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十章 调度

五个小时之后，苏凝果然被指挥部里传来的召唤结束了自己面对群山的踢踏舞表演，第一次走进了大腕云集的临时指挥部。

经过一晚上不停地研究调度，这时候的尖山营子派出所的东西两个跨院，已经被完全分配出来。苏凝赶到路天明靠着老脸硬抢到的东跨院那间仅仅十余平米的户籍室报道时，整个屋子拥挤的几乎已经没有了下脚的地方。最后，还是同样被挤在角落里只坐了个小马扎的张海生连咳嗽带使眼色的，才给她找出了一块立足之地。

“路局，政委……”钻过自动分开的人群，苏凝规规矩矩的跟路天明打了个招呼。

见他点了头，才转身靠墙挨着张海生站在了他和市局主管治安的冯卫东副局长后面声音放轻了些道“张局、冯局……”

等冯卫东也跟苏凝点了头，张海生才费劲的扭头道“外面冷吧？家里给送衣服上来没？”

“星星给送来的，今天凌晨，他跟我大爷一块儿从关外赶回来了，估计是听我大爷那边儿知道的……”

“他怎么来的？走了没？”

“山上戒严，乱哄哄的他也进不来，让人把东西捎进来就走了……”见张海生提醒自己，苏凝连忙把声音稍稍放高了些。

“注意保密……”张海生这次没回头，但包括苏凝在内附近的人却都听清楚了他这句话，并理智的全部闭上了嘴。

他们这边儿忽然变的安静，屋子里其他地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人，立刻也都惶恐的止住了声音。不约而同的，大家的眼光齐齐望向了坐在屋子里唯一一张沙发上的路天明和正低头悄悄跟他商量什么的政委崔建军。

现在有资格进这间屋子的，基本上都是在路天明和崔建军脑子里挂着号的，所以即便是屋子忽然变安静了，两人也没马上停下自己的话题。

众人眼瞅着崔建军冲着路天明点了半天脑袋之后，他才不慌不忙的替路天明问向一边同样是小马扎待遇的市局主管巡特警的副局长关大尚道“大尚局长，人来齐了没？准备开会……”

“各分局一、二把手带队，以分局为单位集合。条件艰苦，大家将就着站一会儿……”关大尚站起身看了看几个分局的一、二把手都在，吩咐了他们两句后回头见路天明和崔建军没什么要补充的，才又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小马扎。他的动作加上各分局重新排队所花掉的时间，整个也没超过两分钟。

见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这时候路天明才不慌不忙的在自己腿上摊开记事本吩咐道“同志们，现在开会。卫东局长，你先通报下情况……”

“好的……”冯卫东坐在小马扎上先跟路天明对视了一眼，等屋子里或坐或站的所有人都拿好了记事本才道“同志们，现场的情况大家可能或多或少的都知道一些了，为了我们下一步的工作，我现在再把情况通报一遍，请各位注意做好记录。1994年2月9日夜10时52分，我市龙山县北河乡下柳河村一处盗采矿点儿发生透水事故，目前透水原因正在调查。该盗采矿点儿透水事故发生后，由于地面上的矿井负责人未及时采取措施，致使事故出现扩大化趋势。由于该次事故透水情况严重，加之峰山、附近远沙河一线事发时有多处矿井处于复工状态，至10日凌晨0时23分许，已有6处煤矿也不同程度出现透水情况。其中，国有矿井两口，集体所有矿井一口……”

笔尖摩挲纸张所制造出的沙沙声在屋子里弥漫两个多小时，冯卫东才堪堪将他之前从临时指挥部第一次调度会议上记录回来的东西全部复述完毕后，重新将话语权交回了同样一直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的路天明。

“同志们，刚才卫东局长说的很清楚，也很全面……”路天明停下手里的笔，换了支烟在手里却没点燃道“刚才会上杨总理宣布调查组成立之后，又专门指示川祥书记关于刑事责任追查的任务要同时进行，并且同时宣布了2·9专案组就地成立。温连生副部长任专案组组长，川祥书记同志担任专职副组长，我任副组长。下面，先请崔政委宣布专案组人员名单，强调纪律……”

