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天下 续
风叶听到这句话,苍目泪移,只是刚黑的天气有些暗,离她一丈远的青冥没有发现而已。
“我的孩子,我听到了你的怨恨。”风叶道。
“没有,身在帝王苑,这是不可改变的宿命,如果要恨、我只能恨自己,恨这个出身,怨不得母亲。”青冥平静道。
青冥与风叶的关系正是母子,青冥真名为“鹏信”,是鹏举的爷爷辈,也就是鹏宇的叔叔,但这个身份只有他与风叶知道。
鹏氏一族男性的生育能力都不怎么强,千年来有过七子的圣尊、是儿子最多的一位,其他都是两三个儿子。
当代鹏举是第十四代圣尊,而风叶的丈夫是十一代圣尊,名叫“鹏森“,他的父亲为他取名“森”字,是希望他的子孙就如遍地森林般。
鹏森在世八十三载,共有三儿、十二女,而鹏信此时的青冥,是他最小的儿子,他去世时三十岁的大儿子“鹏正”继承尊位。
二儿子“鹏林”、与小儿子,却得有一个掌控裁决之刃“黑煞”,裁决之刃的主要责任是守卫圣尊,其次是情报系统,兼任监国。
黑煞公开身份是监国,拥有上斩君不正、下斩臣不忠的权利,裁决之刃得名由此而来。
性命重任当然是自家人负责最为放心,情报只能存在暗处,不然就不是情报了,监国会惹很多人的,而圣尊护卫更不能以正面目示人,因为别人知道你的相貌,来个暗杀,那样圣尊的性命就是一个玩笑了,就算你武功有多强,人类的智慧是无穷的,想几个杀人的方式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护卫首先要做的是保护好自己,只有保护好自己,你的存在才有意义,你的存在意义所做事才能够有意义。
种种原因下来,只要尊位那人确定后,就得有一人转为暗部,所以鹏林、鹏信必须得有一个活在黑暗中。
这种人的黑暗是什么?那是一辈子都见不得人,就算有必须见人的必要,你也不能正面目示人,从此忘掉身份,忘记过去,黑暗中的人,你必须抛弃与光明有关的一切。
鹏林自小体弱多病,其实他也没活多少年,十八岁就离开了人世,鹏正为圣尊,黑暗中的人只能是鹏信,他别无选择。
鹏正登位的时候,青冥只有五岁,而最爱他的母亲却将他无情的交给了别人,从此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内心的恐慌、无助、痛苦、酸涩,没有人会给他安慰,唯一安慰他的只有鞭子、折磨,直到他杀掉那个跟自己此时打扮一样人的时候,他才见到了自己的母亲。
二十三岁的他,见到母亲知道了自己的责任,也知道了自己杀死的人是亲叔叔,而这位叔叔已将他磨砺成一柄无情的刀,这柄刀的名字叫做黑煞。
随后便见到自己的大哥,威风凛凛、拥有无限光明,而他只能是个戴着面具活在黑暗中的人。
他恨这个夺走他光明的人,但亲叔叔的磨砺让他知道不能恨,这就是命,其实他的叔叔也恨,那个夺走叔叔光明的人正是自己的父亲,命运就是如此残忍,不能恨的恨、也是不该恨的恨。
青冥明白让他活在黑暗的并不是自己的大哥,也不是自己的母亲,而是整个帝国,一人的黑暗守卫着天下的光明,这是一种对自己残忍至极的大义,却不得不去牺牲。
所以就如他说的那样,他有恨,恨的只有自己,只能是这个出身。
风叶道:“别恨自己我的孩子,要恨就恨我吧。”
“不能恨、也不该恨。”青冥道。
风叶迈着缓慢的步子向山下走去,淡淡道:“有时候我在想,这天下关我鹏氏啥事,关我儿子啥事,谁又会知道我们付出了太多生命,太多的血泪,只为一个位置吗?不要也罢。”
青冥注视着母亲的背影,同样淡淡道:“说实话我也觉得这天下是死是活不管我事,可谁叫咱们坐在这个位置,就得背负这个责任。”
“去吧,我的孩子,只希望你心中不要有恨。”
青冥站在没有动,过了很久很久,久到自己感觉本就存在这里,苍月下只有黑暗、而这黑暗中只有自己,他喃喃自语道:“我怎么心中无恨,你是我的母亲,送我进入黑暗,而我是我儿父亲,而今却要眼睁睁送他去死,我也希望他心中没有恨,从此我不再恨你,但我心中不能没有恨。”
光明与黑暗本来存在的对立面,黑暗来了光明就会消失,光明来了黑暗就会远去,是不是它们之间也存在着恨,还是在互相追逐,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命运么?未免有些太过无情,真是一种悲,可悲的不是他物,而是本身,存在本就是一种悲,想要选择除非消亡。
人类寿命有限,迟早会消亡,有限的生命是不是也是一种悲,悲的是生来,悲的也是死去,既然生来死去都是一种悲,为何还会存在,是不是别无选择?天地永存的明暗是不是也有这种悲?会不会是一种多愁善感。
也许不该感想,感想越多越过迷茫,迷茫越多会不会是迷失?迷失就是没有方向么?可谁又能说清方向究竟在哪里,起点还是终点?也许两点之间那距离就是方向。
通明殿内,群臣商议了很久,最后确定立酆都候、世子明为储君。
群臣各个互相瞪眼走出大殿,留下的只有鹏举、白青离、七宝、鹏宇四人。
“这些人越来越放肆了。”七宝叹息道。
白青离道:“自从十九世子降世那天起,他们就蠢蠢欲动,接下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目前还在控制范围内,我怕今后会暗潮涌动。”鹏宇扶额道。
“只要四大军团不动,他们也翻不起多少浪。”白青离道。
鹏宇道:“难说啊,我感觉压力很大,快要喘不过气来。”
“目前可靠的只有黑暗军团,你的鲲鹏是压力不小。”
“要不要将他们控制起来?”
