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新媳妇被捕
这一夜不知道是哪一夜了,山风卷着雪花吹过,带着像刀片划破空气的声音。继而,时空仿佛停顿了,死一般的寂静,让人毛骨悚然。毫无征兆下,嘎地一声,有干巴巴的树枝凌空折断,惊起警觉的鸟儿啊啊数声,腾空飞起。新媳妇能感知,夜空里有翅膀的煽动留下的像水波似的痕迹。
也就是在这个夜里,一头小黑熊在枯树的洞里,半睡半醒,等着妈妈回来。它妈妈在它刚满一个月时,外出采集过冬的食物被猎杀了。那时,才刚刚下雪。猎杀它的是两伙火拼的打游击的队伍,战争的灾害倒霉的不光是人类还有野生动物。
雪停天亮。
小黑熊一天天一夜夜等来的,是两男一女。沉睡中的小黑熊,没听到枪声就死去了。
两个领导同志把小黑熊从树洞里拉出来,它胸前枪口里咕咕冒着血。大山里燃起了篝火,新媳妇和两个领导同志坐在刚扒下来的小黑熊的毛皮上,大块大块地烤着熊肉。
两个领导同志开会研究下一步的行动方向,新媳妇列席了会议。这关系着他们的生死存亡。在这千钧一发,极其危难的关头,正确的方向才是当前的首要任务。两个领导同志,最后达成一致的意见,决定先停下来,等寻找到出山的蛛丝马迹,再出动。方向决定成败,如若方向错了只能越走越远。他们把篝火移到小黑熊曾经蜗居的树洞洞口,三人挤坐在树洞里。
一连几天,他们观测风向,观察地形,察看星空,殚精竭虑也没想出来怎么走出大山的办法。他们陷入绝望中。
两个领导同志开了几次小组会,决定吸收新媳妇火线加入组织。
新媳妇在两个领导同志的指导下,在雪地上用一段木棍写下了申请书。写完,两个领导同志当即批准。
他们在这棵能装下三个人的树洞的树下,举起右手,领导说一句,她跟一句地郑重地宣誓。凌厉的寒风中,她的拳头攥得紧紧的。
宣誓完毕,他们三人马上开了个全体大会。会议决定:第二天清晨,冒死也要走出大山,到人民群众当中去。这个决定的依据来自于再继续在原地,只有死路一条。
这晚,一个领导同志走出树洞仰望夜空,天深不见底。快要丰满起来的月亮悬在天上,孤孤单单,无依无靠,只有远处的天边还有稀疏的数点星星。新媳妇有了加入组织的这层关系,俨然像个爱护领导的下属,走到领导身边也仰望着天空说:“同志,进洞休息,别着凉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
领导叹息一声。
一道流星划过,留下长长的尾巴许久不灭,也给仰望夜空的人留下更长更长的美好遐思。
“好美啊,真的好美……”他转过头对着身边的新成员又说,“你也好美啊,等革命成功了,住在别墅里。天天晚上在院子里烧肉吃,看天上的星星,那是多么美好的生活啊……”
新媳妇抑制不住对未来憧憬的喜悦,把头靠在了领导的肩上。这可能是这位领导同志今生最后的温馨的时刻了,明天他就会长眠在这片大山里。
天蒙蒙亮,新媳妇和两个领导同志出发了。
新媳妇是最先听到枪声的,她兴奋地对领导同志说:“我们有救了,可能遇到猎人了,我们能走出大山了!”领导同志说:“这不是猎枪,是军用枪。”
枪声劈里啪啦传过来,一阵比一阵密集。
他们摸索着向枪声靠近,也许出路就在枪声响起的地方。两个领导同志分析,这么密集的枪声,一定是两伙人打起来的,人数还不少,交火的地方可能就是出路。
赵蔫领着保安队钻进深山,没打算再出来。他想把保安队带进一个叫勾魂沟的地域。那里,沟深林密,九曲地十八弯。进去就难以出来,成了猎人的坟场,但想进去也不是容易,出口不易寻找。
赵蔫带着保安队摸索到勾魂沟的入口处,哪料到遇到了追赶他媳妇的土匪队伍。这伙土匪也在深山里困了二十多天,一个个面目狰狞,正在徘徊着,急于找到出路。
保安队也没分清楚遇到的是一伙土匪,以为是什么武装队伍,扑过来就打。土匪也没力气向回跑,背水一战,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两伙人哪一方也不会想不到,这场惨烈的战斗,还有一伙人在观看。领导同志说:“打得好,最后得利的一定属于我们……”
土匪死伤大半,剩下有几个还有力气的开始喊话。大意是:误会了,我们是一伙的,本来就是来投靠你们的。我们投降了,但枪就不举起来了,实在没有力气了。
保安队冲过来,收拾残局。保安队长问赵蔫:“老弟,你还说不知道,这不是一来就找到了吗?看看哪两个是领导?”