一边儿，崔建军继续道“根据杨总理和郝书记、温副部长、川祥书记的指示，刚才我和天明局长趁开会前的时间研究了下，按辖区和职能临时给各位安排了安排，有考虑不周到的地方或是你们有什么困难和好的建议，马上提出来，便于修正。原则上，各分县局一把手和我组成协调小组，负责组织、处理和协调与现场各有关单位的工作关系以及专案组的后勤补给、车辆使用和人员临时调配；专案内勤由龙山县县局曹飞局长和郭克勤政委担任，负责案件调查材料的汇总和整理，每晚七点准时向天明局长汇报；各分县局抽调上来的治安口的负责人由卫东局长负总责，务必保证现场安全和秩序……”

苏凝属于治安口，藏在人堆里的她听崔建国安排到治安口的活儿当时心就凉了，不自觉地，眼神就瞟向了和自己斜对着的张海生。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本来低头记录的张海生这时也抬头望了苏凝一眼。两人眼神交错之际，张海生的虽然读出了苏凝脸上掩饰不住的那一丝担忧和不想再吹冷风的哀求，但他楞了下神后，却很快回应了苏凝一个足够严厉的眼神。

被他瞪了一眼，苏凝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犯了当众在领导眼皮下搞小动作的大忌会，连忙收摄心神将注意力又放到了崔建军的发言上。正巧，这时崔建军刚念到张海生的名字。

“市局刑侦处和分县局刑侦、内保口抽调上来的人，由各分县局政委和主管领导带队，海生局长负总责。按照各级领导的指示，海生局长你一定要把握好侦查方向，时间不用你争取，一定要慎重对待每一个问题。为了配合你们的侦查工作，我和天明局长研究之后决定，各分县局这次抽上来的巡特警以及单独抽出来的尖山营子派出所全部警力，统一由大尚局长牵头，专门配合你们的传唤、审讯和布控工作。昨天留在家里看家的吉祥局长，现在也正在往这边儿赶，稍后，我们会单独碰头。如果有需要采取强制措施的，由吉祥局长负责牵头协调，各分县局分管监管的领导配合调配安排看守所，所有监管单位必须无条件执行，特事特办……”

崔建军一通名字念下来，各个单位虽然各位都还不知道具体有可能干什么，但除了留守在家看家的领导和警力之外，他们基本上都算有了活儿。于是很自觉地，大家又把目光集中在了已经合上笔记本的路天明身上。

“各单位有什么建议或是困难？及时补充，过期不候啊……”相比于崔建军的严肃，准备实质性说两句的路天明不但语气变轻松了，刚才因为嫌空间狭小一直拿在手里的香烟这时候也点着了火儿。

众人看在眼里，知道局长肯定是准备简短的说两句之后就要宣布散会，哪里还有人真敢站出来在这当口提什么建议或是讲条件。一时间，屋子里有点儿冷场。

这个时候，还是崔建军又站出来说道“海生局长说说！你的任务最重，有什么困难，优先解决你的……”

“困难暂时没有！等有了我自己克服……”终于被点到名字的张海生，忽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也点了支烟道“天明局长，刚才建军政委说的很全面，也很细致，我完全同意。安排给我的任务，我也保证能完成。所以建议谈不上，就是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我想，局领导能不能把今年新分配到各个分县局新参加工作的16个警校生划归到我的序列里来？一来，是出于保护这些同志的目的，他们刚参加工作并不善于跟群众尤其是农村的群众以及记者们打交道，倒不如放在我这里做些体力活儿稳妥；二来，是这些同志都是高学历的科班出身，搞这个案子不但能规范我这组人，他们自身也能得到锻炼和升华，一举两得……”

“这十六个人现在都被调到了山上？！”本身就知道警力紧张的路天明故意问了这么句话给自己争取了两秒钟思考的时间，而后脑袋扭到正低头思索的政委一边道“我原则上同意海生局长的办法，政委你看呢……”

“同意……”崔建军停下自己的思量不算，还连忙又补充道“还有一点！鉴于海生局长你们这组人的工作需要大量空间，我建议你们散会之后就先跟临时指挥部一起搬到龙山县政府招待所。稍后，我跟龙山县委的联络员具体沟通落实这件事。你看，还有什么要求……”

“我没问题了！”张海生目的达到，适可而止的闭上了自己的嘴。从头到尾，甚至他连苏凝所处的慈安分局那个方向都没看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