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虎云山寨（上）

韩冰儿一口气跑了很远，转过一个山坡时，赫然见到前方大道上围着一大群人，足有百余人众。仔细一看，只见这些人个个身穿粗布陋衣，骑马持刀，正围着另外一班人大声呐喊。当下便放慢脚步，沿着山道缓缓前进。

林俊轩喜道：“他们有马，过去抢两匹来。”韩冰儿说：“不行，他们人太多。”林俊轩问：“他们是什么人？”韩冰儿说：“看样子是一群山贼，武功似乎不弱，咱们还是小心点好。”拉着他在一块山石后躲好，静观其变。

林俊轩又问：“这帮山贼在干什么？”韩冰儿说：“他们围住了一班人，正在抢他们的财物。”林俊轩说：“这么远你也看得见吗？”韩冰儿说：“我听见了。”林俊轩惊奇地说：“这么远你居然能听见？”韩冰儿说：“这不算什么，我师父内功比我深厚得多，听得更远更远。”林俊轩冷笑一下，心想：“看来你们古代人真是变态的。”说道：“可是我听不见，能不能走近一点？”韩冰儿点了点头，拉着他又走近了十几米。

韩冰儿凝神眺望，忽地叫道：“是赵祥的夫人和女儿！”

林俊轩心中一凛，定眼望去，却只看到围在外面的山贼，便说：“我看不到，你再看清楚她们现在怎么了。”

韩冰儿望了一阵，说：“他们的护卫都已被打倒，有几个山贼正在调戏那些婢女。”林俊轩脸露怒容，说：“这群无赖！真是可恶！”韩冰儿突然“噢”了一声，说：“赵姑娘的衣服被一个山贼扯破了！”

林俊轩更加愤怒，怒得直瞪目咬牙。韩冰儿又叫了一声，说：“啊，那个山贼，他……他在摸赵姑娘的手……”林俊轩再也沉不住气，霍地跳起身来，高声叫道：“住手！”

韩冰儿万万没料到他会作出如此举动，吃惊之余，连忙伸手去拉他，可是经他这么一叫，早就数十双眼睛望了过来，哪里还躲藏得住？

众山贼见是一个官兵，不禁捧腹大笑。几个人齐声笑道：“狐四哥，看来你有麻烦了，有人要为她出头啊。”那狐四哥狂笑一阵，忽地脸色一变，厉声说：“你是什么家伙，敢来坏本大爷的雅兴！”

林俊轩凛然说：“一百几十人欺侮一班女人，也不知羞！”

狐四哥怒道：“本大爷的事要你管吗！臭官兵活腻了，要来送死是吧！”迅速跃上马背，举刀驰冲过来。林俊轩看着他寒光闪闪的马刀，猛地心头一震：“糟了，老毛病发作，只想着英雄救美，却没顾及后果，这回可死定了。”一念未必，狐四哥快马早至，一刀横扫而出。林俊轩见他出手快速有力，气势逼人，赶忙向后跃退，不料双脚尚未着地，对方马急手快，早已一刀回扫，直取头颅。林俊轩吓傻了眼，心中焦急万分，却无法避开。

韩冰儿早就看清形势，危急中左手一拉，将林俊轩向后拉开，右手长剑顺势一拔，将马刀向旁架开。狐四哥微微一凛，立即反手劈出一刀，韩冰儿却不招架，拉着林俊轩跃了几步，似乎是想往北返去。只听那狐四哥大叫一声，快马又至，马刀呼呼劈出，韩冰儿只好停下脚步，挥剑挡架。二人快刀对快剑，倾刻间已拆上了十几招。

狐四哥本以为韩冰儿只是寻常官兵，只需一招半式就能将她制服，哪知这一交上手，才知对方武功绝不在自己之下，当即手上加劲，全力应战。但不论他刀招如何狠辣，攻势如何猛烈，始终没能占得半分便宜。如此久战不下，不由得越来越急躁，索性跳下马来，使开地堂刀法，极力抢攻。

韩冰儿从一开始便只守不攻，一直细心观察对手的招式，这时已摸清楚对方的路数，当即使出苍浪剑法与他对攻。狐四哥初时尚能占有一半攻势，斗得三十来招，已感十分吃力，只能全力招架，只守不攻。韩冰儿越斗越得心应手，恰好见他右腋下露出破绽，立即挺剑反撩，攻他上肋。狐四哥猛吃一惊，转身急跳两步，只听“哧”的一声，衣服被划破一道长长的口子。

狐四哥又惊又怒，虽知不敌，却不愿在众人面前失威，当下大喝一声，又复猱身而上。众山贼初时尚且讥讽嘲笑，此时见同伴如此狼狈，不由得紧张起来。一名大汉越众而出，朗声说：“四弟，我来助你。”急奔而至，加入战阵，与狐四哥双战韩冰儿。

那大汉使的是一把狼牙锏，看样子足有二三十斤，但他却舞得轻巧灵敏，挥洒自如，一上来便急攻了六七招。韩冰儿见他来势刚猛，不敢硬碰，只左右闪避，或者顺势将狼牙锏挑开。狐四哥舞动马刀，在另一边进行夹攻，直逼得她连连后退。韩冰儿不敢再抢攻，只一味采取守势，全力防御。