赵蔫死的活的看了一遍,说:“这里面没有。”
“我感觉这些人也不像领导同志,再说你媳妇是女人,应该好分辨的。这里没有,说明他们的老窝就在附近。”保安队队长喊叫着,“弟兄们给我搜。”
一个半死不活的土匪,想立功,问:“你们搜什么?”
保安队长过来踢他一脚说:“你们的头儿,快说,你们的头儿在哪里?”
“头儿,都被你们打死了。”
“打死了?咋没有女人的尸体。你这要死的人了,还在骗我。我成全你吧,早死早投生,别受这份罪了。”保安队长,呯一枪,把土匪打死了,又上去踢一脚,接着说,“你是真不想活了,那就不要怪罪我了。还跟老子玩儿这个,死了死了还放烟雾弹,迷惑我。弟兄们,分头去搜。”
新媳妇没想到在这里看到赵蔫。她对两个领导同志说:“你们快走,我掩护。”
领导同志说:“一起走,要死死在一起。”
枪声停下来,一只秃鹰在空中盘旋,翅膀划过空气的声音,咝咝作响。
他们想一起走,看来已经不可能,死在一起的可能性要成为定局。赵蔫发现媳妇,竟然没给他打个招呼,只留下一个背影,泪水顷刻模糊了视线。保安队蜂拥而上,三面夹击,包围上去。他们只有向山顶爬行,积雪滚滚而下。
保安队队长向空中开了一枪,喊叫着:“再不投降,老子的枪可不认识你张老三还是王老五。不管是谁,多大的领导,我这枪响子弹到,你们还能跑过我的子弹。”
声音就在耳边,一个领导同志回过身对着保安队队长就是一枪。这一枪却换回来叭叭五六枪,都打到胸上。领导像电影慢镜头,缓缓地向后向后倒下了。另一个领导同志听到枪声,以为是自己中弹了,转过身来,看到同伴倒下了,上前把他抱在怀里,大喊着:“你不能死啊!你醒一醒,说句话交代交代再闭眼吧!”挨抢的领导同志睁开眼,看着眼前模糊的一男一女两个人影说:“同志们,我,我不行了,事业还没成功,你们要坚持到底啊。等成功了,别忘记在祭奠我时,告诉……我……一声……啊——”说完带着笑意闭上了眼。
新媳妇也俯下身子,半蹲在地上,泪水吧嗒吧嗒地落在领导同志还冒着鲜血的胸前。
保安队和土匪已经混成一个队伍,都在保安队长的指挥下,向山坡上移动,喊着:“把手举起来,交枪不杀。”
有个的土匪说:“队长,别跟他们磨叽了,开枪打死他们吧。”
队长的枪突然指着这小子的脑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先崩了你。快,你先上去。”
活着的领导同志站了起来,手里提着枪,他还没想好,是开枪拼个一死,还是束手就擒。突然无数烈士的光辉形象,闪现在脑海里,他对身边的新媳妇说:“我们分别吧,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早点遇到你!”他这一举动被包括赵蔫在内的保安队的人和土匪们,看得清清楚楚。领导同志的枪还没抬起,他已经中弹了。中弹的腿跪了下去,手中的枪插在雪地里,手臂也跟着插进去半截。
他们被捕了。
赵蔫也想让保安队把自己捆起来,和媳妇一起去县城里。保安队队长却没有这个打算,对他说:“老弟,你回家吧,你媳妇的事,按说应该就地枪毙的,但看在和你老弟相处多日的情分上,再让她多活几天。放心吧,我不会折磨她的。”
赵蔫哭着鼻子说:“队长,你也把我抓起来吧,我刚结婚,也不能和媳妇分居啊。”
“你小子是不是糊涂了,你们在一起,我审讯时也不方便啊。给你面子,你可不能赛脸,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毙了你。”
赵蔫像只狗似的,还粘着保安队不放,让两个队员用枪瞄着,站在原地,不敢再上前。
保安队走远了,他蹲下来,双手抱着头,放声大哭起来。这时,天色已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