白青离摇头道:“不妥,那样会引起哗变。”
“究竟该如何是好?”鹏宇问道。
白青离摸了一把额头,皱眉道:“我也不清楚,走一步看一步吧,圣尊...简直是措手不及。”他的眼中又流出泪了。
“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急速将鹏程的二十万人马调来。”鹏宇道。
白青离道:“恐怕来不及,镇山王二十万大军到来最起码得两个月,边疆万万不能失守。”
鹏宇摇了摇头,无奈道:“都回去休息吧,这几天咱们太累了。”
四人走出通明殿,突然一道刺眼的青辉从北方射来,映在四人眼中,显得那么刺眼。
白青离紧盯那道青辉,伸出左手掐算起来,皱眉大叫道:“不好,北方出事了。”
他刚说完这句话,再去看那道青辉的时候已经不见踪迹。
抓住鹏宇的肩膀,紧张道:“需要鲲鹏。”
其他三人被他吓了一跳,鹏宇更是有些惊慌失措,惊讶道:“到底出啥事了?”
白青离松开她肩头,继续掐指算了算,皱眉道:“就算鲲鹏去,已经来不及了。”
“到底怎么了?”鹏宇问道。
“北方有七年的战事,天意使然。”白青离道。
鹏宇惊讶道:“你是说佛罗发兵了?”
“目前还不得而知,少则三日,多则三月就会有消息传来。”白青离惨笑道。
“你别吓人好不好,你这掐掐算算有几成把握?”
“从我走出天机门那日起,还没失手过。”
鹏宇皱眉道:“你怎么不去死?”
“难道有这能力也是错?”白青离不解道。
鹏宇无奈道:“还不够乱么,你没失手过,那就说明北方真有战事,你说说咱们该顾哪头?”
白青离望了眼登仙台位置,唏嘘道:“先顾这头吧,七年战事总体来说时间充足。”
“七年啊,那得死多少人你知道吗?”
“咱们该休息了,在这样下去别说七年,七天咱们都坚持不了。”
月夜下,两千军马急行在山道,各个铠甲鲜明,月色下是那么的刺眼。
领头一骑兵大声问道:“确定他们就在前面么?”
“嗯,天黑之前有人见过他们。”他副手答道。
“都给我把眼睛擦亮些,过了武明山想抓住他们那就难了。”
“这他娘叫个什么事,关键那屁股后插鸡毛那小子邪乎,不然早就回去复命了。”
“少他娘给我废话,抓不住他们咱们都得脑袋搬家。”
一行人浩浩荡荡催马经过,马蹄敲打在地面,震得大地一阵颤动,飞扬的尘土久久不平静。
就在他们过去不久,烟尘里走来两个人,一个汉子的胳膊软软的掉在身上,一个大胖子从身后搀扶他。
两人慢慢吞吞,衣着破破烂烂,看掉胳膊这汉子,如不是胖子扶着他的话、下一步就能栽倒在地,受伤严重的汉子正是柱子,而他身后胖子当然就是不良少年、罗飞了。
“大柱哥,你还能坚持不?”罗飞皱眉问道。
柱子虚弱道:“咱们休息一下,我实在是走不动了。”
罗飞扶他坐在路旁,望着前方苦恼道:“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到你说的平安城啊。”
“你身上还有水没?给我一点。”柱子道。
罗飞摊手道:“哪有啊,我都两个时辰没喝水了,最后一口水还是你喝完的。”
柱子侧身躺在地上,过了很久道:“罗飞,你听我说。”
“啥事?”
