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夜幕
楚南笙双掌在空中虚画几下,留下淡淡黑雾。
“师兄,这个关口我们应当齐心合力才是,万万不要伤了和气。”楚南笙似笑非笑,语气里带着三分胁迫。
曲经年观他双掌,虽然漆黑但却通透如玉,一招一式间隐隐有撕破虚空之感。他将剑抽出来配在腰上,转头看了看身后的藏经阁道:“我真想杀了你。”
“彼此。”
楚南笙收了掌接着道:“但现在,还是要各自安好。”说罢,他转身离去。
曲经年推开了藏经阁的门,不出他所料,那老僧已经奄奄一息。他的肚腹处开了个大口子,五脏六腑半挂在外边。
老僧见曲经年进来了,正欲说些什么时,曲经年开口打断了他道:“该说的不该说的,您都别说。我就是来这归墟里就是办差事来的,办完了就走,你们的烂摊子我不想掺和。”
“佛家讲…因果,施主既…然来了,那有些事,施主就逃不掉。”老僧气息微弱,断断续续的说道。
曲经年抻过来个蒲团坐下,自语道:“我前日听人说什么七大派将你们这白松寺围了,原以为这寺里应是草木皆兵,但今天一看却恰恰相反。恐怕,你这老和尚早就打好了主意,不管是谁,到最后都得进了那小尼姑的肚子。
所以说,你这老和尚落得现在这个下场我一点都不可怜你。嘴里讲着因果,可办的却是狼心狗肺的事,你这人死了也活该。”
老僧那满脸沟壑颤了颤,他强扯出一个微笑道:“事…事皆有因果,世人强求……不得。”
“因果?强求?”曲经年嗤笑一声,他抬头看向藏经阁上破开的那个大窟窿,正好能看见一颗光芒微弱的星辰。
“白松寺密道的双面恶婴关了有多少年了?就算他实力高深莫测,但数年水米不进,那也早就死了。
双面恶婴,欢喜佛,还有那小尼姑再加上另一个和她容貌一样的女子。他们之间的关系你应该是再清楚不过,你说你不强求因果,实则最强求因果的就是你吧。”曲经年淡淡道。
曲经年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但他察觉的出来,这老僧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报复着他们。
曲经年说罢,老僧的五官拧在了一起,他颤声道:“贫僧…注定要入阿鼻地狱,永不轮回。”
无言,隔了半晌,那老僧突然道:“可否让贫僧看……看施主的剑。”
曲经年将剑扔了过去,老僧道:“这剑,名为离…殇。”
“好眼力。”曲经年微笑着。
“不过这剑怎么是锈的?”老僧这一问将曲经年问住了,当时那莫晓岚告诉他,这剑之所以锈着是因为和破锋榜上的昆吾刀在一起,所以生锈藏锋。
但自从曲经年将昆吾借给曹良人后,这剑仍然是锈的,这他也搞不清楚。
老僧叹息道:“名剑有灵,你这剑应该是从不贴身…佩戴的。”
曲经年点头,这离殇剑除了平时用,他一般都是放在百宝袋中的,确实没怎么佩戴在身上过。
“以后将这剑贴身佩戴吧。”老僧淡淡道,他终于说了一句利落话。
曲经年轻轻点头道:“刚才那人进来干了什么。”那人自然指的是楚南笙,现在曲经年已经懒得叫他的名字了。
老僧将满是血污的袈裟撩开,漏出空荡荡的胸膛道:“他,取走了我的…心。这是我因果,贫僧谁都不怪。”
曲经年很是诧异,这楚南笙到底想干什么?
老僧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该走了。”
秋天的太阳落到山下时,天还不会黑。略显明朗的天空四周泛着金光,用力吸口气,全是清爽。
曲经年在白松寺的大院里走着,凉风呼啸而过,将他的头发吹的散乱。
忽然,他旁边的两个和尚指着藏经阁的方向大声喊道:“佛光!”
曲经年微笑,呢喃道:“因果?你终究是下不了地狱的。”他把离殇佩在腰上,出了白松寺。
暮野四合,白松山下燃起了堆堆篝火。
那七大派领头的几个人愁眉不展,其实他们早就想打上山去,将小尼姑与天书一并夺过来。
奈何,手下这群人不听指挥。他们这七大派说好听点是名门正派,但其实就是一群杂牌军。
这绝域江湖里能有多少人,这些武林门派的门徒闲时去门派里练练武。有事了,就各自忙活自己的营生。这次来这白松山,也就是赶上清闲来凑个热闹。
这七大派里最厉害的当属乞儿帮,无他,这要饭就是他们的营生。所以剩下的这六大派都以乞儿帮帮主袁六指马首是瞻。
现在那袁六指正和其他几位掌门在营帐里商议攻山对策时,一个满头大汗的乞丐跑了进来,急道:“帮主!大事不好了!”
