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天罗 续
喝过魔主的酒,泡过邪主的妞、做过正主的客,讨过东家的债,这四人正是江湖名声赫赫的“三主,一家。”
北极星的把兄弟,降魔观音的座上宾,十三冥王的兄长,伏皇的牵线人,这些人所在势力正是,昆仑、竹林、北道、青宫。
与狰狞圣母打过架,与啸天狼摔过跤,与情娘睡过觉,这三人正是,赤雪,九狼,天花的领头人。
疯夫子虽本领不高,但他认识绝世高手,而且各个都与他关系十分要好。
上水仟鱼是他的弟子,所使武功并不是他的招式,而是十三冥王中、第四冥王的武功。
此人总是疯疯癫癫的,没有大小不持身份,无论与那个江湖人在一起,他都能打成一片。
他属于朋友有难全力以赴,朋友愉快从中捣乱的这种人,江湖上名气不怎么好,但究竟哪一点不好,也许就是因为他的武功吧,可以说有时候连个江湖小辈都打不过,在这个崇尚武力的时代,一个连小辈都打不过的人,人们难免会小看他,所以名声就不那么好了。
有很多瞧不起他,没有实力就没有话语权,他却是一个特别喜欢说话的人,无论他说怎样的话没有人不给他面子,因为他后台够硬。
疯夫子唯一的好处就是逃命的本事大,打不过就跑,有昆仑凌虚步,用他的话说,那就是“天下任我走。”
背他女子就是江湖人称“天罗针”的宇文颜了,她的武功也不是疯夫子所授,而是情娘姐妹“琼花娘娘”的招式。
疯夫子一听弟子的话,狡辩道:“有吗?做梦的事,这也能当真。”
宇文颜道:“梦由心生,老头你就嘴硬吧。”
突然疯夫子吐出一口鲜血,严厉道:“逆徒,快放我下来,你找个地方避雨,不用管我了。”
宇文颜感觉到了肩头的鲜血,因为雨水打在肩头只能是冰的,但鲜血打在上面就有点温度。
她哭泣道:“我就不。”
“我还没死了,你哭丧什么啊?”疯夫子道。
宇文颜道:“我是高兴哭的,老头你就别闹了,听说师兄就在济川城,天黑之后一定能够赶到。”
“放屁,你这个丫头怎么这么倔,杭州离济川至少百里路程,就凭你也想天黑赶到,你快放我下来。”疯夫子道。
宇文颜听到这里,心中一急,没有答话,加快脚步直奔城门而去。
“我说丫头,别管我了...”疯夫子吃力道。
宇文颜的泪水就如雨下,她心中疯狂呐喊着,希望师兄能够出现,可是除了冰冷的雨,无情的拍打之外,就剩这个快要死去的老头,街上没有一个行人。
此时正是叫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突然感觉自己很没用,四天前就因为她才惹得师父被人差点打死。
五月十八日傍晚,她从外面买菜回来路上,一群青袍面具人将她围困,想借她天罗针一用,兵器是专有武器怎能答应。
于是她与那群人打了起来,她杀死三十人左右时,天罗针已经被她打完了,没有天罗针,就如没了牙齿的老虎,一个女子怎能斗过一群汉子。
就在无计可施之时,见她这么晚还没回来的疯夫子下山来找她,就看见宝贝弟子被人围困,二话不说脚踩凌虚步,抓起弟子就跑。
可是一个老头就算有多厉害,身体已经老化,带个人飞了半个时辰的他,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还没休息半刻钟,就被青袍人再次围攻,老头为了不让弟子受伤,只能拼命带她逃,可不论从哪个方向逃,都被面具人围困。
三天前早晨,老头被一人打了一掌,喷出一口鲜血带着弟子逃出围困。
两天前,老头身体连中十来拳,带着弟子逃了出来。
昨天,两人再次被面具人围困,老头用尽全力将弟子扔出包围圈,再次受伤。
找到宇文颜的时候,疯夫子再次喷出几口鲜血,幸好追杀他们面具人没有再出现,所以才有了今日在杭州城的一幕。
谁能够明白一个老人的心,为了弟子宁可不要自己的性命,谁能明白一个老人的希望,只要弟子能够活下去,就算身死道消又有何惧。
人这一生不正是有这样无私无求,不顾生命,拼尽全力照顾后辈的老人而感觉自豪么?如果没有前贤的血骨铺路,哪有晚辈舒服的道路可走?