又是等了许久,柱子慢慢道:“我可能最多能活三天,我死后就把我烧了...”他还没说完,就被罗飞打断。
罗飞摇头道:“不是还没死吗?说这个不显得晦气。”
柱子用尽力气从地上坐了起来,手搭在罗飞肩头,哭笑道:“这次你一定得让我把话说完,不然我怕明天就没力气说了。”
“那你赶紧死吧,我去找些干柴来。”
罗飞打开他的手臂,起身拍了拍土,向远处走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夜色中。
柱子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再次侧身躺下,自言自语道:“纪老二,你跟来了没有,兄弟我坚持不住了,如果你跟来了出来陪我说说话。”
他脸庞贴在地上,双眼平视路面,过了许久再次自言自语道:“我说纪老二,你他娘的也太不像话了,我现在都快成鬼了,快出来陪我说说话。”
话语刚说完,眼前出现一股小小的旋风,吹起缕缕沙尘在他面前绕来绕去,这小旋风一直没有离开他的视线,在地面上盘盘旋旋,像是就要消失,却一直挣扎着证明自己的存在。
看到这股旋风,柱子刚毅的脸庞微微一笑,开口道:“我就知道你会出现的,你也看到了这一路走来,不是这位罗兄弟的话,我早就死在半路了,前面就是武明山了,就算他万玉是神胳膊也没那么长了,可我实在坚持不住了。”
眼前旋风消失了,像是从没出现过一样,柱子笑道:“纪老二,我的兄弟,你的遗言我会传达给罗小弟的,可我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去你家,你也知道的那小子才十六岁,我想此时边关已经失守了吧,可我坚持不到面见圣尊了,大京的子民们正在血泊里挣扎,就这样死去我实在不甘,可我能有什么办法啊。”
柱子说到轻轻闭上眼睛,没有发出一声言语,唯有呼吸时动弹的身子证明他还活着,唯有眼角的泪滴滴落地,在无声阐述他心底的话语。
此时的他就如地旁一块枯木,静静躺在那里,温柔的月色洒下,就如恬静的姑娘轻轻抚慰他,可无法止住他的泪,抚慰不了他内心的痛。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偷偷溜走,月上碧空、高挂在柱子头顶,一个脚步声传来。
罗飞手中提着两个水袋,嘴里咬着一个果子,蹲下身子笑道:“刚才下雨了吗?我说你羞不羞啊,哭哭啼啼顶个屁用。”
柱子睁开眼,看着整个人像是胖了一圈的罗飞,苦笑道:“又去偷东西了吗?”
罗飞一把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拔开塞子将水袋递给他,瞪眼道:“你说话可真难听,赶紧喝口水闭上你的臭嘴。”
柱子接过水袋,猛喝了几大口,由于喝得太猛剧烈咳嗽起来,每次咳嗽都会喷出一口鲜血。
罗飞慌张道:“你真想死啊,喝那么急赶着投胎啊。”
柱子将水袋丢给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笑道:“反正活不久了,这样喝起来痛快。”
罗飞掏出一个果子,摇头道:“吃点吧,吃完了咱们上路,今晚不论如何也得过了武明山。”
半个时辰后,罗飞背着柱子,屁股上面鸡毛煽动几下,离地一尺速度奇快,发出“嗖嗖”响声,直冲眼前武明山。
武明山一座牛头形状的大山,山体直立,少植被,可以说是鸟不拉屎的山头,巨石耸立,看起来有些荒凉。
大山中间有一条官道,此官道名唤“开明道”,开明道两旁各有一尊与山其高的雕像。
两尊雕像以山体为石材雕刻而成,左边是一个威风凛凛一身甲胄的汉子,手持方天画戟眼神直视北方,左手捏“二郎神诀”,长发倒立。
这汉子正是三百年前自开明道出发,打下九天关,让大京版图扩大十分之一的“开拓候、武战”。
右边一个蒙面女侠,手持双刀,左手刀横逼北方,右手刀扫地蓄力势,双脚一前一后,身子前倾欲攻击状,而她双眼却是看着左边汉子。
她与武战是同一时代的人物,武战能够开拓疆土正是得到了她的帮助,若没她的帮助,武战就不会有流传三百年的威名,而对于这位女子的传说少的可怜,只知道她名唤“明清月”。
