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夜飘香
游进反手挥石抵挡之际,已然提着夜飘香跃向屋顶,但那石座一破裂,碎石纷飞,自己竟然在屋檐上站立不稳,碎石打到屋顶瓦片,早已破败的瓦片层层碎裂,无法立足,又摔了下来。他起初见这孟氏两兄弟,并没将其放在心上,此时不由吃了一惊,一转身,便如渊停岳峙般站在当地,气度沉雄,浑不以身受强敌围攻为意。
韩别午说道:“游大人,大家同为朝廷办事,就免得互相为难,你放下她就此离去,我们就当从来没有见过。”
孟左骚了骚头,说道:“孟右,这家伙手底下硬的很,要从我们手上救走手脚被缚的弱女子,我们还当真拦之不住。”孟右道:“你少长他的…厉害,灭自己的…不厉害,我就不信,他有三头六臂,能从我兄弟手中夺人?”喝道:“吃我一掌!”双掌自外向里转了个圆圈,缓缓向游进推了过来。他掌力未到,游进已感身周气流涌动,顷刻之间,孟右的掌力如怒潮般汹涌而至。
游进不退反进,踏上一步,右掌还了一招‘大力金刚掌’中的‘猛虎推山’。两股掌力相交,嗤嗤有声,游进身体微晃,随即站稳,孟右却‘登登登’连退三步,被孟左后背一顶,这才立身,喝到:“一起上!”话音方落,已分一左一右包抄而来。
游进心道:“这两兄弟武功不弱,但脑子只有一根筋,没发现自己不愿伤他们,已然手下留情,他们却死缠不放,如此下去,自己有败无胜,何必在此纠缠不清。”脱手放下夜飘香,一提真气,立时便又精神充沛,不等孟氏兄弟追到,叫道:“失陪了!”提起夜飘香,飞身上屋而去。
孟氏兄弟阻拦无果,呆立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噫”的一声,惊骇无比。孟右适才所出那一掌,实是毕生功力所聚,叫作“一拍两散”,所谓“两散”,是指拍在石上,石屑四“散”、拍在人身,魂飞魄“散”。这路掌法就只这么一招,只因掌力太过雄浑,临敌时用不着使第二招,敌人便已毙命,而这一掌以如此排山倒海般的内力为根基,要想变招换式,亦非人力之所能。不料游进接了这一招,非便将孟右击退三步,居然在极短的时间之中便即回力,携人上屋而走。
孟左道:“这家伙武功,当真天下第一!”孟右道:“狗屁天下第一,还不是被我兄弟打跑了!”孟左闻言连连点头,复道:“对对对,狗屁天下第一,还不是被我兄弟打跑了,我兄弟才是天下第一。”孟右道:“是是是,还是被打的鼻青脸肿,落荒而逃。”
韩别午瞧着游进离开的方向,叹气道:“人还是被他带走了。”孟左一怔,道:“对啊,人被他带走了,我们算赢算输。”孟右思量片刻,道:“当然还是我们赢。他跑了嘛!”
游进早在嘉兴城中,就已将方圆几十里地形摸得通透,出了破庙窜向山后,尽拣陡峭的窄路行走,奔出数里,耳听得他们并没有追来,心下稍定,将夜飘香放下地来,喝道:“我本无意救你,你自己走吧!”不料夜飘香双足一着地,便即软瘫委顿,蜷成一团,似乎早已死了。游进一怔,伸手去探他鼻息,只觉呼吸若有若无,极是微弱,再去搭他脉搏,也是跳动极慢,看来立时便要断气。
游进心想:“她定是在先前忙乱中,被我与孟氏兄弟掌力的掌力激荡波及,她内力并无深厚,承受不住,所以如此,但不管她是好是歹,总不能让她就此死去。”当下伸出右掌,抵在他后心,自己丹田中真气鼓荡,自腹至臂,自臂及掌,传入了夜飘香体内,就算救不了他性命,至少也要在她口中问到线索位置。过不多时,夜飘香脉搏渐强,呼吸也顺畅起来。游进见她一时不致便死,心下稍慰,寻思:“此处离那三人未远,不能逗留太久。”当下双手将夜飘香横抱在臂弯之中,迈开大步,向嘉兴城方向行去。