这就是人类最宝贵的财富,爱。爱的力量是无穷的,爱的力量是博大,爱是养育生命的粮食,也是滋润生命的甘泉。
前方传来一阵马蹄声,秦文远、谢子明二人骑着高头大马从城门口而来。
看着前方一个女子背着一个老头,急行在大雨中。
二人催马向前,秦文远问道:“这位姑娘,这么大的雨,为何不躲一躲?”
宇文颜抬头望着喊话的少年,开口道:“我有急事。”
“有何急事,可否告知在下,别的地方不说,但杭州城我还是可以帮上忙的。”秦文远道。
疯夫子道:“这位小哥,能否借我们找一辆马车,我们想去济川城。”
秦文远、谢子明二人下马,来到他们身边,开口道:“我觉得老丈需要郎中,不知可否方便去我家。”
谢子明指着一个茶馆,开口道:“咱们站在雨中也不是个事,那儿有间茶馆,不如去哪里避避雨。”
“也好、也好。”疯夫子道。
宇文颜道:“一点都不好,如果二位公子想帮忙,就借我们一辆马车,马匹最好是腾龙驹。”
因为她知道师父的情况,此时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时间最宝贵了。
秦文远苦笑道:“姑娘真是抬举在下了,马匹车辆我倒可以送于你们,但腾龙宝马我却没那个本事。”
“普通马匹就行。”疯夫子道。
秦文远道:“那好,我这就给二位准备,子明你领二位去那间茶馆。”
待秦文远走后,谢子明道:“姑娘这边请。”
“他需要多久?”宇文颜问道。
谢子明道:“很快就回来。”
“那我们在这里等等吧。”宇文颜道。
“放屁,你想淋雨自己去淋,老头子我还想喝碗热茶了。”疯子道。
谢子明领着二人走进茶馆,雨天茶馆的生意特别好,在谢子明的劝说下才让一桌客人让位给他们。
要了三碗茶,两盘点心,疯夫子喝了一口热茶,看着弟子那哭丧的脸,骂道:“给我滚外边难过去,多大的人了。”
宇文颜擦了把眼角的泪珠,喝了一口茶,眼神焦急的望向门外。
谢子明道:“老丈如果你们去别的城市,应该不难,但济川城的话却难如登天。”
“为何?”疯夫子擦着嘴角血迹问道。
谢子明道:“昨天官道就被封了,听说济川城中发生了大事,至今已过去了两批鲲鹏骑兵。”
宇文颜问道:“不知道发生何事,需要鲲鹏骑兵出动。”
谢子明道:“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没下雨之前,一股恶臭从济川方向传来,今天五千鲲鹏骑兵刚过去一个时辰,我与那位公子正是为了一睹帝国最强军团风采,去城门口等待的,没想到等了很久再也没有骑兵经过。”
“不是雨神龙去了济川城吗?”宇文颜问道。
谢子明一脸的向往,笑道:“还真别说,在下前日有幸见到过雨神龙阁下,真想不到他比我也大不了几岁,将军风采真是让人终生难忘。”
“这位小哥,你今年多大了?”疯夫子问道。
“虚岁二十。”谢子明道。
疯夫子道:“他可比你大十多岁了。”
谢子明笑道:“老丈尽开玩笑,雨神龙阁下最多二十五六岁。”
“小娃娃,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疯夫子道。
谢子明起身,抱拳道:“正想请教。”
疯夫子摆了摆手,笑道:“年轻人,总是这么客气,快坐下、坐下咱们聊聊。”
谢子明落座,开口道:“不知老丈是?”
