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夜色篝火江水边
释基远远地就看到江边有火光,还有不少人影在浮动。火光上升腾起来的烟,在夜色的掩护下,不甚清晰。他对身边静静坐着的小芳说:“用不用给家打个电话,别让你妈惦念你。”
贾正从前面的座位上把电话伸了过来,听小芳说,不用了吧,不太晚就行了。就说:“打,打,哥让你打你就打。别让老妈惦记,这是哥关心你。”
小芳打了电话,很开心的样子。
小芳打电话的时候,贾正跟释基说:“本来说带上和你一起来的京城朋友,但一想来人多了,怕是突出不了重点,就安排办公室的人陪他们去市里吃烧烤了。这几天,他们去了县城周边的不少地方,也算不上景点。感觉他们玩得很开心的,早上安排他们出门时,他们还问你呢。我说你现在在考察我们这边的企业,准备给我们这里招商。”
释基说:“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有什么招商项目我可以给联系一下。”
“哥,项目很多,现在这边的领导都有招商任务。哎,怎么说起这个了,你现在什么也别想,玩开心就行。晚上主要以啤酒为主了,但开始几杯白的,是少不了的。和我哥们,认识一下,算见个面。然后,你就想喝就喝,别太为难了。猛虎斗不过群狼。”
张朝可能感觉到顺口,来了一句:“英雄斗不过流氓。”
赵汉插嘴说:“怎么显着了你,领导谈话,不能插嘴,知道不?领导夹菜你转桌,领导讲话你乱说。你这叫不懂事!”
贾正说:“赵汉,你晚上的任务就是跟着哥,谁要是逼哥喝,你就替喝,听到了吧。”
赵汉说:“就我这个死样的,跟着大哥,不掉大哥的价吗?让小芳跟着多好。”
张朝说:“你个死样,你还有点自知知明唉。小芳本来就跟大哥,还让你安排。”
小芳说:“你们聊你们的,别扯上我,行不?”
贾正说:“小芳,当然要安排和哥坐一起了。到时候,赵汉,你有点眼色,看情况,及时给大哥解围。”
小芳用胳膊碰一下释基说:“看样子,晚上你得喝醉了。”
释基小声说:“喝醉了,我真不放过你了。”
车七拐八绕竟然开到了江边上。他们下车,就围上来一群人。贾正一一介绍给释基,然后总结介绍说:“释处,是京城一个部委的领导。这次到咱们这来,是有几项重要任务。什么任务保密,是大领导安排的。但是,释处,也是我哥了,主要还是来看看小芳。小芳是他多年的好朋友,一会儿敬酒的时候,可以一起敬他们啊。”
这片空地几乎和江水平齐,主要是用鹅卵石铺成的,很自然,像是没有人工加工过一样。当初修建它时,可能就是给人们提供一个悠闲的场所吧。空地中央,由十几张机关会议室用的长条桌,拼接起来的一个周围能坐二十多人的大台面。台面中央,几节连在一起的蓄电池上面,有两只大功率的灯泡照亮了一片夜空。时而有飞蛾栽倒在蓄电池上面。台面的四边已经摆放了各种水果,瓜子花生,饮料汽水,各种熟食小吃。
空地四个角点燃了四堆篝火,刚燃起不久,还有浓烟冒着。在靠江的一边,一个铁架子上,一支羊的皮肉上丝丝冒着气,看样子烤了很久了,黄灿灿的,已经到了半熟的状态。旁边地上还有一堆炭火,蹲着几个人在烧肉串。
贾正招呼大家坐下来,双一一介绍了一下,其间化工设备厂的多点,再有就是政府各机关的。从贾正的语气里,能听得出是介绍的重点,也是今晚陪释基的主力军。
有小芳在身边,相信释基也记不住几个人名和职务。贾正让大家先放下手里的活儿,来喝第一杯酒。贾正说:“今晚,就是为了我京城来的大哥,只要他高兴,我们大家都得高兴。”语气突然严肃起来,“以后,不光我,还有大家的命运,有一半在释处手里,想进步就得表现好,给释处一个好的印象。同时也欢迎释处常来水湾县,为我们水湾的发展给予更大的帮助。最后,特别要对小芳老妹说一声,是否能让释处为我们的家乡做贡献,还得小芳老妹多多在释处面前美言几句了,在你老朋友面前多说我们的长处。让我们共同举杯敬释处!祝释处此行收获多多,身体健康,合家幸福!”
