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虎云山寨（下）

狐四哥转身走到韩冰儿面前，说：“韩姑娘，适才不知你是林大侠的朋友，多有得罪，真是对不起。”说罢向韩冰儿行礼赔罪。那大汉也连忙赔礼：“韩姑娘，适才真的非常对不起！”韩冰儿说：“大家出来行走江湖，小小误会，不必过于萦怀。”一语未毕，那老大又上前赔了一礼。

林俊轩见三个山贼头领如此礼貌，反倒觉得不自然，便说：“既然大家一场朋友，何必这么客气呢？”

那老大说：“林大侠，你是大伙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你，大伙早就死光了。其实‘朋友’二字本不敢当，承蒙你不嫌弃，肯把大伙当朋友，但大伙对你敬若神明，向来不敢以‘朋友’自居。”

林俊轩不由暗暗吃惊：“看来那小子真是有通天彻地之能，居然连一大群山贼都是他救活的……唉，我呀，就是练十辈子的功夫，也不及他的万一……”

韩冰儿见林俊轩愣愣出神，便出言打断他的思路：“轩哥，你怎么了？”林俊轩回过神来，说：“没什么。”转头对那老大说：“对了，虽然大家是一场相识，但我还不知各位怎么称呼。”

那老大说：“我是虎啸云，是虎云寨寨主。这两位是我的结拜兄弟马一鸣和胡希，寨里的人都叫他们马二爷和狐四哥。”林俊轩笑道：“看来虎云寨可以开动物园了。”虎啸云、马一鸣、胡希三人都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林俊轩向人群望过去，问道：“你们平时都打家劫舍的吗？”虎啸云说：“自从受林大侠教训后，大伙已经改邪归正，再也没干这勾当，转而劫富济贫，在江湖上的名声也越来越好。”林俊轩伸手一指，说：“那这是怎么回事啊？”虎啸云说：“老四老毛病发作，定要为难他们。”林俊轩皱眉说：“不是说过已改邪归正了吗？”胡希连忙解释说：“林大侠有所不知，小弟全家是被一班狗官害死的，从那时起，我就狠透了那些当官的狗贼，以至于当上山贼后，每见到官府人家，就要发泄一番，即便改邪归正后，这老毛病直至现在还没能改掉。”

林俊轩说：“原来如此，听起来似乎情有可原，但即使你的仇人是狗官，也不代表世上所有当官的都是坏蛋吧？”胡希说：“林大侠说得对，只是小弟多年来的恶习，实难以改变。”林俊轩说：“只要你肯改，没有改不了的。”胡希忙说：“是，是。”

林俊轩又向人群望了一眼，说：“那赵姑娘是我的朋友，你放了他们吧。”胡希惊道：“她……他们……他们竟是林大侠的朋友？这……我……我这就去放人……”一跃上马，赶紧冲向人群。

虎啸云听林俊轩这么说，也不由吃了一惊，霍地半跪在地上，说：“大伙惊扰了林大侠的朋友，真是罪该万死，我代众位兄弟向林大侠磕头谢罪！”林俊轩赶紧扶住他，说：“虎大哥赶快起来，你这是干什么了？”虎啸云说：“倘若知道那是林大侠的朋友，虎云寨就是有天大的胆也不敢为难他们，只是已经做了，说什么都没用啦，我这就给林大侠磕头谢罪。”林俊轩说：“区区小事，磕什么头，我说没事就没事了，要是还不起来，那就真的不给我面子了。”虎啸云不敢违拗，立刻站起身来。

林俊轩不禁暗暗吃惊：“这虎啸云作为一大群山贼的首领，武功也自不弱，居然对我这个不会武功的冒牌货惟命是从，可想而知那小子以前是何等威风了！反正大家对他这么敬畏，反正大家都以为我武功高强，我且装腔作势，继续扮下去。”

这时候，胡希已领着赵雪莹、赵夫人、数名婢女以及一众伤兵走了过来。林俊轩见赵雪莹满面泪痕，惊惶无措，登时生起爱怜之心，温柔地说：“赵姑娘，你没事吧？”

遇上山贼后，赵雪莹早就吓呆了，然后众护卫被打倒，更是惊慌失措，只道自己必定会遭到污辱，心里绝望已极，不料突然有人挺身而出，登时喜出望外，此刻见那人竟是林俊轩，心中更是惊喜不已，但也羞得满面通红，腼腆地说：“我，我没事。”说着将左臂藏到身后。

