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十一章 行动
正如崔建军反复强调的那样，张海生这一组人得到的任务，的确是整个专案组里最重的。整个专案组工作的下一步往哪里走，全部取决于这些一线侦查员摸上来的线索。
所以点齐了自己的人马后，张海生并没有像其他局长似的再找个地方传达一遍会议精神，而是就在往山下撤的路上，通过手机将自己的思路一缕一缕的分开来传达了下去。等他们这一组人浩浩荡荡的赶到龙山县招待所时，关大尚正好也把该调查取证的人全部控制到了这里。
两组人一碰头，眼尖的关大尚不等张海生的车子挺稳便首先走了过来帮他拉开了车门道“海生局长，根据龙山县局提供的情况我把该控制的人都控制了，正式民警带队，三人一组都在车上。我看，是不是让他们先看人，同时安排讯问组的同志们吃饭休息，等到提审的时候再换他们下来吃饭休息……”
“辛苦你老哥了！”面对关大尚的殷勤，张海生既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而是同样用商量的语气边往里走边说道“老哥，讯问组这边儿我还得给他们明确下思路，时间紧任务重，咱们直接在食堂开个小调度会，你老哥主持？”
“别，你是领导啊！刑侦口的活儿你比我熟悉，我可不敢乱弹琴。我看，我还是负责主持上菜吧！”关大尚脸上笑的爽朗，脚下的步子却丝毫不乱的仍旧落后了张海生半个身位，一路上客客气气的连搀带让最终还是把张海生推到了食堂里最大的一张桌子上。
实在没有客气的余地了，张海生这才坐在桌子上冲屋子里还都站着的人吩咐道“都吃饭，边吃边说！凳子不够就互相让让，年轻的让年老的，男同志让女同志。不做会议记录……”
随着食堂里噼里啪啦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张海生这边儿的工作也宣告了正式展开。根据关大尚之前的安排，他同样也是把自己手底下的人按人头分成了三人一组。由于讯问工作主要是老同志担任，苏凝幸运的并未被列入其中，而是随另外两个女大学生一起，担负起了与指挥部、调查组、专案组以及龙山县参与此次矿难调查的单位的联络工作。
任谁都看得出，这样的活儿算得上是整个专案组里最轻的！但苏凝听了张海生的安排之后，却并不像另外两个大学生似的眉开眼笑，反而，她倒是有一种不能上前线杀敌立功的失落感。尤其，等到吃罢饭她看见院里警车上押解下来的一个个农民被当做嫌疑人隔离审讯的时候，苏醒之前说过的话更是像猫爪子似的挠的她心神不宁。
她也不是没想过要推开自己身后的房门进去跟张海生汇报下关于高中的的事迹！但一下午，不是张海生在睡觉，就是有其它领导在他屋子里研究、汇报工作。直到傍晚时分，她才在一次例行公事的汇报结束时，抓住了跟张海生独处的机会。
而这次，不用她说话，同样是憋了一下午的张海生便首先发问道“凝凝，你今天怎么回事儿，中午吃饭我看你就不对劲！是有什么想法，还是对我安排的工作不满意……”
“有点儿想法……”苏凝憋了一下午，懒得跟张海生绕弯子道“哥，我听说这次引起事故的矿井是一个叫高中的的人所有。下午我看专案组的弟兄们一个个跟没头苍蝇似的瞎忙，却找不到机会跟你汇报，所以有点儿走私……”
“你觉得他们是没头苍蝇？”张海生听了苏凝提到的高中的，不但没如她预料的那般做出一副拨云见日的表情，脸上反而带着一丝戏谑。
见状，苏凝颇为不解道“哥，你是觉得我形容错了，还是你压根儿就知道高中的这回事儿？”
“你形容的没错。我也的确是昨晚刚知道，还是听路局长说的……”虽然张海生这么说，但他脸上的表情和话里的意思无意不在向苏凝表达自己其实早就知情的事实。
顿时，苏凝脸上有点儿挂不住道“哥，现在又没外人，我不懂你就教给我呗！绕什么弯子啊！”
“好多东西，必须绕弯子！你记住，你现在是中层，思考问题的时候必须把自己代入到这个位置上！高中的这种人别说我知道，估计就是你们这些个中层，恐怕也大多数都心里有谱吧，为什么大家都装糊涂？为什么路局长在咱们自己的调度会上一再强调方向？”
