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 孟氏

便在此时,人影晃动,韩别午已然冲进殿中,灰头土面,满身都是香灰,动作之余四处散开,大殿上登时被香灰覆盖。韩别午见到布袋空着,牛筋绳已被切断,登时大怒,叫道:“别吵了!夜飘香人呢?那姑娘跑哪去了!”孟氏兄弟一惊,停止了熟是高手的争论,呆呆望着地上空空如也的布袋,和已然断裂的牛筋绳半晌,孟右手指孟左道:“是他!他跟我吵架时候放走了她。”孟左一跳,叫道:“孟右你说话长点脑子,我和你争吵时怎么可能放走她,若真是我与你争吵时放走的她,那你也肯定见到,没有阻止,那你也是从犯。”孟右一拍脑门,道:“是了,我怎么没想到这点…”

“够了!”韩别午一声惊喝,打断了开,看着孟左,道:“你先说,她去哪了?”孟左不由后退两步,面色惊恐,说道:“我…我不知道。”又看向孟右,道:“你呢?她去哪了?”孟右道:“我…我…我也不知道。”

“好,好,好!”韩别午连叫三声好,不怒反笑,道:“你们两个人连个手脚被缚的姑娘都看不住!我倒想看看,传到府上你们还怎么抬头。”

孟右一惊,看着孟右,说道:“糟了,他回去遍地里这么一说,我们两兄弟连个手脚被缚的姑娘的看不住,以后还怎么抬头!”孟左道:“错了,不是姑娘,她那会说了,是弱女子,应该是我们孟氏兄弟连一个手脚被缚的弱女子都看不住。完了!刚才我们还是高手,现在就要被人耻笑,哎呀!不活啦!”手掌高昂,运气真气,从自己百会穴击下,竟全是一副慷慨就死的模样。

游进在佛像阴暗处看的真切,手掌荧光流转,赫然是极高深的内家掌法,做不得假,这一掌若是拍实,这孟左便是交代在这了。心中暗暗吃惊:“没想到这孟氏兄弟看似疯癫,行事更是疯癫至此,几句话功夫,便欲自尽。”

游进只觉得夜飘香挣扎了几下,想要脱身逃走,已明其意:“此刻殿中尘土飞扬,孟氏兄弟寻死觅活,这夜飘香若要逃走,这时正是良机。”

眼看手掌临头,千钧一发之际,孟右抢上一步,右手一掏,一勾,架在孟左手臂弯处,向后一扭,便将手掌扭了开去,力道未尽,打在空出,腾起一屋灰尘。孟右道:“是了,是了,是了,不是我们没看住一个手脚被缚的弱女子,而是这弱女子,被一个强男子给救走了!嗯,就是这样,她被救走了!”孟左手臂被扭,掌中内息仍是吞吐不定,悲道:“她被谁救走了?哪个强男子能从我们孟氏兄弟手中抢得人去。我们连一个手脚被缚的弱女子都看不住,教人抢夺了去,不活啦!”使劲扭动身子,又欲自尽。孟右忙道:“是…,是啊,什么男子能强到从我们孟氏兄弟手中抢走人去。”这一问,孟左亦停止了挣扎,两人苦思半晌,孟右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昆仑山了然老道?”孟左道:“不成不成,昆仑山太远了,人家不信。”又道:“金刀门王老头子?”孟左道:“不成不成,那老头几十年不出江湖,万一要是死了,我们多没面子。”孟右连连点头,道:“七十二路回风鞭柳老头?”孟左眼神微眯,思考片刻,道:“这个武功不错,名气也大,关键是肯定没死,好,就他了。”两人微笑点头之际,韩别午冷冷道:“哼,柳长春前辈半月前在汴梁会见老友,此时还未赶回。”

两人一脸骇然,孟右道:“怎么办?他还没回来!”孟左急道:“你快点再想一个,想不出来我就要死啦。”

游进在佛像后听得真切,心中暗自发笑:“这孟氏兄弟着实好玩,一个寻死觅活,假装自杀,一个作势阻拦,再想对策,竟就对着别人的面讨论着撒谎的细节,好笑好笑,实在好笑。不对,方才孟左自杀之时,手上力道,内力,是绝对做不了假的,他方才自杀是假,动手却是真,若不是孟右及时阻拦,他便真的要做了黄泉之鬼。看来这两人,平时没少做这种事,所以一唱一和,衔接当好。”

韩别午双手环胸,冷笑一声,说道:“想不出来?我帮你们想一个,枢密院副使,游进。可好?”