若是单打独斗，韩冰儿或许不输于任意一人，但此时以一敌二，左右受攻，只斗得二十多个回合，已是左支右拙，应付维艰。蓦地里寒光一闪，马刀迎面劈到，当即挥剑一挡，将刀架开。就在这刀剑相交、将离未离之际，忽见狼牙锏倏地搠出，直刺小腹，不由心中一凛，迅速回手硬斩一剑。铮的一声剑锏相交，韩冰儿只觉手臂一震，对方铁锏又已翻出，由下而上直扫面门，当下不遑多想，只得提起手臂，举剑抵挡。那大汉这一招双手握棒，势道雄浑，旨在斗力，不求伤敌，韩冰儿无路可退，只得暗动内力，与对手斗起劲来。长剑铁锏正相互凝持间，韩冰儿陡觉颈上一凉，狐四哥的马刀已架在她脖子上。

“放下兵刃！”狐四哥怒喝一声，刀锋在韩冰儿颈边轻轻拉动。那大汉伸出狼牙锏，架在她另一边肩膀上。

韩冰儿虽被制住，却面不改容，长剑依然紧握在手。狐四哥大怒，提起马刀当头劈落。林俊轩大惊，赶忙叫道：“住手！”那狐四哥倒也真停了下来，转头望着他，怒目而视。

林俊轩微微一颤，随即又想：“反正都已难逃厄运，总不能让人小看了，在临死前做一个懦夫。”想到这里，豪气登生，朗声说：“堂堂大男人，总是欺负弱质女流，算什么英雄好汉！”

狐四哥冷笑一下，利刀又架回韩冰儿颈上，说道：“他是女人，还是你是女人啊？”

林俊轩不屑地说：“连一个女人都打不赢，还敢得意什么！”

狐四哥更加恼怒，挥刀一挑，将韩冰儿的官兵帽打落。帽子一脱，一头长长的秀发当即显露出来，狐四哥和那大汉都吃了一惊，齐声说：“你……你竟是个女子！”

韩冰儿哼了一声，说“不错，我是点苍派的韩冰儿。”那大汉见她是个女子，又是点苍派的人，连忙收起兵刃，说：“四弟，她不是官兵，而是点苍派的人，快放了她吧。”

狐四哥的刀却架得更紧了，说：“本来见她不是官兵，我也打算放了她，但现在她这么一走，别人还道咱虎云寨怕了他点苍派，那以后还叫我们怎样在江湖上立足？”

韩冰儿“咦”了一声，说：“你们是虎云寨的？”

狐四哥听得她语气中甚有敬重之意，只道她想求饶，便说：“不错，咱正是虎云寨的，但不要以为六大派的……”不料韩冰儿却打断他的话头：“那就好了，原来你们是轩哥的朋友。”

狐四哥一愣：“轩哥的朋友？你说什么？”

韩冰儿左手一指，笑道：“你们看清楚他是谁？”

狐四哥仔细打量着林俊轩，突然间，他霍地将马刀抛落地，回头大叫：“老大，他……他是……他是林大侠！”那大汉瞧了林俊轩两眼，也跟着大叫：“不错不错，真的是林大侠啊！”

众山贼闻言，尽皆高声欢呼。人群中一人驰马冲出，狂奔过来，一边跑一边问：“真的吗？真的是林大侠吗？”狐四哥答道：“绝不会错！”那人跳下马，望着林俊轩的脸，忽地露出喜色，紧握着他的手，激动地说：“林大侠，真……真是你！”

只见那人宽面大耳，虬髯满脸，长得矮矮实实，还不到一米六的身高，直比林俊轩矮了一个头。只听他说道：“林大侠，两年来不见你的踪影，江湖上的人都以为你……没想到今日竟在这里遇见你！”

林俊轩虽不知怎么回事，但也隐隐约约猜到了几成，便问：“你们认识我吗？”

那三人均是一愣，说：“林大侠，你不是开玩笑吧？”

林俊轩说：“我不是开玩笑，我也不知你们是什么人。”那老大困惑地说：“林大侠，你怎么了？”林俊轩说：“不瞒你们，其实我失忆了。”

三人一听，登时恍然。那狐四哥想起林俊轩先前的无能表现，不但不感到奇怪，反而暗暗心惊：“林大侠向来最喜欢装神弄怪、故弄玄虚，想来他失忆后依然没有改变，仍旧喜欢假装武功低微……哎呀，幸好发现得早，要不然他突然发起难来，大伙可要吃苦头了！”想到这里，不禁冷汗直流，慌忙跪在地上，低下头向林俊轩拱手赔罪，诚惶诚恐地说：“适才多有冒犯，望林大侠恕罪。”

这狐四哥先前一直态度嚣张，目中无人，现在竟作出如此反常的举动，林俊轩不由意外万分，连忙伸手去扶他。狐四哥却动也不动，说：“林大侠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林俊轩仍然感到意外，说：“这种小事，我根本没放在心上，你起来吧。”狐四哥大喜，紧握着林俊轩的手，缓缓站起身来。林俊轩见他对自己如此敬畏，不禁又惊又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