袁六指一惊,当即以为是七大派的人先打起来了。
可当那乞丐说完,袁六指则放下心来道:“死人了?死几个就死几个,也好吓吓他们,免得天天生事端。”
那乞丐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那袁六指看他立在哪儿还不出去,便皱眉道:“走走走,出去看看,连他娘你也要找我的麻烦!”
乞丐擦把冷汗,带着袁六指走了出去。
在七大派营帐的角落处,四个人正围在一起玩着骰子。
坐庄的竟是那黑大汉公孙输,那几人赤身裸体,已经将遮羞布都输了出去。
公孙输哈哈大笑道:“再来!再来!”
那三人对视一眼,要不是刚才这黑大汉拿出了块十足的金元宝,他们怎会与他赌。现在倒好,不仅金元宝没赢过来,连自己身上的的钱财都被他赢了过去。
他们看公孙输身旁堆着的钱财元宝,顿时恶从胆中生。
为首那人咬牙切齿的说道:“下一把赌命,你敢来吗?”
公孙输呵呵一笑:“来来来!”
只见他用那四根手指将筛盅一转,笑道:“要大还是小?”
那三人钢刀一提,喝道:“要你的命!”
突兀间,那公孙输大嘴一张,竟将那三人的头颅囫囵吞进了肚子。
他把那筛盅一开,自语道:“明明是小,不是命。”
这时,前方的人群骤然慌乱起来,“又死人了!”
公孙输咒骂一句:“他娘的,老子就杀了三个人!”
不过,他转念一想,还是穿过人群,跟上去看热闹。
人群簇拥着,那袁六指看着地上的人皮,擦了把冷汗。他失神喊道:“是白松寺的和尚作妖,今夜我们就杀上山去!”
众人一看有人死的这么离奇,再一听这袁六指说是白松寺人做的妖,谁还敢跟他去卖命。顿时,这白松山下就乱成了一锅粥。
公孙输一看那几张人皮,当即愤恨道:“他娘的这蒋老鬼摆我一道!”当即,公孙输便向那白松寺行去。
按理说这公孙输早就该来了这白松寺,可他却一直在山下待着也不上山。现在要上山了,他也不用轻身功夫,反而是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向上挪蹭着,好似他极为不想来这白松寺。
正当他在山道上走着时,头顶突然传来“扑哧”一声,他抬头一看,登时喝道:“你这小鬼怎么跟来了!”
只见曲经年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棵大树上,笑道:“小爷我有未卜先知之术,你这莽汉服不服。“
公孙输骂到:“他娘的,准时那个婆娘摆了我一道。我说怎么没察觉到你这小鬼头,那个婆娘怕是连避灵珠都送给了你!”
曲经年笑而不语,公孙输道:“老子有事在身,不跟你扯皮!”
正当他去要走时,曲经年却幽幽开口道:“白松寺的方丈死了。”
公孙输听到一愣,他先是惊,随后又大笑道:“好好好,那个贼秃驴死的好!”
曲经年看着公孙输颤抖的后背,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悲还是喜。
过了半晌,公孙输突然回头对曲经年喊道:“小鬼,你去将那老和尚的尸体给我带出来找地方葬了!”
曲经年不知这公孙输发的什么疯,他道:“现在那老和尚怕是早入了缸,你让我怎么带出来?”
“呸!你再不去,那老和尚就要被人给吃了!”公孙输怒道。
曲经年哼了一声,没理他。公孙输道:“这事给你办了,老子还有要事去办!”
公孙输说完,三步做两步的飞快跑上山去。
“小爷欠你的!”曲经年啐出口唾沫,跳下了松枝。
白松寺佛堂前生起了大火,巨大铜鼎被烧灼的通红。
那围鼎而坐的僧人们都面带悲悸,沉默不语。
忽而,远方传来三声钟响。
十二位僧人高举老僧尸首向那大鼎缓步走去,曲经年看到这一幕,低声骂了一句:“这些没心肺的!”
曲经年握剑冲了上去,这在场的僧人至少也有百余名,看曲经年过来了,有人当即喝道:“就是这厮从藏经阁出来后,方丈才圆寂的,杀了他替方丈报仇!”
这百人虽身无罡气,但也都是膀大腰圆的有一身武艺的壮年汉子。
曲经年也无心杀人,这一来二去,战况便陷入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