史书记载武战受封开拓候时,此女子已经不在人世,也没有人知道是否有这么个女子的存在,直到开拓候离世那天,整理他遗物时在他贴身衣物中发现有这么一个女子的。
一只掉色的手绢,刺着明清月三个字,还有一封关于这女子的信,这封信是武战的亲笔信,从这份信内容才知道打下九天关此女子功不可没。
至于明清月的雕像是后人从字里行间中臆想出来的,她与武战什么关系,身材相貌如何,使用哪种兵器都不得而知。
为什么雕塑她蒙面、手持双刀、眼视武战,都是后人认为的,与此女子没有任何关系。
此山名“武明”,正是取这两尊雕像的姓氏而来。
开明道并不长、一百一十三里,也不宽、能够行驶两辆马车,是九天关直通“天门关”的道路。
天门关直通八百里平川,此川正是天马川,曲龙河发源地正在天门关外。
武明山双峰顶端,各有一处军事要塞,每隔五十丈有一处烽火台,此山驻军八千。
每到夜晚,开明道两头就摆有拒马桩,一千兵士就如轻松一般笔直的杵在官道,因为此道白天都很少有人行走,晚上的话更不可能。
武明山可以说是九天关与天门关的咽喉,只不过从版图上看的话这脖子有些长的吓人,因为九天关距离天门关少说八千里。
“哒哒哒”
两千兵士从九天关方向驶来,快速接近武明山,此行军马正是抓拿罗飞、柱子二人的兵士。
武明山军事大帐中,守山大将“鱼敬孝”右手按着嘴巴、打起哈欠,在椅子上伸了一个懒腰。
此人一身素衫,肥头大耳的,红光满面,从脚尖不着地面可以看出,个头并不怎么高。
左手拿一本书,揉了揉眼睛,丢掉手中书,脸上露着一股悍气,沉声道:“来人。”
卫兵进账抱拳道:“将军。”
“现在什么时辰了?”
“酉时。”
“这么晚了啊,我说怎么有些瞌睡。”
卫兵没有说话,鱼敬孝猛拍一把桌子,起身扭动了几下桌子,开口道:“我回去睡觉了,有啥事禀报于我。”
“将军你就放宽心睡吧。”
“不能马虎啊,虽说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已有五年,再有五年的话我就可以回去了,绝不允许在我镇守期间发生任何事。”
“好嘞,我保证一有风吹立马汇报将军。”
鱼敬孝走出大帐,来到自己账中,一个妇女正坐床头,此女正是他的夫人“田如燕”,相貌并不好看,个头却高的有些吓人。
“回来了。”田如燕道。
鱼敬孝搓了搓双手,做到床边色眯眯道:“娘子是不是等久了?”
田如燕伸手一指点在他额头,笑道:“你呀!”
鱼敬孝双手在她身上乱摸着,笑道:“我什么我啊,你好不容易来一次这里,赶紧的办正事,反正快馋死我了。”
田如燕笑道:“难道就没偷个腥?”
鱼敬孝嘴巴啃着她的脖子,将她扑倒在床,爬在身上来个乱啃,这对宝贝有些喜感,就如小猪拱着一头大牛,无论小猪怎么供,顾得了前面顾不了后面。
田如燕被他挑起情趣,声音粗俗道:“猴急什么啊,就你这小身子还得我在上面张罗。”
“偷个屁的腥,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连只母苍蝇都很少路过,我说你能不能别打击我。”鱼敬孝同样粗俗道。
田如燕翻身骑在他身上,笑道:“不是我打击你,关键你顾不过来,快说说万一有一母苍蝇路过,你打算怎样?”
鱼敬孝笑道:“当然是感觉眉清目秀了,难道我还抓住它干呐。”
田如燕手掌摸着他的胸膛笑道:“来吧我的公苍蝇,我等不急了。”
“你尽管翻江倒海,我受得住。”鱼敬孝兴奋道。
衣物乱飞,两人都摆好姿势,正要拼的时候帐外一声“报”。
鱼敬孝瞪了一眼帐外,咬牙大骂道:“报你娘个哗啦啦,啥事?”
“有大队人马正朝这边而来。”帐外卫兵道。
鱼敬孝翻身坐在床边,愤怒道:“这他娘真叫一个缺德还冒了黑烟啊,告诉兄弟们给我拦住了。”
“是。”
鱼敬孝可怜巴巴的望妻子,舔了舔嘴唇,“啪”田如燕一巴掌将他脸蛋给抽转过去。
“赶紧滚。”又一脚将他给踹下地。
鱼敬孝光着身子,爬起来揉了揉屁股,边穿衣服,边贱笑道:“娘子等我啊。”
田如燕穿着衣服,笑骂道:“赶紧给我滚蛋,看你那贱人样,老娘把你等着。”
鱼敬孝走出帐篷,声音传来:“给我温着,不然凉了不好吃...”
