第二十章 客栈趣闻（上）

林俊轩下得楼来，气冲冲地说：“掌柜的，给我开一间房。”那掌柜说：“请问客官想要大房还是小房？”林俊轩说：“小房行了，我一个人睡。”

掌柜回头看了看，说：“小房的话，就只剩下天字七号房与地字八号房了，不知客官还要不要？”林俊轩说：“什么天字地字啊，当然要啦！”掌柜问道：“请问要哪一间？”林俊轩不耐烦地说：“随便要一间啦，多少钱？”掌柜说：“如果要地字八号房的话，就四百文钱，如果要天字七号房的话，就半两银。”林俊轩怒道：“你这个奸商，你当我白痴啊，刚才他们要两个大房也不过四百文钱，怎么我要一个小房就半两银了？”

掌柜笑着说：“小兄弟别生气，他们那些是黄字号房，怎么能跟天字号房相比呢？”林俊轩问：“有分别的吗？”掌柜说：“当然有啦，天地玄黄，天字号房最舒适，黄字号房条件最差，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林俊轩这才恍然，说道：“原来如此。”想了一下，又问：“对了，你们为什么要用天字地字来代表房号？”

那掌柜说：“这是前人流传下来的，反正前人是这样叫，大家便照着叫了。”林俊轩说：“那为什么前人有天、地、人三才不叫，而要叫天、地、玄、黄呢？”掌柜疑惑地说：“这可奇怪了，秀才难道连《千字文》也没读过吗？”

林俊轩望了望自己的衣服，说：“我不是秀才，这书生服是借来穿的。”掌柜“哦”了一声，说：“前人对于数目多和种类多的东西，常用《千字文》文句的字来编排次序，‘天地玄黄’是《千字文》的第一句话，是以用得最多。”林俊轩恍然大悟，心想：“平时看电视电影，这‘天字第一号房’就听得多了，但直到今日才真正弄清楚是什么意思。”

林俊轩说：“这《千字文》我虽然没读过，但也听得多了，它和《三字经》、《百家姓》并称三大启蒙读物。”那掌柜一愣，说：“三字经？什么来的？”林俊轩也是一愣，说：“什么，难道你连鼎鼎大名的《三字经》也不知道吗？”掌柜连连摇头，说道：“《百家姓》倒是听得多，这《三字经》是什么来着？”

林俊轩正想骂他愚蠢，突然想起这里毕竟是南宋，那《三字经》应该还未面世，便说：“没什么，我胡说八道，你别理会。”

那掌柜虽觉得他说话莫名其妙，但也不放在心上，问道：“那请问客官到底要哪一间房呢？”

林俊轩掏出钱来，见只剩下一两银，心想：“这钱花光之后就不知再往哪里拿了，还是节俭一点好。”于是便要了地字八号房。

林俊轩在店小二的带领下穿过长廊，上了二楼。经过一条过道时，林俊轩突然停下脚步，对着一扇房门大声叫嚷：“呸，很了不起吗，我今晚要住地字八号房了，你慢慢在这里睡吧!”房里没人答话，只听到一个人轻蔑地哼了一声，正是杨复兴的声音。林俊轩觉得自己出了一口恶气，不由大快人心。

不一阵来到了地字八号房。刚坐下不久，忽然听到咚咚的敲门声，门外一人说道：“林大哥，开门。”

林俊轩心下大奇：“是谁？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我在这里了？”打开门一看，只见一名年轻男子抱住一大团席被，傻乎乎地站着。那人见到林俊轩后，马上高兴地说：“原来真的在这里。”

林俊轩觉得这人有点面熟，但又想不起他是谁，便问：“有什么事，你是谁啊？”

那人一愣，说：“林大哥，是我啊，我是有财，陈有财啊，你不认得我了？”林俊轩向他打量一番，目光停留在他左臂的绑带上，忽地记起他是点苍派的弟子，便说：“我认得，有什么事啊？”

那陈有财说：“我今晚能不能在你的房间里睡？”林俊轩说：“这房间就只有一张床，你睡了我睡哪里啊？”陈有财忙说：“我不睡床，我不睡床，我打地铺就行了。”林俊轩说：“你在那边好好的，怎么就想着来我这里睡了？”陈有财说：“那房间睡六个人，实在有点窄，不过讲句老实话，其实……其实我是忍受不了二师兄那……那脚……”林俊轩哈哈大笑，说：“是因为他的脚太臭吗？”陈有财忙说：“林大哥别这么大声，莫让二师兄听见了。”林俊轩说：“好吧，你进来吧。”

陈有财走进房间，径自在圆桌旁坐下，倒一杯茶喝了，满意地说：“地字号房就是地字号房，果然特别不同，有大床有柜子，有桌子有凳子，还有好茶喝，真是太好了。”

林俊轩听他这么说，心里倒也挺高兴，说道：“杨复兴那家伙想刁难我，可没这么容易，我现在住这里，比他好得多了。”

“是啊，是比那边好得多。我以前跟师父外出，都是住下等房的，今日还是头一次住这么好的房间。”陈有财走到床边，轻轻摩挲着床上被单，说：“这床真是太美了，我长这么大都没睡过。林大哥，你能不能让我睡这里啊？”