这时,有萨克斯和吉它声响起。释基喝了酒,坐下来。四处望了一下,看到有两个人,坐在一堆篝火旁边,又吹又弹。小芳说:“这是我们厂的职工,以前是我们厂宣传队的。”
贾正说:“下面,讲释处讲话,大家欢迎!”释基起身微微弯腰,点了一下头,直起身子说:“首先,很荣幸认识今晚第一次见面的领导和朋友,也很高兴和老朋友再次相聚。无论新朋友还是老朋友,我们的相识,是我们友情的开始,希望以后多沟通,常联系,互相学习,共同进步。这次水湾来,感受很多,长了见识。水湾的文化底蕴,人文自然遗产,深厚丰富,需要我学习的地方很多。其次,我真诚地欢迎你们有时间到京城去,到时,我一定做好向导工作。再次对贾秘书的热情款待,在百忙之中给予照顾,表示最衷心感谢!同时也感谢在座的领导和朋友们能抽出富贵时间,与我一起共度这个美好的夜晚!也向为我们的晚宴助兴的两位老大哥,也是我们今晚的音乐师表示感谢,你们辛苦了!最后,让我再一次祝愿大家工作顺利,万事如意!有句话,叫作先喝为敬,我先喝下,大家尽兴!”
释基刚放下酒杯,吹萨克斯和弹吉它的就过来敬酒。
弹吉它地说:“我们敬领导一杯,喝之前我们演奏一曲,表示对领导的所有祝愿吧。”
吹萨克斯的说:“我们就为领导演奏一曲《回家》,愿领导像回到家一样,在水湾的一切顺利,玩得开心!”
低沉的萨克斯声音响起,音符平稳后就急急地向上走,犹如回家时的急迫心情,是那么的欣喜,又略带些忧伤,是那么的迫切,又有些许从容。渐渐美妙又悠扬的旋律千回百转起来,带着释基的心走向了远方。走向他的心要去的地方,一路上,有忧伤,有无奈,有徘徊,有渴望,有温馨,有幸福……在那条心路上,有风吹过他的耳际,凄婉舒畅,悠扬清亮,直到到家,到了个返璞归真的地方。
音符渐渐飘远,吉它丝弦颤动出的和弦声显现,为《回家》送上一程。释基在大学时,三四年下来,积蓄了一头长发。到了晚上心燥时,便在操场上,怀抱吉它浅吟低唱几曲。参加工作后,他极不情愿地一而再,再而三地压缩头发的长度,是为了配合机关的环境。好在所在的单位是报社,领导多少对社会上的不良风气,多了点容忍度。释基头发虽然短了,但还是和那些分头平头的机关干部形象有区别,头发乱乱的,仿佛是头发的意思。骆红死在新疆后,释基削去了头发,光光的将近半年。也许头发多年的疯长用去了太多的能量,后劲不足了,索性原地不动。后来在释基担心会不会永远光下去时,才生长起来。释基也不想为难头发,就留成介于三七开分头和平头之间的短发,不料,倒是像个中规中矩的机关深处不显山不露水的中性干部形象。一直保留下来。可极具讽刺的是,那时候,那个部委的报社已经给他放了长假,停薪留职了。
释基主动离席,边鼓掌边过来和两位音乐演奏者握手,把他们请到桌子边,倒了两杯酒说:“法国作曲家柏辽滋说过:‘萨克斯的主要特点是音色美妙的变化,深沉而又平静,轻柔而又忧伤,是回声中的回声。’是啊,它极易让都市中的人们沉静下来,听听心的声音,给心灵找个安放的地方。你们的演奏很到位,我相信大家和我一样,都进入到美妙的旋律中,而忘记观察你们的演奏的手法,这就是高境界。佩服你们也感谢你们,我敬你们一杯,祝心想事成!”
贾正边鼓掌边向大家喊:“我们让释处,给我们表演个节目好不好?大家要不要?”接着——好,要——响彻一片。
释基说:“今天,我给大家弹唱一支歌吧。多年不弹了,再说,也不年轻了,流行的歌也不会唱,就唱支老歌吧。献丑了,不过,我们大家都不是外人,也就斗胆了。”
释基抱起吉它,半依在桌边,正好对着小芳。一曲《怀念战友》在吉它的伴奏下,让释基深情地唱起。在段落的间奏里,萨克斯手吹上几声,恰好像万丈高楼平地起一样,甚是突兀,却表达出新疆音乐的大起大落的特色。“……啊,亲爱的战友,你再也不能我听我弹琴,听我歌唱。……”释基在一片掌声夹杂着啤酒瓶子撞击桌子的声响中,回过神来。他不知道,多年没有弹吉它,还能弹得这么完整,一气呵成,无论左手的指法,右手的和弦弹指或是节奏扫先击弦以及歌词,衔接和谐,毫无瑕疵。而萨克斯手中间几声间奏锦上添花一般,恰是时候。
贾正几乎把他所知道的歌手数落一番后,把释基说成音乐教父级的人物。他想让释基给他更长脸,更撑面子,鼓动说:“释处的文学功底那是相当的好,大家让他现场作首诗,好不好,要不要?”
在一片——好,要——声中,贾正懊悔起来,感到自己玩过了,万一释基现场作不了诗,不是让他难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