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释基又回来了

贾正第一个月的工资发到手的晚上,叫上师傅,师傅叫上车间主任,进了小酒馆的门。进门,贾正就把工资放在桌上,对笑嘻嘻地女老板说:“照这些钱吃。”

老板拿起信封说:“哈哈,原封没动啊!”

贾正说:“对,这都是师傅和主任的关照,应该说是师傅和主任的钱。”

老板说:“那你是拿两个大哥的钱请客了,真会卖人情,哈哈……这小弟真聪明,人长得也精神。”

师傅和主任也嘻嘻哈哈着说:“是个好孩子,是个好孩子。”

贾正说:“都是师傅主任还有咱厂里左邻右舍栽培的!对了,大姐,可不能看钱下菜啊……钱不够我这还有啊,只要师傅主任能吃好喝好,尽管上!”

有了主任参加,话题也多,领导职工,天南海北,东扯西拉,三人喝得很是热闹。贾正倒酒夹菜,一有机会借个话题就敬酒,一会儿主任一会儿师傅,哄得两个前辈兴高采烈。老板娘抽空过来也聊几句,敬杯酒,打情骂俏,说几句撩拨性趣的话。

贾正在酒酣耳热之际,给主任满上酒,自己也满了一杯,端杯起立说:“主任,一进车间我就感觉我来对了,主任虽然严肃,但没有官架子,有能力有水平,让我非常敬佩,以后请主任多多批评。师父也在,我拿师父就像父亲一样。主任也就是长辈了,酒桌上不说工作了,我就敬长辈一杯。您也拿我当孩子,家里有累活啥的,尽管知声,随叫随到。最后祝主任步步高升,全家幸福!”

贾正仰头干了,也许心思没在酒上,像喝水一样。主任看着贾正,咧着嘴全三下才干完。

主任对师傅说:“贾正,以后能有出息!”

师傅不停地点头。

又喝了几轮之后,主任说:“咱车间还真缺个像贾正这样的人,能说能喝。”

师傅说:“这不是来了嘛!”

主任说:“现在不像以前了,工作得干好,也得会表现。贾正的文笔怎么样?”

贾正说:“我也不知道好不好。这样吧,我现场给主任师傅作首诗吧。”

主任拍着手,说好好好。

师傅也应和着,说好好好。

贾正像是领导讲话,早已背熟了一样,出口就来——

今晚无眠喜相逢,

主任师傅和小正。

千杯万杯永不倒,

提携恩情记心中。

主任和师傅啪啪啪啪地鼓掌,

主任说:“贾正,今天你师傅也在,也是给你师傅面子,也是看在你小子真有两下子,你今天请我吃饭算是请对了,不过我知道你是真诚的,因为你也不知道厂里有个名额让利用周末到大学学习文秘的,就是想提高一下我们厂的公文水平,有时候我们厂到县里市里开会,看人家政府机关单位那文章写的,工厂想让人去学,培养几个文笔好的人才,以前的老人思想都跟不上了。我争取给你要来一个,两年学习就结束了,到时候找找人,我给你推荐一下,到厂办去,说不定给厂长、书记当个秘书啥的。我们也跟着借光。”

贾正听得神采飞扬,一连敬主任三杯。敬师傅到第二杯让师傅拦下了。

师傅说:“小正,你的人生现在就正式开始了,师父看重你。你会有出息,但记得师父一句,到什么时候都要回头看看,看看帮过你的人,要知恩图报。再有,就是别忘本,那样会迷失方向的。”

贾正认真听了,但他没细想。

贾正千恩万谢,直到把主任和师傅喝得胡话连篇,翻来复去说个没完,才住手。

时光飞逝。不知过了多少时光,贾正做上了化工设备厂厂长秘书。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认识了由县副书记袁润介绍来厂里采风的京城来的一帮人,其中一个叫释基。不久,贾正当上了副厂长,接着,就调动到县委办公室,当上了办公室主任。

除血缘关系外,能得到重用就是领导身边的人,古代的幕僚现在的秘书,幕僚取代主子少,大都没有晋升的资格,就是太监在皇帝身边,也只能是专权,也不会当上皇帝,秘书就不一样了,领导虽然不可以把权力传给后代,但可以交于跟随自己的秘书,长年在一起,思想已经和自己的思想合拍了,基本上不会太走样,对自己也是绝对的忠诚,如果发现有问题,让秘书再读几篇弟子规就矫正过来了。看来能不能取代主子,倒不是有没有通奸包二奶等道德败坏的毛病,太监一身清白也难以当上皇帝,不是个人的事,是体制的事。