疯夫子笑道:“老夫姓甚名谁,并不重要,你只需知道雨神龙是我儿子就好。”
宇文颜想瞪一眼自己的师父,可看到那苍白的脸色,心中全被难过占据。
谢子明起身惊讶道:“老丈切莫开此玩笑,雨神龙阁下万万不是咱们这个凡夫俗子戏弄的。”
宇文颜道:“你不要惊讶,上水仟鱼虽不是他亲儿子,却与儿子无疑。”
谢子明脸色有些不好看,雨神龙在他眼里就如神一般的男人,没想到居然这二人连连亵渎,要不是女子与老头,他早就喝斥了。
沉声道:“二位切莫出此诳语,这样的玩笑并不好笑。”
疯夫子看着他那严肃的模样,就觉得好笑,以往他在别人面前都不说这样的话,今日说了实话,居然没人相信,也没有想到那小子在别人眼里是这等崇高。
刚想笑,可是身体却剧烈咳嗽起来,用手捂住嘴巴,咳完长出一口气,手指间全是鲜血。
宇文颜脸色慌乱,哭声道:“师父,你不要吓我啊。”
“呵呵,没事、还死不了,老头我还没活够了。”疯夫子笑道。
“师父,我背你走,咱们得赶快寻到师兄。”宇文颜道。
“没听到这位小哥说,鲲鹏骑兵都出动了嘛,前日还见到那小子了,说明他有事要处理。”疯夫子道。
宇文颜不顾师父说话,直接背起疯夫子,跑出茶馆,哭泣道:“我不管他有何等大事要处理,就算他是雨神龙又怎样,难道他师父的死活对他来说就不是大事。”
“我说小妮子,你是真心盼我早点死啊?”疯夫子问道。
宇文道:“老头,别再装模作样了,你的身体情况我是知道的,既然确定了他就在济川城中,无论如何今夜我要背你赶到那里。”
谢子明望着二人消失在雨中的背影,耳中响起那女子的话“就算他是雨神龙又怎样,难道他师父的死活对他来说就不是大事。”
“驾...”
大红鹰组织,急行在雨中,寂寞大道看不到一个人影,只要一条宽阔的道路伸向远方。
“青龙会那群疯子还在追赶。”一人道。
惊浪道:“别去管他,咱们赶快赶往救助站,不然就算是腾龙驹也吃不消。”
“可是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这人道。
“我就不信,他们敢追到救助站来,那里可是官方人马,就算青龙会胆子再大,也不敢公然造反。”惊浪道。
这人道:“这寂寞大道,真够寂寞的,除了大雨就是大道,让人好生烦闷。”
惊浪道:“哪来这么多废话,赶路要紧。”
寂寞大道另一头,鹏宇领着一千多人马,浩浩荡荡的奔向前方,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东岳侯府。”
东岳候,本名“葛天笑”,此人是帝国侯爷,却喜欢结交江湖朋友,为人豪爽实在,江湖人称“笑天猴”。
鹏宇这次去他那里,让他帮忙发出武林贴,希望能请到与济川人命案有关的那几位江湖人,如果让鲲鹏骑兵在偌大的帝国寻找几人,无疑是大海捞针。
她要做的就是一网打尽,虽说江湖事江湖理,但死一城之人,这种事帝国不得不插手,也想杀鸡儆猴,凡是有牵连的人一律处理,如果放任江湖继续胡作非为,难免会影响帝国的根基。
冰语领着五千人马,来到济川城,城门口立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东岳候府”四个大字,正是太师宇的笔迹。
雨势没有丝毫减弱的意思,但顾不得其他,军人以指令命令为天职,扬鞭催马向寂寞大道急速奔去。
宇文颜背着师父来到城门口,两个士兵拦住他们去路。
“什么人,站住。”士兵道。
宇文颜道:“我们要去济川。”
“官道已封锁,禁止任何人通行。”
“我们要去找雨神龙。”
“可有鲲鹏令?”