“因为要慎重！”
苏凝觉得自己似乎是说了句废话，但张海生听了这答案，眼神中闪烁着对其“深得精髓”的赞许道“什么是方向？你不知道，我不知道，杨大老板也不知道！事出仓促，工作组抢救的工作好做，但调查却不是那么简单！所以，现在咱们只能按照最规矩的办法，老老实实把所有情况都搂上去给人家做决策时当参考。具体路怎么走那是领导们的事儿，如果咱们这时候擅作主张把事儿挑明了，领导又不想往那边儿走，他们怎么下的来台？记住，你在什么位置就操什么位置心，你上面有的是领导，多请示多汇报才能让领导们觉得事情永远在他们可控制的范围只能。反之，如果你自己主意太大让领导觉得控制不住局面，你离出局也就不远了……”
“可是，咱们就真把功夫下在这些农民身上？要是把他们都送进去，老百姓会不会说咱们官官相护，权钱勾结？”
“那么，你信老百姓说的，还是信自己做的？”面对质疑，张海生几乎不假思索的反问苏凝道“你想想，想要定高中的盗掘矿产资源罪，是不是得有这些下矿井的农民指正？且不说这些事是不是都会被定成包庇罪，是不是都要拘留？单说这些人交代的材料，是不是材料取的越多，这些人交代出来的人名就越多？这些越来越多的人名里，难道就不会出现几个高中的的上线，这些上线交代出来的人当中就没有几个给高中的当保护伞进行权钱交易的？不要用老百姓的眼光看事情，自认为自己是在做无用功应付领导和社会上的舆论压力！更不要相信那些个人说的我们只敢处理小鱼小虾，却对大鱼敬而远之的话！只要把证据网络充足，就是鲨鱼咱们也能捕到……”
“织网？”苏凝的思路被张海生带着再次转了个弯儿，顿时又多出另外一种担心道“哥，你说的道理我懂了！但是，咱们这组负责的是侦察和抓捕，万一事情浮出水面之后高中的跑了怎么办？”
“我网都扎好了他往哪里跑？”似是料到苏凝必然会有这么一问似的，张海生言之凿凿的反问她道“你这几年一直在外头上学，高中的的事你肯定不知道，那么，后来是听谁说的呢？”
“苏醒……”
苏凝老老实实的交代了躲在幕后的弟弟，张海生马上很配合的笑道“你说，苏醒跟你讲了高中的的事情之后，他回去埋头睡觉就算完了？他是那样人吗？”
“你们都是人精……”
面对张海生丝丝入口的分析和算计，苏凝算是彻底无语了！因为，之前同样算计他的苏醒，这个时候的确是在发动手底下一切可发动的力量寻找高中的……
刚刚装修完毕的“格致娱乐公司”总部那幢三层小楼的新会议室里，此刻苏醒正点了大大小小两排人等在自己的圆桌旁。
在等待所有人马到来的过程中，苏醒不经意的发现了个很有趣的事儿，大概因为郭为之前每个月千万过手的缘故，他原本的位置已，经悄然被挪到苏醒左手边第一个上，俨然有超越猪头和熊胜身后成为格致第二把交椅的趋势。而且更为严重的是，不论谁进来跟苏醒打过招呼之后，似乎都还要跟郭为点点头表示表示。
看到最后，颇觉得有意思的苏醒也看热闹似的第一个点了郭为的名字道“郭为先说……”
郭为倒没觉得苏醒第一个点自己有什么不妥，大大咧咧的就那么坐在那里解释道“三哥，最近这段时间你不在江川不知道，路上挺乱！市里头治理公路三乱，虽说这事儿以前也有，但我还是按你的意思停了，最近这个把月没什么进项……”
去香港之前，苏醒曾经用杨佳琪和一封匿名举报信让江川两府因为公路三乱而如芒在背，而后，两府专门成立了个以纪委书记苏智为专职副组长的工作组来处理这个问题。现在，趁着刚刚出现的乱局，苏醒觉得似乎是到了该收获的时候了。
因为所谓治理，是坏不掉公路三乱“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一本质属性的，只要公路上还跑车，就一定有各方势力穷极一切到路面上来瓜分这种丝毫不比走私毒品利润少的生意。江川纪委的铁犁，也不过就是在打破多年积淀的各方势力的利益平衡之后，给他们个重新分配利益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