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解救

一盏昏黄的路灯下，辛英哭成了个泪人。她想不出来怎么解救阮柔，只有一任泪水肆意而流。这么急去哪里给阮柔弄身份证呢，她都不知道阮柔的家乡的具体地址，才认识了一天就出现这猝不及防的事情。既然人家拿自己当了姐姐，那就是现在妹妹落入了狼穴，舍下一条命也得救她出来。她身上连一个证件都没有，如果受到了惊吓，说不清楚家乡地址，一定会当精神命处理，发生受辱的事就在所难免。遣送又有几个能回到家乡，也不过是从一个地方赶到另一个地方，严重的直接送了命。

辛英唯一想到的赶快回工厂里，向工友借些钱来。她走到天快亮时，到了工厂的宿舍楼，敲开了好姐妹的宿舍。她向几个姐妹诉说了这一夜发生的事情，让刚刚醒来的姐妹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说什么好。大家傻傻地坐着像是在想办法，其实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些二十左右的女孩子，学历不高，虽然有的出来打工多年，但都在工厂车间里关着，对外面的世界也知道不多。处理点小事都手忙脚乱，更何况面对高深莫测的人情世故了。

辛英打开手里的衣服包装袋，看到衣服里面的一个手提袋。她无意地掏出里面的书本，一个身份证和一个文凭掉在了地上。辛英眼前一亮，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像是在看魔术表演一样。辛英捡起来细细看了一遍，脑子在飞快地转动。她感觉到阮柔有救了，心里一阵惊喜，手在发抖。

辛英给姐妹们说：“你们把手头的钱都先借给我，我得先去把妹妹救出来。”

大家开始翻箱倒柜。有一个姐妹说：“有身份证，还需要别的证啊。”

另一个姐妹说：“我老乡跟副厂长关系比较好，我求求他，让他求求副厂长，看看能不能给办个假的用工证明，再出个正在办理暂住证的证明。”

辛英说：“谢谢好妹妹了。我马上就带上钱和身份证先去收容站，先找站里的领导。你赶快找你老乡，让他找副厂长，好好说说，我回来给副厂长磕头感谢。能办下来，看看哪个姐妹今天能请了假，给我送去吧。”

辛英的声音里带着哭声，让姐妹们的心情也不好受。她们都表示一定尽力，想尽一切办法，这忙一定要帮。

辛英带着姐妹们凑的钱，提着阮柔装有书本和身份证毕业证的手提袋，一阵小跑，冲出了厂区。她一路又跑了好半天，在一条街道的拐角找到了一辆拉私活的车，讲了价钱，上车就催促着司机快点开。

司机把车开平稳后，说：“是你什么人给逮进收容站了？”

“我妹妹。”

司机叹息一声说：“凶多吉少啊，他奶奶的，那地方，进去再出来，不躺着也得掉一层皮。我一个老乡都给搞进去一回，出来后，半疯半傻的。后来还是我们老乡帮忙，给送回老家的，现在像个废人一样。都看着这里像是满地都是钱，能挣上钱，也差不多把命丢了一半。”

司机说着，像是不足以表达自己的语气的恐怖，猛按几声喇叭。沙哑的喇叭声，吓得车身也跟着颤抖。

司机又安慰辛英说：“你今天遇到我，算是走运了。我认识收容站的站长，有过几次交往。我领你去见见站长，看看能不能网开一面。在这个地方，也别说这个地方，全国都一样，没人给你网开一面，那只有被宰杀的份。你想，都给你搞网里了，你想逃出去，除非蜕了一身毛，也未必能钻出来。没有关系很难混的。我们都在网中，只是人家想不想宰杀你。想杀，谁也跑不了。”

辛英说：“先谢谢大哥了。我们都是外乡人，能帮就帮一把吧。我会感谢你的。”

“对，对，都是天涯沦落人。有难大家担，天塌下来大家扛。我们命贱但人不贱，试看天下最后谁人作主。”司机说完，还想按喇叭，但他止住了，怕吓着辛英。

到了救护站，天已经大亮。司机把车停在一个偏僻外，对辛英说：“我先去看看站长在不在，如果命好，赶上他值班就好了。你先在车里等着。”

过了一会儿，司机回来说：“真是命好，站长在。我大概给他说了你的情况。他同意见你。不过，得破费点。你给，他不能要。得我转一下手，五百块。你说行不行。”

辛英想了一下说：“行。”