两千人马来到拒马桩三丈距离,领头将士大声道:“麻烦兄弟们通报一声,九天关有紧急军情。”
大约半刻钟,鱼敬孝铠甲鲜明,骑着高头大马,来到拒马桩前,沉声道:“紧急军情?难道佛罗犯境?”
领头将士下马,走向前抱拳道:“禀报将军,边关安好无事...”
鱼敬孝打断他道:“边关安好的军情?你不是在说笑吧?”
这人道:“不是,边关出现逃兵,正奉命缉拿...”
他话还没有说完,鱼敬孝却怒了,骂道:“就一个逃兵的事,你他娘大半夜给我来一个紧急军情?”
不待对方回答,继续骂道:“这就是你说的军情?逃兵与军情扯得上关系吗?你是在戏弄本将么?”
这将士也是无可奈何才将逃兵说成军情的,两千人捉拿两人,不、确切的是只有一人,居然被逃了,不说军情的话怕这边不搭理自己,因为出现逃兵是本部的事,与其他军团没有任何关系,他这是想让武明山守将帮助自己缉拿柱子二人,不说严重点的话凭自己两千人根本无法找到他们。
可他没想到这武明山守将,就拿住一句话的问题揪着不放,骂的自己无言以对。
鱼敬孝此时本来驰骋温情浴的时刻,听说紧急军情赶忙来见,没想到居然就一逃兵的事,能不火大么?
见对方不答话,鱼敬孝一脸愤怒道:“给我滚远一点,否则本将不再客气,逃兵就逃兵,你真会开玩笑,我怎么觉得你们才是逃兵,不好好镇守九天关,跑我武明山是何道理?”
他虽然愤怒,脑子却不糊涂,这两千人不是逃兵,两千对于九天关来说就是一只苍鹰的人数,但两千人却是不少,如果两千人逃跑的话万玉不会无动于衷的,还有一个原因,他是看在同是边防战士的份上才没有迁怒他们,虽然他们将逃兵说成军事,只要九天关没事那就不至于追究一句话的问题。
领头将士抱拳道:“将军刚才小人说错话了,但这逃兵十分狡猾,我们两千人追了二十余天,此时却不见踪迹,还望将军能够帮我们一把。”
鱼敬孝听到这话,觉得有些可笑,沉声道:“一句说错话了就想让我帮你们?作为一个军人你不知道一句话可以害死多少人吗?若在战争年代就凭你说错话就该斩头,你还好意思说两千人马追拿一逃兵,居然二十余天,还让这人跑了,你们都是****长大的吗?帝国居然将边防交予此人废物,给我滚...”
这人一听武明山守将怒了,虽鱼敬孝的话语不客气,但说的也是实情,他也觉得自己两千人马无能,可是就这样回去?怎能就这样回去啊?九天关元帅万玉下了死命令,抓不到人就别回去,总不能就这么一直飘着吧...
“这位将军...”他话语还是没有说完。
鱼敬孝手臂一挥,怒道:“兄弟们,给我拿下这群逃兵。”,直接给按了一个逃兵的罪名。
他副将“华三天”,与鱼敬孝差不多个头,长的尖嘴猴腮的,舞动手中枪,枪尖搭在拒马桩顶端,身子从马背上跃下,就夜鹰般指扑九天关这边人。
“咔哒哒...”
拒马桩挪开,战马如猛兽,将士似洪流,浩浩荡荡紧随华三天身后,齐声大喊道:“束手就擒,不要做无谓的抵挡。”
九天关两千人马,猛然一愣,没想到这边说动手就动手,一点作战的准备都没有,领头已经被那个瘦猴子一枪杆扫翻在地。
不过一会儿鱼敬孝手下已经将他们团团包围,九天关将士各个愤怒无比,纷纷手持兵器作出防守状,可是没有命令他们也不敢死拼,这还不是主要原因,最要紧的是他们人多拼不过啊,不然早开战了。
“啪”
华三天一巴掌抽在这位脸上,喝斥道:“告诉他们放下武器,不然老子宰了你。”
鱼敬孝冷哼道:“一群废物...”,在亲兵的护卫下来的包围圈。
大声道:“统统给我放下武器,否则本将可以就地处决你们。”
在他们不远处山脚下,罗飞与柱子二人静静望着眼前发现的一切。
罗飞兴奋道:“柱子哥,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不顾柱子作何反应,抽下自己腰带,动作麻利的将柱子绑在自己怀中,柱子看着近在咫尺的罗飞,虚弱、又急促道:“罗小弟,放下我,记住我刚才说的话,几十万人的性命掌握在你手里,我也没两天活命的了,让我为你做掩护。”
罗飞大手直接将他脑袋摁在自己怀里,手中鸡毛插在腰后,两人离地飞去,直冲开明道,声音轻松道:“就你?做屁的掩护,如果我能过得去你也能过去,我不行的话,咱们就坐牢得了。”
柱子双眼又湿润了起来,心道:“谢谢你小兄弟,可你不知道咱们被抓住的话、脑袋就会搬家,对不起...”