贾正其后没几年的功夫,晋级副书记,又看似很走运的升级为县长。在上一级江源市或省会的党政机关里有没用政治背景,不得而知,但中央肯定还没有。如有背景也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他靠着后天勤奋争取的。他梦想着有一天当个市书记什么的,做着基础准备,逢年过节有时还到京城跑跑,找找关系。他年纪不大,志向高远。了解他的人背后说他,此人以后要么高官一品,要么死于非命。其实中国的官场中的所谓有志之士就这两种选择。别羡慕某某当了什么大官,被拉到京城菜市口杀头的可能性还是有的。只见贼吃肉,没见贼挨打,是老百姓宽慰自己的常用俗话。

许多事人们只知道结果,谁会想到其过程一波三折呢?生不由已,人没有决定来世上的权力,死也未必按照自己的意愿。不管是叱咤风云覆雨翻云的英雄伟人还是如草芥的小老百姓,都是在拥挤的人生夹缝里苦苦挣扎的小人物。都摆脱不了在苦难中煎熬的命运,生老病死,悲欢离合。社会是人的社会,人是社会的人,无论拥有多大财富多高地位,概莫能外。

贾正和释基相识后,以兄弟相称,一段时间里如一母同胞一般,几天不通电话就撕心裂肺地想念。他们之间的感情还是比较纯真的,不像官场和生意场上的哥们,看似兄弟相称,内心里都没拿对方当哥们,官场和生意场一样是没有感情的,恰如妓院里没有爱情,所以也不会有兄弟,但妓院现在还真有夫妻,听说在深圳有丈夫做鸡头妻子做小姐的,让人折服!真不知生活逼迫使然还是大胆的创意。兄弟相称是不能当真的,都心照不宣,和称呼先生小姐也没太大的区别。有利益大家就聚在一起,没事就分散于五湖四海,也许一辈子再也不相往来。

释基大学毕业后在分配到京城一部委报社,混了十几年后,也没大的进步,感觉理想碎了一地。他渐渐追赶时尚起来,跟着几个艺术界的朋友没日没夜的混。歌厅、酒巴、夜总会,凡是热闹得不同寻常乱得不能再乱的地方都去。这些地方越是到深夜越热闹越乱,刚进去感觉到人人都像是疯了,进去一会儿又感觉再进来的人像傻子。越热闹越乱的地方越是有酒,像是不花钱,也不用劝,不像正规场合,都装作滴酒不沾,喝酒像喝药一样。一个个仿佛都想把自己喝死似的,猛劲灌自己。朋友中有画家、有诗人、有摄影家、有把自己偷情的事记录下来的称作小说家的。凡此种种吧,归结于一个门类叫艺术家。

一个会画画的朋友,头发杂乱而膨胀,里面能藏几只老鼠,不知道他是怎么弄成的这效果。有人说他是穷的,半年不洗澡,更不用说用什么洗发露,养护滋润什么油了。还打比方说,像野草一样,如果家草常浇水施肥决不会漫无边际地生长。也可能是他的思想太多,天马行空一般,憋的时间长了,爆炸引起的。他说要明年就奥运了,要画一幅地球村团圆图。他把天安门设计在五环中间那个环里,可五环周围空空的少了很多东西,就决定要出去找找灵感。释基给他推荐了水湾县城。

计划同去的还有一个诗人,一个摄影家,一个小说家,很快都成行了。诗人很瘦,骨头外就一张皮,活体就像一首诗。摄影家很胖,让人怀疑瘦的可能都淘汰了,背不动那套沉重的投影装备。小说家穿着很朴素,不像画家奇装异服,像是淘汰的模特,也不像诗人一身陈旧,像是来自于古代,也不像摄影家衣服上全是口袋,进入谁家谁都害怕,那么多口袋得装多少东西啊。衣服虽然朴素,但不让人觉得他不像好人,像是假正经。当然画画的朋友也是接触他的人称他画家的,也有人跟着叫他画家。他就默认,没钱总得有个名号吧。他是不是自封为画家的,没人知道,但在京城自封个什么都不为过。生活在京城久了,人们都很膨胀,不经意就会把各种帽子戴在自己头上。

画家的画也卖出去过,据说一个地方的还不小的领导来京城办事,不知道怎么七拐八连的就认识了画家。他跟画家说有求一个领导,问京城的领导喜欢什么。画家就给他推荐自己的作品,说在京城画画圈里没有不知道他的画的,十年八年后就可以直追李苦蝉。那个领导花公款买了一幅送给了京城的领导。如果收画的领导出了事,算受贿金额时,那幅画可以减轻点罪过,因为一钱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