当下展开轻功,越行越快,奔了约莫一炷香时分,已然到了嘉兴城内。游进心道刑部尚书竟然请得如此高手前来追缴于她,定然是她掌握了什么不得了的证据,所以不惜耗费真气,救她性命,若有机会,便能查明真相,救出李大人,口头虽不承认,其实心下早已有了主意。略一沉吟,思量道:“先前孟右发劈空掌出来,自己以石座挡架,虽未击中她,但其时自己左手之中提着她,这凌厉之极的掌力已传到了她身上,相明此节,不由得暗自歉仄:“倘若我不是多管闲事,任由她自来自去,她早已脱身溜走,决不能遭此大难。”心想:“她所以受此重伤,全系因我之故。义不容辞,非将她治好不可。须得到医馆上,请大夫医治。”心中想到,便既行动,谁知嘉兴城非但只进不出,还实施宵禁,走了三五条街,医馆之内尽是无人。无法之下,伸手将她怀中物事都取了出来,除了有些碎银,还有只小小的白玉盒子,打开来看,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游进心头一喜,心道这伤药如此浓郁,想必极具灵效,说道:“救你性命要紧,得罪莫怪。”伸手便解开了她衣衫,将一盒药膏尽数涂在她胸脯上,夜飘香羞不可抑,伤口又感剧痛,登时便晕了过去。
游进心道:“她伤势甚重,不可拖沓。”替她扣好衣衫,把白玉盒子放回她怀里,碎银子则自己取了,伸手抄起她身子,快步向北出了嘉兴。行出二十余里,来到一座镇子,寻了医馆敲开门进去,那大夫满面不悦,但见了游进掏出的银两,立时眉开眼笑,把了夜飘香的脉搏,不住摇头,说有:“姑娘的病是没药医的,这张方子只是聊尽人事而已。”乔峰看药方上定了些甘草、薄荷、桔梗、半夏之类,都是些连寻常肚痛也未必能治的温和药物。
他也不去买药,心想:“她怀中之药,想必是她从哪盗出的灵药,若是也医治不好,这镇上庸医的药又有何用?”当下又运真气,以内力输入她体内。顷刻之间,夜飘香的脸上现出红晕,说道:“游大人,亏你救我,要是落入了那些走狗手中,可要了我的命啦。”游进听她说话的口气甚足。大喜道:’你没事了?”夜飘香道:“我好多了,游大人,你不是说你不去管这档子事么?又跑去那寺庙做什么?”游进道:“我去寻那金牌,谁知便碰上了你们。”夜飘香道:’嗯,对不起,连累大人了。”
游进道:“我先问你,他们为什么派了如此人物来抓你,你到底掌握了什么?”夜飘香笑道:“唉,大人既救了我性命,我说出来也无妨,我本名李楚绘,是李大人从小捡回来的养女,一年前,李大人忽然交给我一个盒子,让我去交给灵州的衙台,叫做‘童助’,我领命去了,谁知到了灵州,无论谁都没有听说过有个叫‘童助’的衙台,便是姓‘童’之人也是极少,就在我思索爹爹他可能说错了的时候,江湖上便传来了他以贪污公款,卖官等罪名被刑部抓捕,他携家人抵抗,最后除了爹爹,其他人全被杀了的消息。”说着,嘴角一弯,竟大哭起来。“啊…”的一声,她一口气接不上来,身子软软的弯倒,伏在床上,一动不动了。
游进吃了一惊,食指在她鼻孔边一探,似乎呼吸全然停了。他心中焦急,将掌心贴在她背心“灵台穴”上,将真气送入她体内。不到一盏茶时分,夜飘香慢慢仰起身来,歉然笑道:“啊哟,怎么说话之间,我便睡着了,游大人,真对不住。”游进知道她大悲之下情形不妙,说道:“你先别说了,睡一会养养神。”夜飘香点点头道:“我倒不疲倦,不过你累了半夜,你请去歇一会儿吧。”游进道:“好,过一会我来瞧你。”
他走到客堂中,要了五斤酒,两斤熟牛肉,自斟自饮。此时心下烦恼,酒入愁肠易醉,五斤酒喝完,竟然便微有醺醺之意。他拿了两个馒头,到夜飘香房中去给她吃,进门后叫了两声,不闻回答,走到床前,只见她双目微闭,脸颊凹入,竟似死了。伸手去摸摸她额头,幸喜尚有暖气,忙以真气相助。夜飘香慢慢醒转,接过馒头,高高兴兴的吃了起来。
这一来,游进知道她此刻全仗自己的真气续命,只要不以真气送入她体内,不到一个时辰便即气竭而死,那便如何是好?
夜飘香见他沉吟不语,脸有忧色,说道:“游大人,我受伤甚重,连我得来的宫中灵药也治不了,是么?”游进忙道:“不,不!没什么,将养几天,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