“嗖嗖嗖...”
“咻咻咻...”
一道冷风从山脚下飚来,拍打在众将士脸上,突然有一种天要下雪的感觉。
鱼敬孝在马背上打一个冷颤,我的个天呐!太冷了、冷的将爷都想骂人,这道冷风给人一种突然掉冰窟里的感受。
他急素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大胖子手臂连连甩动,似那离弦的箭、双脚摆动间发出“嗖、咻”两种不同的声响,周身一股青色气流涌动,不看这人双脚还好,一看吓一跳!哦嚯、这他娘还是人吗?
众将士被眼前出现这人吓了一跳,各个惊讶无比,都以为看到了神迹。
仅是三个呼吸,罗飞就来到一位带刀士兵面前,眼前就要撞到,他大吼一声:“闪开...”
双臂猛然一挥,青辉在手掌翻滚,这位士兵就被一道劲风吹得双脚着地转了几个圈,罗飞从他身旁闪过。
听到一声闪开,鱼敬孝双眼一亮,声音兴奋道:“兄弟们给我拿下...”
双脚猛踢马肚,战马一声嘶鸣,夺来手下一杆枪,大叫道:“都他娘的愣杵着干什么,给我拿下...”,身下马蹄飞溅,紧追罗飞而去。
被卸下兵器的九天关将士,看到那个邪乎大胖子,各个比看到美女还要兴奋,叫嚷道:“就是他、就是他们...”
华三天在鱼敬孝之后、第一个反应过来,眼看快要消失的罗飞背影,双手舞枪“叮”一声,将身旁士兵手中刀打飞。
“砰”双脚猛然踏地,一个翻身骑在马上,大喝道:“给我追...”
开明道上罗飞双手隔空抵住枪头,青辉滚滚如那沸腾了的水,脚步连连踏空,双掌牵引长枪向后猛烈甩去,大叫道:“闪开,不然我撞死你...”
屁股后面鸡毛急速摆动,衣衫飘飞,“嗖”一声撞了过去,眼前就要撞到,身子猛然一斜,从那人身旁冲了过去,这人就如一片树叶一般被吹得乱舞起来。
“弓箭手,弓箭手何在?”鱼敬孝大喝道。
罗飞面前,五十骑兵横堵官道,长枪竖空,齐喝道:“留下...”
“闪开,不然撞死你们...”罗飞同样一声大喝。
“洒、洒...”
长枪在夜空下泛着银光,似飞溅水流、激荡万千,又如灵蛇悬空、凌威咆哮。
罗飞双脚还是离地一尺,双掌青辉耀眼,眼前空气变得扭曲起来,身在低空、屁股扭来扭去,双脚旋转腾挪,整个人在青辉中若隐若现。
披肩秀发忙打劲风“噌噌噌”,衣衫如那拍雨扇“啪啪啪”,双掌好似捣天锤一前一后“咚咚咚”,凌风脚步平天铲“咻嗖咻嗖”
速度比刚才慢了不少,罗飞却一直前进着,身前冷风欲冰天,推得眼前战马不断向后退步。
“嗖”
一只羽箭飞来,罗飞身子一摆躲开,又是“嗖嗖嗖”箭雨不断射来。
罗飞扬天猛吸一口气,怒叫道:“给我闪开...”
整个身子前倾,双臂猛然收回,双拳紧握、威猛挥下,双掌交叉扫在眼前地上,“砰、砰”两声,两道青辉着地,就如两颗水晶球被摔碎在地,青光点点四射。
“喯、喯、喯...”
