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大奉铁律

知晓自己虚张声势十有八九已经被对方看破，严石斗犹不死心，笑呵呵道：“不是说天下道门是一家吗，道长你又何必为了这小子就此开罪天师府，是不是有点不值当啊？”

黄衫道人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拂袖冷笑道：“狗屁的天下道门是一家！我天方道入中土传教被人赶出中原时，他龙虎山天师府相隔不过一条江而已，结果那群道貌岸然的臭道士在干什么？隔岸观火，任由我教十余位武道宗师沦为废人！”

“知晓他天师府有千年传承，高高在上，高到每次我教历代掌门派来拜访的信使，从古至今十余位掌教天师，都无一例外的避而不见！”

“从师尊将我带进天方道那天起，我吕阿鸿就一直很好奇，这传承了近千年的龙虎山，到底有何高人一等的地方，居然如此自视高人一等？”

“虽然明知道你只是在信口开河，可我还真希望有龙虎山道士出现，本座正想借此机会讨教讨教！”

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居然反而惹得对方大动肝火，跟条炸了毛的猫一样，严石斗顿时有苦难言。

一计不成，严石斗又生一计，干咳两声，昂首挺胸道：“吕道长是吧，本官司职岐山县尉，现决定依照大奉律法将冯明堂征召入伍，道长请回吧！”

黄衫道人嗤笑道：“一个小小的县尉而已，就敢跟我摆谱，难不成整个大奉江湖已经没落到如此不堪的地步？”

严石斗面不改色，庄重道：“官的确不大，但相信只要还在我大奉王朝的疆土，就没有任何江湖宗门，任何武道高手能够大得过我大奉律法！”

只有一个八品官阶的严石斗敢于强行阻拦吕阿鸿，除了因为老兵油子的他混不吝以外，最为关键是他有这个底气！

如今这个大一统的中原，江湖武夫还真不如几十年前的逍遥自在，虽不至于卑躬屈膝，如应声虫般夹着尾巴做人，但也绝无以往的蔑视王法如儿戏。

这一切的缘由，在于结束了中原大地上三百年春秋战乱的大奉王朝，逐渐将目光转移到了江湖上来，让江湖武夫试图以武犯禁之前都得好生掂量掂量。

若有人胆敢击杀朝廷命官，哪怕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吏，都会招来官府的严厉追查，胆敢有一丝抗拒的话，更是会被那帮被江湖同道不齿的朝廷鹰犬千里追杀，不死也要脱层皮。

若是有自以为能够只手遮天的江湖势力，私下包庇纵容上了刑部名单的江湖莽夫，同样会被刑部借调地方守军，联合围剿。

这条并无任何明文颁布的江湖铁律，是由一颗颗江湖武夫的头颅滚出来的，是十几个被借机除名的江湖宗门用血泪书写出来的，更是数十位登堂入室的江湖高手的临死悔悟。

这才不到半个时辰，冯氏一族车马行驶出来的痕迹就被雪花淹去了七七八八了，黄衫道人低头扫视着鞋面上依稀的雪花，轻声叹道：“在南诏，即使到了腊月里，也只有几处险峰绝顶上才能欣赏到这等鹅毛大雪，还是中原风光好啊……”

“听说你们中原有句话，叫做月黑风高杀人夜，我怎么觉得像这种大雪时节，也挺适合杀人埋尸的？”

“好言相劝你不听，真当贫道是个好说话的主不成？再敢乱耍花招，信不信贫道就此送你去给阎王爷讲律法？！”

一直不知如何择决的冯明堂向前挪动一小步，小声道：“严大人，要不你先回吧，我先同这位道长去南诏看看，总不能让你白白丢了性命不是？”

黄衫道人点头轻笑道：“孺子可教也。只要严大人不横生枝节，贫道也大可退让一步，让冯明堂随我走一趟南诏就行。至于是否拜在我天方道门下，全凭他自己定夺，毕竟拜师学武这种也强求不来。”

方才还有恃无恐，几乎撕破脸皮的黄衫道人破天荒示弱，除了对严石斗身上保命符一般的官身有几分顾忌以外，更深层次的原因则是只要冯明堂跟他走了，他有的是手段来将对方牢牢抓在手中。

就如被严石斗瞧出诡异之处的大弟子吕世明，年幼时虽有几分痴傻，可勉强还算得上是一正常人，是他当年以世外高人的身份，自称跟随他修行可助其开窍，从一对山民手中将其诱拐而来。

十五六岁还在流鼻涕的吕世明被带入天方道后，黄衫道人非但没有助其开窍，反而使用一种宗门禁法，将其本就闭塞的心窍彻底堵死，才打造成了如今行这个傀儡一般的天生金刚。

严石斗被冯明堂气得直接一巴掌拍了过去，怒骂道：“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知道做个屁的决定！真以为去了还能任由你说了算不成？你又不是没见过，方思远那小色鬼每次骗小姑娘回去时候，不都是这样说的！”

被严石斗一扇，冯明堂顿时又没了主意，抬头望了眼红脸白脸都是一人唱了的黄衫道人，又迅速低下脑袋，声音细若蚊蝇，“可好像你也拦不住不是，总不能真让你丢了性命吧？”

严石斗摸了摸冯明堂脑袋，瞪眼骂道：“拦不住就不拦了吗，还好你小子不是在军中，否则谁敢派你去打仗！”

“这半年来也蹭了你们这帮混小子不少酒喝，方思远那小色鬼请的酒喝了也就喝了，可你个傻小子的酒总不能白喝吧。”

“更何况，方才你都说了我好歹算得上是本地父母官了，既然你小子还在祁山县内，那就还是老子罩着的人！”

看在冯明堂是个好料子的份上才有的一次好说话，居然被一而再再而三地给拒绝了，黄衫道人再无半点好脸色，“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别怪我不客气了！”

严石斗当即抽出那柄自己戏称为“哑巴媳妇”的战刀，沉声道：“想要带走冯明堂，先踏过我的尸体！”

黄衫道人冷哼道：“不自量力！”

严石斗豪迈一笑，双手握刀，作势就要主动前冲。

结果在黄衫道人的好整以暇中，才踏出一步的严石斗却猛然回头，用尽全身力气大吼。

“天！方！道！”

黄衫道人勃然大怒，“找死！”

在他的原本打算中，即使要动粗强行带走冯明堂，也不过是杀掉目前看来唯一知晓他身份的严石斗而已，只要处理干净点，就会大大减少被大奉王朝盯上的机会。

但经过严石斗这一嗓子，隐藏在城门后的百余人即使未能马上猜测他的身份，事后在官府查询下也能将其联系起来。

“要不一不做二不休，将所有听到过天方道三个字的人全部杀死，斩草除根？”

这个念头才刚一闪过，又马上被黄衫道人否决了，若是在岐山县突然闹出了上百人死于非命的事件，恐怕更加会引来朝廷的追查，到时候恐怕同样会引火烧身。

直到这时，有恃无恐的黄衫道人才发现，眼前这个看似胆大包天的小县尉置之死地之后，硬生生地给自己出了一道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