辛英掏出一把钱，把整张的大票凑了五百，交给司机。

司机说：“我们过去，一会儿到了，你先在门外，我把钱送给站长。听我咳嗽一声，你再进去。”

辛英点了一下头。

站长的宿舍在一栋小楼里。一进小楼，正面的墙上，镶嵌着几个金属大字：爱民如子。旁边有一行小字，草体，不知道是哪个大领导提写的。司机带着辛英上到三楼后，让辛英在楼梯处等着他。辛英的心里一遍遍重复着想好的话，准备给站长陈述。她拎着的手提袋也跟着她的思想晃荡。

一声咳嗽声，吓了辛英一跳。本来期待的，却这么让人惶恐。她走到站长门前时，看到门半开着，却不知道是不是站长的房间。司机伸出半个脑袋说：“妹妹，进来。”

站长坐在床边，也不知道是要睡觉还是刚起来，好像是在人间和梦境之间徘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站长也不说话，让辛英也忘记了说什么。国人习惯于领导问什么，答什么，或吓得不知道怎么回答。但领导不问话，子民便不知道说什么。比如领导问，同志们辛苦了。称作同志们的下属们就得答，为人民服务。为人民服务应该是领导们的事，怎么变成了子民为人民服务了。房间里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静得可怕。要不是辛英手里的手提袋的颤动声，这屋子和太平间差不多。见多识广的司机也是半天才反应过来，忙说：“妹妹，你跟站长说说情况吧。”

司机可能是想放松一下，装作劳累引起了感冒，咳嗽着出了门，想透口气。

辛英说：“站长，您好！是这样，我妹妹，也就是家里的亲戚。刚来深圳，什么也不懂。证件都没随身带，让警察盘查后给送您这里了。其实她是有证件的，我给您看看。对了，她是刚从学校毕业。您看，她还带着这么书呢。”

站长看了辛英递过来的身份证和毕业证书，也咳嗽一声，才说话：“奥，奥，是这样。可你妹妹有暂住证，用工证明吗？”

辛英说：“站长，您好！她刚到我们厂上第一天班，厂里在给办。我来的时候催促厂里了，让他们给办，可能上班了就给办好，马上就会让人送来。”

“嗯，嗯，那就等送来的吧。送来了，你再给我送来。我们研究研究，如果不符合收容遣送的条件，办理一下手续，就把你妹妹放出去。”

辛英说：“站长，您好！厂里派人送来了，我就给你送过来。麻烦您了。我就不打扰了您工作了，我去外面等着。”

站长嗯嗯了两声，看着辛英出了门。

辛英带上门，看到司机正依靠在窗台上，喘着粗气。

辛英跟着司机走出小楼。辛英一五一十地给司机讲述了一下她和站长的对话。司机说：“我们赶快回你们厂子，看看到底能不能给办理暂住证用工证明。”

辛英到了工厂，马上就要到了上班时间。她先是找她车间的工长请了假，答应工长她妹妹放出来后，晚上请工长吃饭。然后，她找到答应找副厂长办用工证明的姐妹，问：“你觉得能办成吗？”

“我让老乡早就去找副厂长了，还没告诉我消息。要不，你去找副厂长一下，看看他怎么说。”

辛英跑上工厂的办公楼，一层层打听，找到了副厂长。一个男工友正在给副厂长说着事情。她走近听到正是说办用工证明的事，忙说：“厂长，他说的事，就是我妹妹的事。你看看这是她的身份证和毕业证书。”

副厂长看了半天，说：“本来这是违反规定的，但你们都是工厂的老人了，对工厂也有一定的贡献。家里出现的事，工厂也不能看着不管。这样吧，我给相关部门打个电话，你去办吧。”

辛英腿一软竟然跪在了地上，把副厂长的眼镜差一点没吓掉。他忙拉起辛英说：“不要这样，共产党的天下，不搞这一套。你快去办理证明吧。如果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我能办理的，在不违法不违规的条件下，我还是讲人情的。”

有副厂长的招呼，辛英很快就拿到了两张纸，上面红红的圆圆的印章，让她兴奋不已，忘却了一夜奔走，没有合眼的劳累。

辛英在工厂的大门旁找到司机说：“我请你先吃点早餐吧，让你辛苦了。”

司机说：“不耽误时间了，事情办理完再吃饭。现在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预料不到情况。我们辛苦点怕啥，比起你妹妹关在里面，我们现在就是生活在天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