光点打在战马身上、打在枪杆、枪头、打在铠甲、打在士兵脸上、手臂上,就如石子打在树杆上,每打击一下发出一声脆响,“喯”声响起光点消失。
光点打得五十骑兵节节后退,打在马身上、马匹一阵抖动,打在脸上、脸部一阵扭曲,打在长枪上、枪身摆移。
五十人被这光点打得手忙较忙,犹如被蜂蜜蜇了一下的疼痛感来的快也去的快,这么多的光点打来,一般情况点太多的话就会产生麻木,但这光点不会带来麻木感。
就算打在刚才被打击的位置,还是如第一次被蜇了那么疼,众人都有种骂娘的冲动。
这五十人马就如突然得了羊癫疯,不论马匹还是战士浑身抽搐不停,马蹄子前后左右,马头摆来摆去,战士摇摇晃晃,屁股扭来扭曲,手中枪柔柔绵绵。
如果长枪如丝带一样会飘飞的话,这五十人马绝对是跳舞界尊者,画面充满了太多喜感,这哪里是在阻挡来人,简直是在卖弄风骚,而去这风骚卖相还不美观。
罗飞汗如雨滴,双脚落在地上,脚步连踏向前冲去,不管眼前是什么,就如没看见一样,带着柱子直接撞了过去,被他撞到的马匹连同背上战士,就如醉汉般摇摇晃晃“砰砰”栽倒在地。
冲过这道封锁,罗飞手中出现一根鸡毛,快速插入腰后,鸡毛在屁股后面煽动几下,离地一尺向前射去。
说来话长,从罗飞摔碎青辉到再次离去,所有时间不足二十个呼吸。
鱼敬孝跳下马背,一把抓起一士兵喝道:“叫你他娘的给我拦住了,一个个的发春了吗?”
这人揉了揉眼睛,站直身子大声道:“将军,这人太邪乎。”
其他四十九人纷纷起身,同样揉揉眼睛,紧接着战马嘶鸣仰头站立,打着响鼻、马蹄乱踏着。
“刚才到底怎么回事?”鱼敬孝问道。
“好像被蜜蜂蜇了一下,又感觉浑身都是虱子在啃咬。”这士兵道。
鱼敬孝扫了一眼众人,每看到一人,这人就点点头,急忙问道:“现在还有那种感觉吗?”
“没有了...”
“好好的啊。”
“简直跟做了梦一样。”
“我们是不是见到鬼了。”
“就算鬼缠身也不可能好的这么快吧...”
士兵们七嘴八舌议论起来,刚才的疼痛感确实有,现在却跟个没事人一样,刚才那人明明在眼前,一下子就不见了,自己从地上翻起身,马匹同样,实实在在刚才发生的事都记得,可是就跟做梦一样。
“啪”
鱼敬孝直接给身边士兵一个巴掌,骂道:“都他娘给我回头看看,既然好好的那就给我追,本将一定要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翻身上马,催马追赶,大声喝道:“给我拦住了...”
华三天紧随其后,飞出一脚踢在一士兵屁股上,骂道:“愣在这里装死啊,还不随我追。”
“嗖嗖嗖”
官道两旁羽箭直飞,紧追着只能看见背影的大胖子。
罗飞双臂甩多快脚步就有多快,身子摆来摆去,躲避羽箭的追赶,若身前有人阻拦,急擦这人身体飞去,若是避无可避、直接撞了过去。
这一撞的确把拦路人马给撞飞了,但实际情况只有柱子知道这人怎么被撞飞的,每撞飞别人一次,柱子口中就喷出一口鲜血。
后背火辣辣的疼,一身骨头感觉快要碎了,每一次撞击自己的牙齿就跟罗飞胸膛来个亲密接触。
每一次撞击罗飞就是一阵呲牙咧嘴,疼啊!胸膛是肉长的,每次都被柱子的牙齿磕一下,早就被磕烂了。
两人的速度虽然快如风,却都是大汗淋漓,柱子的汗是疼出来的,罗飞多数是被累出来的,少许是被疼出来。
“柱子哥,坚持住啊!”罗飞咬牙道。
“没事,只有这样我才感觉自己活着,才有力气说话。”柱子平静道。
一阵呲牙咧嘴,满脸是血仰头大叫一声:“兄弟跟我回家...”
“砰”一声,紧接着“啊呀!”痛苦的惨叫。
两人摔倒在地,好可怜的柱子被一个大胖子压在身下,听这声音简直是疼到了灵魂深处。
罗飞晃动脑袋,甩掉脸上的汗珠,双手支地快速起身,大叫道:“坚持住。”
“兄弟跟我回家...”
“噗呲”
罗飞整个人一阵抖动,呲牙咧嘴大叫一声“啊!...”一只羽箭穿透左肩。
脚步连踏,身子左摇右摆躲着射来的箭雨,咬牙将穿透肩膀这只羽箭两头折断,留下一段在血肉里,伤口鲜血奔飞。
拔掉身后被汗水润湿的鸡毛,手中再次出现一根鸡毛,插在身后,鸡毛煽动离地飞去。
一百三十里还剩下不到五分之一的路程,对二人来说简直比天边还要遥远。
“哒哒哒”
鱼敬孝大叫道:“给我射杀...”