“没有。”
“赶快走开,否则抓起来。”
宇文颜有些气恼,大声道:“怎有如此道理?”
“来人,拿下。”士兵大喝道,长枪逼近。
疯夫子道:“丫头,放弃反抗,死不了的。”
“我不...”宇文颜哭泣道。
背着师父向前撞去,士兵也不敢将长枪刺入二人身体,在没有得到命令之前,他们是不能下杀手的。
宇文颜向前跑,他们就往后退,只能大声喝退。
“什么事?”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
乐笑一身软甲,背着铡刀,出现在城门口。
“将军,有二人要去济川。”一个士兵大声道。
“驱散,实在不行抓起来。”乐笑道。
“是。”
一个士兵长,手握长枪,领着二十名士兵,将宇文颜二人围在其中。
“束手就擒。”士兵们喝道。
“哼...”
宇文颜冷哼一声,背着师父向前走去,丝毫没有把他们放在眼中。
士兵们在长官的示意下,开始攻击,长枪挥舞在雨中,飘着浪花。
宇文颜一手用力扶着背后师父,身子闪开一手探出,夺来一杆枪,枪在手双脚向前走,手中枪不断打开攻来的长枪。
她本来不是使枪高手,虽然武功不弱,但不会轻功,只能勉强低着攻击,凭着内力雄厚,硬是打得士兵节节后退。
乐笑大声道:“大胆,再若干闹事,直接斩杀,还不给我退下。”
“我看谁敢动手。”宇文颜沉声道。
不顾乐笑的呵斥声,沉声脸继续向前逼近。
疯夫子道:“丫头,别这么倔,再这样下去老头子就快被雨淋死了。”
“我不...”宇文颜还是那句话。
乐笑心中有些气恼,取下背后铡刀,大声道:“你们让开,让她过来。”
士兵们闪开两边,宇文颜手持长枪,向城门口走去,沉声道:“不管谁来,今天我都要过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我看你怎么个不客气法。”镇岳仙道。
因为雨势太大,虽然能够看见身影、听到声音,但彼此都看不清相貌,宇文颜距离城门口还有十几米远。
没有的阻挡的道路,十几米道路很快就到,背着师父来到乐笑面前。
宇文颜长枪立在身旁,看着五步之遥的乐笑,心中猛然一凌,乐笑身上的气势毫无弱于她,知道遇到了劲敌。
乐笑看着雨中女子、还有背后老头,眉头一皱,问道:“你背着一个受伤的老头,这么大的雨不找个地方避雨,非要去济川,这是何故?”
“自有我去的理由。”宇文颜道。
乐笑道:“不论是何理由,官道已封锁,我想你应该知道。”
“当然知道,但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宇文颜道。
“可否告知?”
“告诉你也不信。”
“不妨说说。”
“说与不说有什么意义,反正你不会信,但济川我非去不可。”
乐笑道:“说出来信与不信尚在两可之间,但你不说让我如何相信。”
宇文颜道:“说出来就能过去?”
“不可。”乐笑道。
“那说与不说有何不同?”
“大有不同,说出来你们可以自由离去,否则我就得拿下你们。”
宇文颜道:“真是可笑,拿下我需要些本事。”
疯夫子抢先道:“我说你们两个烦不烦啊,我们要找上水仟鱼。”
乐笑听了这话猛然一愣,问道:“找他何事?”
“他是我徒弟,师父临死前见一面弟子,这个理由总说得过去吧?”疯夫子问道。
乐笑再次一愣,问道:“老丈可是疯夫子?”
