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言语交锋

一直装作寻常百姓,遥遥注视着城外动静的秦琅,不得不对这名胆大心细的祁山县尉刮目相看。

惊讶之余,秦琅更多的还是欣慰,除了严石斗已经化解了冯明堂的困局以外,还有就是为有此同僚的父亲,由衷地感到欣慰。

一个宅子里的父子兄弟都偶尔有些磕磕碰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县衙又是掌管一县民生大计,手底下随便拨弄下就是一笔不小的进账,任何一个县衙里的县令县丞县尉三位大人,也免不了为了各自利益勾心斗角。

秦修言为官清廉,但也架不住其他人心生歪念,就如同前任县尉与主簿两位大人,联合作案,背着一县之首的秦修言贪赃枉法,就连衙门里上百号人手的饷银都没放过。

至于声称不知情的县丞朱齐望,是真正的被蒙在鼓里,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袖手旁观,就不得而知。

寒门出身的朱齐望读书人风骨犹在,但在其夫人的枕边风的吹拂下,这些年也逐渐有些把持不做,或者说是真正的开窍了,而不是如自幼衣食无忧的县令大人一样,始终将金银黄白视为身外之物。

正是因为有这份对钱财淡然,秦修言在两名同僚倚靠各自门道去别地儿继续当差后,出于自己监察不到的愧疚,才会自掏腰包,用夫人经商而来的银子默默垫发了衙门饷银。

眼下县丞朱齐望心思慢慢活络了起来,可多年圣贤书籍读出来的底线还在,这会又有一个不按常理出牌,但确实是为底下人以及百姓办事的县尉严石斗,相信秦修言接下来的担子也要轻上几分。

城外,严石斗在趁机扯着嗓子道明了黄衫道人身份后,也就不再前冲了,双手持刀护在冯明堂身前,一脸绝然。

黄衫道人死死地盯住严石斗,脸色阴晴不定,眯成一条缝的双眼中,杀机一闪而过。

知晓自己是这场冲突的起因的冯明堂急得不知所措,却又不敢再有任何劝解,生怕跟方才一样,一句话说错就让局势更加激烈。

高大青年吕世明依旧一言不发,始终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就连肩膀上批上一层薄薄的积雪都视若无睹。

这时,别说是经过严石斗提醒的冯明堂,恐怕就算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都会确定这名长得像个铁塔似的青年是个痴傻之人。

一时之间,状态各异的四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片刻后,严石斗似乎也察觉到了黄衫道人在犹豫不决,得了便宜立马卖乖,笑呵呵道:“道长,既然你也有所顾忌,咱们就不要挣个鱼死网破了吧?你看要不这样,咱们今天就当谁也没见过谁,就此别过,如何?”

“我这人虽然不怕死,但也不想早死,这都快过年了,就不要打打杀杀了,和和气气才对嘛!”

黄衫道人背在身后右手来回屈伸,闭眼深呼吸一口气,阴沉着脸道:“好,贫道这次就卖你大奉一个面子,不过严大人今日的这份一心为民,我吕阿鸿是记下了!”

“行,记下就记下,反正我本来就欠了一屁股债,不差再多上道长这一笔。”

严石斗打了个哈哈,拍了拍身后犹在瞻前顾后的冯明堂,转身就走,大摇大摆,一点都不担心黄衫道人突然反悔,从背后偷袭。

这除了是严石斗不愿作那小人动作让人看轻以外,更多的还是有自知之明,知晓对方两人若真是想要出手伤人,凭借黄衫道人先前展露出来的武道修为,自己再怎么防备也是白搭,不如大大方方卖个背后给人家。

老子一个只会几手三脚猫功夫的江湖喽啰都这般光明磊落了,你个武道顶尖高手要是再来从背后伤人的话,那也太掉价了吧!

黄衫道人突然开口叫住了两人,“严大人,事已至此,也不请贫道去府上喝上一杯热茶,这待客之道似乎有点不妥啊?”

严石斗摆了摆手,呵呵笑道:“不啦,咱那狗窝哪容得下道长这尊真人下榻,到时候招待不周的话反而更加不合适了。”

“道长,这也快过年了,我看您是不是也得赶紧返回南诏啊,大过年的,即使是方外之人也讲究一个团团圆圆嘛!”

黄衫道人不请自跟,轻笑道:“严大人多虑了,贫道是个出家之人,对繁文俗物并不看重,严大人何必自谦,没有好茶的话即使是一杯清水也行。”

严石斗停下脚步,转身一本正经道:“实不相瞒,我这也是刚来本县赴任不久,目前还没有找到落脚之地,这些日子一直都是在青楼里凑合凑合,道长你还要跟来吗?”

“其实我倒是没什么,反正老光棍一个不在乎风言风语,只是担心传出去了对道长名声不好,万一有损天方道门清誉可就担待不起了。”

黄衫道人眼角不自然一跳,硬生生止住了脚步,也不得不将打探到严石斗住处,以便日后返回中原讨债之需的想法摁下。

不知两人在暗中交锋的冯明堂刚要说话,就被严石斗一巴掌拍在脑袋上,瞪眼骂道:“急什么急,还差这个十天半个月不成!你那位不肯搬迁的二叔公平日里不是最疼你了吗,这会他身体老毛病又犯了,你还不留下来多陪陪他!”

祖父那一辈刚好是独子的冯明堂听得莫名其妙,不过那一巴掌总算没白挨,被打得懵懵懂懂,也就闭上了嘴巴。

一直快到城门了,明面上大大咧咧实则心中一直不敢放松的严石斗这才转身,确定那名黄衫道人没有使用轻身法门悄然跟上,老老实实地停在城外几十步处后,咧嘴大笑,挥手作别。

黄衫道人扯了扯嘴角,袖口滑出一截猩红枯草,细如发丝,一手搭臂,双指夹草如夹符。

“去!”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县尉而已,居然胆敢坏贫道的收徒大事,真当我天方道门是个好欺负的主不成?!

既然你不肯表露住处,那就别怪贫道现仇现报了!

想到这,黄衫道人突然笑了,好像也不对,中了这根由苗疆巫术演化而来的蚀骨草针的话,并不会立即丧命。

只会由最初的每日一次的全身瘙痒,逐渐加深到每隔一个时辰复发一次,全身骨肉经脉如万蚁挠啃,足足痛苦一年后才心脉尽碎而亡。

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