林俊轩见到她破烂不整的衣衫，不禁大怒，喝道：“谁有衣服？”众山贼穿的都是粗布陋衣，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也不敢说话。胡希见到他发怒，吓得全身哆嗦，颤声说：“林大侠，是我不好，我……”林俊轩厉声说：“你什么你，快拿衣服来啊！”胡希连连称是，却不知去哪里拿好。

就在胡希手足无措之际，一名婢女越众而出，双手呈上一个红色锦衣袋，说：“大侠，这里有衣服。”林俊轩说：“快给小姐穿上。”那婢女从衣袋里取出一块长长的披风，披在赵雪莹身上，并将她裸露的左臂裹住。

林俊轩这才缓和下来，说：“林某来迟，令赵姑娘受惊了。”赵雪莹抬头望去，正好与他目光相触，连忙低下头，轻声说：“林大侠救命之恩，小女子感激不尽。”林俊轩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赵雪莹没有答话，一时间相对无语。

沉默了一阵，林俊轩问道：“你们现在要回家了吧？”赵雪莹轻轻点点头。林俊轩本来还想跟她多聊一会，但周围有这么多人，只好作罢了，便说：“那你们这就回去吧，路上要小心。”赵雪莹又点点头，含情脉脉地望着他，眼神里流露出依依不舍之情。

望着众人远去，林俊轩长长地叹了口气。韩冰儿问：“轩哥，何事感慨？”林俊轩微微一笑，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韩冰儿又说：“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马上赶路吧。”林俊轩嗯了一声，回头向虎啸云说：“给我们准备两匹快马吧。”

虎啸云立刻吩咐手下牵来两匹壮马，说：“林大侠将欲何往？”林俊轩说：“我们有要事在身，要去襄阳城。”虎啸云大喜，说：“如此甚好，大伙正要去龙堰坡赴约，与襄阳城同路，不如林大侠就与大伙一同上路吧。”林俊轩向韩冰儿望去，见她点头应允，便说：“好吧，大家一起上路。”

众山贼闻言，立时欢呼起来。马一鸣和胡希兴奋地说：“太好了，有林大侠为我们助阵，看那神农帮还如何逞凶！”

林俊轩说：“你们要跟人家决斗么？”虎啸云说：“不错，大伙早就跟神农帮约定，今日申时在龙堰坡相会。”胡希又放声高呼：“有林大侠为我们助阵，真是最好不过了！”

林俊轩心头一震：“糟了，万一他们要我出手，我该怎么办好？”即时后悔答应了与他们同行，但既已答应，要推辞就万难，只好等到时再见机行事了。

却听韩冰儿说：“近年来神农帮日益兴旺，人才济济，在江湖上的名头也越来越大，不是我小看虎云寨，只是论名气论人多，你们都远远不及，而且那谢谦帮主武功极高，你们这一去只怕要吃大亏。”

胡希立即应答：“我们有林大侠助阵，再多再厉害的敌人也不怕！”

韩冰儿本想说“林大侠已经武功全失”，但随即又想：“轩哥他自己不说，定有他不说的原因，或许他早有计划，我可不能胡说。”一句话说到嘴边，硬生生收了回去。

但其实林俊轩哪里有什么计划？他本来只是想在众山贼面前过一下大侠瘾，不料弄巧反拙，反变成骑虎难下，心里直是叫苦不迭。

只听虎啸云说：“咱虎云寨不是没有自知之明，只是他神农帮欺人太甚，大伙就是拼了老命，也要出这一口恶气。”

韩冰儿说：“神农帮素来仗义助人，并非什么奸恶之徒，贵寨怎地跟他们结下梁子了？”虎啸云说：“虎云寨与神农帮一处桐柏山之北，一位武当山以南，向来河水不犯井水，但在数日前，我们老三、老六与几名兄弟误入了他神农架之地，兄弟们立刻郑重赔罪，不料他神农帮蛮不讲理，竟将大伙打至重伤，还将他们囚禁起来，之后才派人来通知，约我们在龙堰坡相会。寨里的兄弟个个怒不可遏，说什么也吞不下这口恶气。”

林俊轩说：“如此说来，这神农帮真是欺人太甚。”韩冰儿却说：“这就奇怪了，谢帮主为人谦和，明白事理，神农架虽然是该帮的神圣之地，但也不至于下如此重手，说不定当中发生了什么误会，又或者是有人假造消息。”

虎啸云说：“这一点我也想过，但那人带着老三的铜锤和老六的佩刀来，看来并非虚假。至于事情的原委真相，只有待赴约后方可得知了。”韩冰儿说：“也只能这么办了，咱们这就起行吧。”

当下韩冰儿便与林俊轩共乘一骑，领着一行人众，浩浩荡荡地向龙堰坡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