疯夫子笑道:“正是,没想到老夫这么出名。”
乐笑收起铡刀,开口道:“还请老丈过来一叙。”
宇文颜有些迟疑,怕走进眼前女子会对他们下手,因为乐笑散发的气势让她不得不防。
疯夫子道:“丫头,背我过去,大不了被抓而已,我一个要死的人还怕什么,再说了官方人马最起码的道理还是讲的。”
宇文颜背着师父来到城门,突然感觉浑身一暖,没有了雨滴的拍打,比淋在雨中强多了。
疯夫子道:“丫头放我下来。”
乐笑抱拳道:“老丈真是疯夫子前辈?”
疯夫子靠住墙壁站立,笑道:“世上有那么多名人可以冒充,但疯子的称号我想没有人愿意当的。”
乐笑看向宇文颜,问道:“这位姑娘,可是天罗针、宇文颜。”
“没想到区区小名,官方人马这么熟悉。”宇文颜道。
乐笑笑道:“二位有所不知,在下也是鲲鹏骑兵、太师宇手下,与雨神龙关系不错。”
“哦?你叫什么?”宇文颜惊讶道。
“乐笑。”乐笑道。
“可是镇岳仙,乐笑,七仙中排名第四。”
“正是,没想到妹妹这么清楚。”
“五年前,我听师兄说的。”
乐笑看着疯夫子脸色,皱眉道:“不知前辈被何人所伤,伤势居然如此之重?”
“青龙会。”宇文颜咬牙道。
乐笑大声道:“去将城中最好的郎中请来。”
“是”一个士兵应答道。
“妹妹刚才说青龙会,这个名字我倒是第一次听说。”乐笑道。
宇文颜道:“三个月前成立的一个庞大组织,自成立以来对江湖人士疯狂下手,要么入会,要么就死。”
乐笑听了此话后,沉默一阵,思量一会道:“不知道青龙会是何人成立?会众多少人?吸收江湖人士有何目的?”
疯夫子咳嗽一声,开口道:“不知何人所建,会众极多,也许整个江湖都有他们的存在,所图甚大。”
乐笑道:“如此的话,我们不得不关注一下了,任其发展下去恐怕不是好兆头。”
疯夫子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青龙会是你们朝堂之人所建,所图目的可想而知,十九世子带来的压力不小啊,有人坐不住了,反应如此疯狂。”
乐笑惊讶道:“前辈千万不可开此玩笑。”
“开没开玩笑,你心中有数,我担心的是我死后,江湖会卷起腥风血雨,我那些个兄弟们会为我出头。”疯夫子道。
这话吓了乐笑一跳,宇文颜也是心中一紧,二女都想起了疯夫子的人际关系,武林巨柱不会听到疯夫子的死讯而坐视不理,十一大势力,虽然北道人数最少,但十三冥王、十三剑放在江湖也得令武林大地颤抖三下。
至于其他势力那就不用说了,就一个最为神秘的魔主,也够武林喝一壶的。
疯夫子道:“所以丫头,我死是小事,见你师兄也是小事,如果我那些兄弟们被这青龙会所利用,那才是最可怕的,当务之急并不是背着我去找你师兄,而是你去九荡山,找情娘向她说明缘由,青龙会虽然人多势众,但在他们眼中还不够看,让他们针对青龙会,而不是引起江湖动荡,那样会死很多人,血流成河并不是我想看到的局面,我知道他们虽然脑子不弱,但都是些武夫,喜义气用事,江湖就是崇尚道义的地方,义气用事难免会被人钻空子。”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话,说完弯着身子剧烈的咳嗽起来,每声咳嗽嘴中都会喷出鲜血。
乐笑急忙一掌按着他后背,内力传入他体内,梳理着身体的混乱的真气。
内力输入越久,乐笑的脸色越难看,因为疯夫子的五脏六腑都已没了生机,如果不是体内一口真气提着,可以说他已经是个死去的人了。