游进心头一跳,以为对方发现了自己,转复一看,韩别午盯着孟氏兄弟,孟氏兄弟四只小眼互瞪,丝毫没有异状,这才放心下来。

孟右一拍脑袋,眉开眼笑,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可是游进又怎么是我兄弟的对手,怎么可能在我兄弟手下救出人去。”孟左一拍孟右手臂,道:“你笨啊,游进虽然年轻了些,武功比我们稍弱了些,可他是那什么什么院的副使啊,我们现在给当官的办事,所以也是当官的了,他官比我们大,说的话我们自然要听,所以是他来抢人,被我们兄弟阻拦,他打不过,这才亮明身份,让我们将人交给他,我们没有办法,这才任由他带着人走了。”孟右道:“是了,就是这样,他被我们打的鼻青脸肿,还命令我们不准跟着他,所以我们才没追了。”

两人对视一刻,眉眼中尽是笑意,伸出左右手一拍,孟左笑道:“我们孟氏兄弟武功卓绝,奈何他当官大过我们,我们没有丢脸,我不用死啦!”孟右对着韩别午,兴高采烈道:“副官,我想起来了,不是我们没看住手脚被缚的弱女子,而是…”

韩别午面对这两个活宝也是啼笑皆非,奈何此二人虽然脑子有问题,但武功端的不弱。

胸中的怒火一点都发不出来,心道:“怪就怪自己一时大意,将她给了这两人看管。”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是游进进来想要劫走夜飘香,被你二人拳打脚踢,他打不过,就拿出官职压你,你们没有办法,这才让她跑了。是不是?”孟氏兄弟齐齐点头,道:“是!”

游进本是豪放之人,此时见到如此忍俊不禁之事差点忍不住笑出声了,辛好及时伸指,点住自己穴道,这才没有暴露。心道:“这二人若真是刑部尚书张大人所派寻回‘东西’之人,也未免太儿戏了。”

韩别午大呼头痛,敲了敲脑袋,心道:“如今人已经跑了,再问他们也问不出个所以,为今之计,只有一面寻找踪迹,拖住游进,一面镇定从事,唤来人手彻底搜索,便是将此寺庙连根拔起,也要将那祸端清除。”说道:“大人的命令,我们不可不做,只是如今线索已失,我们先行退去,待明日天明,唤来人手,再行搜索。”

孟氏兄弟‘哦’了一声,仍在兴高采烈的互相述说先前‘游进’如此闯入,又如何与他二人动手,怎么被打的鼻青脸肿说出身份,等‘细节’加以补充。声音渐渐走远,直至不见。

夜飘香心道他们终于走了,先前一直克制鼻息,此时胸前略感烦闷,见游进兀自探头探脑,没关注自己,大呼一口气。忽听外面韩别午喝到:“动手!”两个字一出口,三人忽的飞身而起,转到了佛像身后,从三个不同方位齐向游进出掌拍来。

游进虽然闻声三人远去,但只觉这离开之声颇有诡异,探脑一看,三人仍在原地,用内力控制声音发出,营造出一种逐渐远去之感,果不其然,夜飘香霎时上当,大口呼吸之际被其发现位置。更没想到这三人说打便打,出掌如此迅捷威猛。一霎时间,已觉呼吸不畅,胸口气闭,三位高手合击,确是非同小可。百忙中分辨掌力来路,只觉上下左右及身后五个方位,已全被三人的掌力封住,倘若硬闯,非使硬功不可,不想击伤对方,便是自己受伤。一时不及细想,双掌运力向身前推出,喀喇喇声音大响,身前佛像被他连座推倒。游进顺手提起夜飘香,纵身而前,只觉背心上掌风凌厉,掌力未到,风势已及。

游进不愿伤了此三人,右手抓起佛像之侧的供桌,回臂转腕,将供桌如铁通般丢出,只听得砰的一声大响,孟右一掌打在供桌之上,供桌登时爆裂成碎片。

游进凭借这一阻之力,向前纵出丈余,忽听身后不知孟左还是孟右深深吸了口气,声音大不寻常。游进立知其要使出“隔山打牛”这一类的功夫,自己虽然不惧,却念及均为朝廷之人,在事情水落石出前,不愿与他内力相拼,当即捡起一座石台,挡在身后,内力也贯到了右臂之上,

便在此时,只觉得对方的掌风斜斜而来,方位殊为怪异。游进一愕,立即醒觉,那人的掌力不是击向他背心,却是对准了夜飘香的后心。游进和夜飘香仅仅一面之缘,

若真细论,更是敌非友。固执无救她之意,但既将她提在手中,自然而然起了照顾的念头,一推石台,已护住了夜飘香,只听啪的一声闷响,石台块块碎裂,原来这石台本来风吹雨淋,早已脆弱不堪,这时再受到雄厚掌力相击,再也承受不住。炸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