林俊轩冷笑一声，心想：“真是得寸进尺的家伙。”说道：“我让你进来已经很好人了，你还得一想二呀！”

“林大哥，我知道这样很没礼貌，但我见了这床就忍不住要问你了，我长到这么大，从来没睡过这么好的床呢。”

林俊轩蓦地心中一酸，觉得他太可怜了，便说：“好吧，就让你睡吧。我在五星级酒店睡的床，不知比这床好上多少倍。”

陈有财没听得明他后一句话的意思，也没花心思去想，只一个股儿大叫：“多谢林大哥，多谢林大哥！你真是太好人了！”

林俊轩见到他欣喜不已的样子，自己心里也很愉快，说道：“好了好了，不用谢了，好好睡吧。”

陈有财兴奋地爬上床，不一阵便响起了呼噜呼噜的鼻鼾声。林俊轩见他睡着后仍嘴露甜笑，忍不住笑了，但随即又感到很不是滋味，暗想：“这世界真是很不公平，为什么有钱人就过得那么快活，穷人就要这么可怜，连睡一张像样一点的床的机会都没有？”

正想得入神，忽然听到房外有人叫道：“轩哥，你在里面吗？”正是韩冰儿的声音。

林俊轩走出房来，轻轻掩上门，说：“你师弟在里面睡着了，咱们到那边说吧。”韩冰儿一愣，说：“我师弟？”林俊轩轻声说：“是啊，是陈有财。”拉着韩冰儿走到过道里。

韩冰儿疑惑地说：“陈师弟怎么会在你那里睡？”林俊轩说：“没什么，他喜欢睡好的房间，就让他睡吧。”韩冰儿说：“我还担心你没地方睡呢，没想到你居然住了个上等房。”林俊轩说：“我本来打算跟你换的，没想到这陈有财这么快就闯了过来。”韩冰儿说：“没关系，我睡哪里都不要紧。啊，对了，我来是想告诉你，下面内堂后有一个澡堂子，你要不要去洗个澡？”

林俊轩大喜，说：“三天没冲凉，身体痒痒的，我正想去呢。”韩冰儿说：“可是入澡堂需要钱，你身上还有钱吗？”林俊轩说：“我还只有六百文钱，不知够不够？”韩冰儿笑着说：“当然够啦，入澡堂不过每人十文钱。”

二人下得楼来，不一阵便来到澡堂门外。这澡堂一共有四个门口，左边两个男室，右边两个女室，中央挂着一块大木板，上面写着“冷水池每人十文，混堂每人二十文”。林俊轩虽然不知道什么叫混堂，但自然想到是热水浴，不由心下大奇：“怎么古代的澡堂也有热水浴的？”于是怀着好奇之心走入了混堂的浴室。

原来这浴室之所以称为“混堂”，是根据澡堂的结构特点而冠名的。在这澡堂的内部，浴池有大管道与由砖墙隔开的巨釜相通，釜下燃火，池中冷水因不断同釜中热水交流混合而升温成为热汤，所以叫做“混堂”。林俊轩惊讶不已，暗想：“原来在宋朝已经有这么先进的技术了！”

林俊轩在浴池里浸了一阵，突然对店小二说：“喂，有没有洗发水啊，我的头发很油腻。”那店小二似懂非懂，说了一句“你等一下”，便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店小二拿着几个龙眼大小的棕黄色核果走进来，把核果的外壳剥掉，放在半桶水里不住搓洗。林俊轩心下大奇，问道：“你在干什么，这是什么东西？”店小二说：“这叫无患子，是拿来洗头的。”林俊轩不禁莞尔，说：“这东西怎么洗头啊？”店小二没答话，直至搓出大片泡沫，才说：“可以了，客官请慢用吧。”林俊轩这才恍然，竖起大拇指赞道：“我还以为你们古代人是不用洗头的，没想到竟然这么有研究，连天然的洗发水都有，真是太了不起啦！”

林俊轩洗完澡，对店小二说：“我想刷牙，你们该不会有牙刷和牙膏了吧？”

“牙刷子？请等一下。”店小二又走了出去，片刻后拿着一个小碗和一根五六厘米长的杨枝走进来，递给林俊轩，说：“客官请慢用。”

林俊轩忍不住冷笑，问道：“这怎么用？”店小二说：“先把齿木咬开，再沾上碗里的揩齿药，就可以用了。”林俊轩说：“这东西叫做齿木？”店小二说：“是啊，是专门拿来揩牙齿的，难道客官不知道吗？”林俊轩又问：“这碗里的是什么？”店小二说：“这是用茯苓、三七等药材煮成的揩齿药，沾在齿木上用以清理牙齿，也可以拿来漱口。”林俊轩接过碗来舔了一下，但觉得清凉甘香，竟跟现代的田七牙膏有五六成相似。

林俊轩按照店小二的指点，把齿木的一端咬软，里面的杨枝纤维随即支了开来，露出很多细小的木梳齿，宛然就是一个小刷子。林俊轩暗暗赞叹：“古人真是太了不起啦，这么早就发明了牙刷和牙膏，相信中国现代的口腔清洁也是一直沿用这种古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