疯夫子摇了摇手,示意他没事了,开口道:“丫头,老夫就怕我死后,你会被青龙会追杀,所以一直都舍不得死去,见到乐笑后,老夫也就可以放心离去了,说实话老夫撑得有些累了,本想见你师兄一面,可我知道再难见到那臭小子了,代我告诉他,不要替我报仇,让他好好在军中建功,早日娶个媳妇回家,他爹娘身体越来越不行了,你这个逆徒也要给我记住,不许那么倔强了,也不要替我报仇,早点找个丈夫,替人家生个娃,相夫教子是女人最幸福的事。”
他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一屁股坐在地上,笑道:“不要难过,也不要悲伤,人固有一死,就算逃过了别人追杀,也逃不过时光的清理,人心固然可怕,但抵不住岁月一叹,也许这就是造化吧,生来就会死去,我想并不是造化弄人,而是人心不足,记住开心、知足就好,没必要让心底的欲望摆弄你的一生。”
宇文颜眼中泪水不断,两行不舍流溢着心底的情怀,突然感觉生命本就是一种悲,何需自相残杀,何需争来抢去,生来一切都会有,死去踪影都灭迹,何苦要挣扎,徒增那些烦恼,最冷酷的欲望,最无情的时间,这两种东西与生俱来,只要活着就必须被它们左右,生命何其悲,一生多可笑。
生来全身欲,功名利禄俱,出头要夺天,天外有仙山,知足本为乐,心向极乐山,见山又如何,终生半步巅。
疯夫子已没有任何气息,就这样安详的离开了人世,也许心中还有不甘,也许有梦还未做完,太多的也许随他来而来,随他去而去,留给弟子跟朋友们的也许,只能是个也许而已。
灯灭一缕烟,人死一座山,烟随清风消,土堆谁人料。
乐笑一脸悲伤,轻轻拍了拍宇文颜的肩膀,哽咽道:“前辈已仙逝,还望姑娘节哀。”
“不...我不...”
宇文颜疯狂大叫,泪眼朦胧,指着乐笑道:“你教我如何节哀,恩师如父,恩师如父啊...你教我如何节哀...”
背起疯夫子的尸体,奔向城外,大雨还在淋漓,宇文颜就如一个疯婆子般,狂奔官道上。
“他老人家自然仙逝也罢,可他是被人活活打死的,你教我如何节哀啊...我怎么能够节哀?你可知我心里的痛,你可知我心中恨,他不愿意我们报仇,是因为他的弟子没本事,是他的弟子没本事啊...谁能明白老人家的心意,谁能懂他的苦痛,谁能体谅他的难处,谁又能知道他的梦想...”
“啊...啊...啊...”
乐笑静静的望着雨中消失的身影,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吼叫,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看到疯夫子的死亡,听到宇文颜的哭泣,她想起了自己的恩师,如果恩师就如疯夫子前辈一般,她会怎样选择?
她的眼泪已经告诉了她的想法,同样充满不舍,多少个日夜的呵护,多少个岁月的陪伴,多少个无私无畏的付出,怎能轻易节哀,教人如何节哀。
人生本不该哀,哀自真情最深处,情感原是心里阳光树,树倒天塌炸开悲哀瀑,化作泪水两行诉,那是永别朝朝暮暮。
宇文颜的话语还在她耳旁,如一道惊雷般洪亮,“谁能明白老人家的心意,谁能懂他的苦痛,谁能体谅他的难处,谁又能知道他的梦想。”
轰鸣在耳中,敲打在心中,喝问着灵魂,谁能明白?谁能懂得?谁能体谅?谁能知道?