七千多人马急速追赶,马蹄重击的地面发出咆哮,如那地龙在地底蠕动,似雷龙在山间啸荡。
距离出口越来越近,“噗呲”罗飞左屁股上再中一箭。
“我****娘,疼死我了...”
柱子疯狂道:“罗小弟,放下我,你快走...”
“束手就擒...”
鱼敬孝大喝一声,长枪带风如银龙附身、闪现夜空,飚出一记炽辉,矮胖的身子从马背跃飞,双脚拍风斩空。
“啪啪”
左手猛拍枪尾、右手横栏枪身,银枪顶空竖立,整个身子在空中旋转一周,双臂猛然向外拉开。
“唰唰唰”
长枪离手急速旋转起来,鱼敬孝猛然来个倒立,右脚踏在枪杆上,“嗖”银龙携带风暴直奔天际。
华三天手中长枪,猛然横摆双臂涌擎天之力,将长枪高举头顶,战马四蹄飞奔溅起银灿灿的火花。
鱼敬孝倒立飞下,伸出双手抓住华三天手中枪,整个身子以长枪为中心飞转一周。
华三天在他抓住枪杆的时候双臂猛然一沉,“啊!...”大吼一声,双臂再次高举,双手猛然抓住枪尾。
将手中枪在头顶大舞一圈,“砰砰砰...”一阵爆破声在空中骤响。
被轮动的鱼敬孝双脚连踏,爆破声正从他脚下发出,双手松开枪杆,整个人如炮弹一般朝前疾飞而去。
“噗呲”一声。
飚出一道鲜血,罗飞拔下屁股上羽箭,疼的脸面变了形,扔掉手中箭,整个身子剧烈颤抖起来。
“砰”
双腿不由自主的跪在地上,怀中柱子嘴中喷处鲜血,喷了他一脸。
“罗小弟快去...”
仅剩的一条胳膊猛然弹出,用尽全身力气攥紧绑在自己身上的腰带,“呲啦...”撕裂得布带发出心碎的叹息。
“啊!...”
柱子扬天狂啸,双眼快要崩裂,满是鲜血的脸部突变,就如魔化了一般,根本找不到他原本模样,扭曲的可怕。
双脚猛然踏地,立身而起,双眼飚出两道清泪夹杂鲜血,对眼前罗飞咆哮道:“快走啊!...别让我与纪老二死不瞑目。”
“嗖呀!...”
鱼敬孝的银枪从空中直立而下,一阵爆破声、又似人类发出的惊叹。
柱子抬头仰望,眼前银龙就要扑来,抓住罗飞的肩头,以手臂为支点,整个人半挂在罗飞肩头,挺胸抬头毫无畏惧的应向头顶银枪。
“纪老二...”柱子大叫一声。
“噗嚓”银枪穿透柱子的左胸,紧接着“砰、砰”两声。
一股巨力推的柱子带着银枪撞在地上,罗飞亦是被这股巨力抛飞朝相反的方向栽倒在地。
躺在血泊中的柱子伸出血手、艰难的在空中抓了抓,手臂猛然落下。
“啊...”
罗飞狂吼一声,脑中出现与柱子在一起的画面,那是一个缺少下嘴皮的汉子,那是一个肩头受伤的汉子,那是一个充满豪情的汉子,那是一个垂着右臂的汉子...
还记得那句深有感情的哭腔呼唤“纪老二跟我回家...我的兄弟跟我回家...”
“砰”
他双掌猛拍地面,翻身站立,看着血泊中的汉子,狂泪奔流...狂是愤怒,泪是情感,奔的是豪情天地间,流出那满腔血燃原。
这日日夜夜、哭哭笑笑,有谁知道汉子的惆怅,这聚聚散散、熙熙攘攘,生死登场不改模样,看世间沧桑,终归虚无。
谁洒血渐染天,谁奔泪嘲心寒,谁舞剑斩恩怨,谁心系日月间,看他举杯遥祭天,最难忘生死离散,看别离肝肠断,若是无情怎会不甘。
“啊...啊...啊...啊...”
罗飞狂啸不止,月光洒下染白他披肩的发,转身望着近在眼前的鱼敬孝,愤怒道:“待我翻云覆雨时,定踏平武明山。”
怎样的情怀让少年狂白发,是不是一句句信念,怎样的愤怒让他啸平山,是不是无力还有不甘。
一精美皮袋,从他袖中脱落,罗飞抓住皮袋,扒开塞子一根鸡毛落在手中,插在腰后,脚步离地、急速消失在众人眼前。
“爷爷我恨你!我不想要这只能抵挡,不能杀人的玄法,柱子哥死了,他死了...我好恨啊...”
夜空中彻响着恨念,围绕着血泊中的柱子,只有一杆长插他左胸银光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