这些斥问在乐笑心中,她的回答是不知道,也许很多人就如她一样,根本不知道老人的心意,无法懂得老人的苦痛,体谅不了老人的难处,没有了解老人的梦想。
雨点打在宇文颜脸上,她的脚步还是如此匆忙,泪水融进雨滴中,经过下巴落在胸前,脑子里全是与师父在一起的画面。
一个八岁大的小女孩,被一个中年人扛在肩头,中年身边跟着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
中年人仙风道骨,小男孩憨厚老实,小女孩快乐可爱,三人有说有笑,一起打闹,一起吃喝,穿着虽然不新但也不旧。
春天漫步在微风里,夏日大睡在大树下,秋季背着果实欢笑,入冬欢快在飞雪中狂跳。
没有定所,一直赶路,中年有时候十分严厉,有时候也很可爱,讲起道理总是一大堆,无论走到哪里、哪里都有他认识的人。
逃命时背一个女孩,牵一个男孩,打架是三人一起上,骂人时中年人做先锋,骂完总是王者归来的样子。
小女孩生病时,小男孩照顾,小男孩生病时中年人照顾,中年人生病时两小人一起照顾。
中年人中喜欢捉弄人,看着别人为难时,他总喜欢偷笑,多时候饿肚子但不偷盗,喝酒没钱是欠账,到处是债主,但每到一个地方都有酒喝。
一年年、一岁岁,小男孩长大了,离开了他们二人,中年人也变成了老头子,小女孩也成了大姑娘。
没有了男孩,两人经常吵架,有时候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但没过多久两人又在一起聊天,老头喜欢说话,喜欢吃喝,姑娘就陪他说话,给他做饭、买酒、端茶。
老头总是在姑娘面前骂那个男孩,但说梦话是总在夸他,嘴里虽然大骂着,脸上却在笑,想男孩的时候老头总喜欢一个人坐在山头大骂,直到他累了就回来。
姑娘每天出去替别人干活,出卖劳力换来钱给老头做好吃的,老头越老嘴越挑剔,嘴巴越来越馋,越来越喜欢说话,说话却没个正经,时常对姑娘吹牛,说他年轻时候的事,惹得姑娘总是大笑,重复的故事每天都有不同的说法,姑娘总喜欢拆台,动不动打断老头子,老头子一生气就喜欢骂那个离开的男子。
后来老头再也不喜欢流浪了,随便找了一个山头,说要开山创派,盖了两间茅草屋,掌教当然是老头子,剩下的不管大弟子、二弟子、还是徒子徒孙,都是姑娘一个人。
老头子时常考验弟子们的身手,惯用的手法总是偷袭,却打不过姑娘,时常说的一句话就是:“逆徒,老夫要一掌拍扁你。”,然后就是逃跑。
姑娘总是大叫道:“老头你是不是屁股又痒痒了...”气得跺跺脚。
“逆徒,老夫要一掌拍扁你。”
雨中奔跑的宇文颜听说师父经常说的这句话,嘴角翘起道:“老头,你屁股痒痒了啊...”
最喜欢说话的老头这次没有回答她的话,耳边只有落雨声,脑海中的画面又回到老头临死的画面。
“啊...我不...”
宇文颜撕心裂肺吼叫着,就如失去同伴的孤狼一般,充满着凄凉、孤独,脚步急速向前奔去。
“砰...”
脚下一滑,宇文颜扑倒在地,浸泡在雨水中,感觉不到雨水拍打的痛,因为一个老头正在用自己的身子替她抵挡着雨滴的坠落。
可是老头没有爬起身来,也没有扶她起来,任她浸泡在雨水中,不闻不问。
“老头,你说说话啊,你陪我说说话啊...”
宇文颜哭泣道,任由半张脸横在水中,地面水顺着张开的嘴巴流进她的嘴里,感觉一阵冰凉,压在身上的老头还是不闻不问,因为他已是一个死人。
“老头,你快点起来,我为你做好吃的...”
“老头,你压着我了...”
“老头,我去给你烧茶,你快点起来...”
“老头,师兄他来了,他喊你跟他说话了...”
“老头,我在地上了,你快来考验弟子们的身手啊...”
官道上只有孤独的哭泣声,伤心欲绝的喊叫声,回答她的只有雨滴,“滴答、滴答...”响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