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城门下

西夏王朝国土广阔,跨域极大,为了方便管辖,设立两个国都,外加部分都护府。

上京城位于国土中部,地位还在江南的南京城之上,为沟通东西方经济文化的丝绸之路的起点,富饶而繁华。

历代皇帝除非是下江南游玩才会选择在上京城落脚,其他时间几乎全都在上京城渡过,帝昊也不例外。

马车缓缓而行,很快来到城下,城墙起码十丈高,高大而巍峨,气势雄浑,牢不可摧,城门楼上尽是身着漆黑铠甲的神策军守卫。

神策军为西夏五大强军之一,建国定都之后便一直驻守在京津卫,成为了皇城禁军,数千年来养尊处优,早已没了当年血战沙场的锐气,里面全是少爷兵,成了各大豪门为子弟镀金的好地方。

城关之下设立两排木栅栏,拦住过往行人,几个禁军把住关口,挨个查验文牒,队伍推得老长。

陆白把手从凤丫柔顺的羊角辫上拿开,掀开车帘看了看。

“可是最近出了什么事?不会是专门在这里堵咱们的吧?”

展云驾着马车,闻言和煦一笑,虽然穿着颇显绿林气,却仍然挡不住那雍容高雅的气质。

“陆道长有所不知,上京城一直都是通查严谨,并不是因为我们才会这样,就算客栈的事情事发,消息传来也没有这么快。”

“老土,丢人现眼,赶快躲回山里睡觉去吧,没见识的老妖怪!”

自从客栈那晚过后,展云对陆白越加佩服了,连带着称呼都带有几分敬重之意。

小女孩嫉妒乃是通病,苏巧然对展云的态度很不爽,虽然她自认对不起展家,却还是克制不了心中的别扭。

展云早知她的心思,也不捅破,毕竟年龄还小,少女心思多变,而且她自觉陆白和苏巧然身份差距颇大,就算她认可了陆白的本领和地位,却也摆脱不了既定的事实。

苏巧然出身高贵,而陆白说到底不过也就是一个深山道士,故此她也不去主动当红娘。

凤丫可不管许多,小脸上满是不屑瞥了眼苏巧然,毫不客气说道:“小不要脸的整天就知道吃醋,长得好看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一句话两个一起得罪,话毕还恶狠狠瞪了眼一旁略显尴尬的陆白,眼中愤恨不言而喻。

陆白苦笑看着展云,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这丫头,打一开始就不停拿这句莫名的话说事,起初他也并未在意,可如今看来,这丫头对于长得好看的男子颇为介怀。

展云秀眉微蹙,叹了口气:“凤丫的母亲是我娘的侍女,年龄大了,后来嫁给了一个进京赶考的风流才子,那人后来仗着我爹户部尚书的关系,还真考上了进士。”

“那人长得好看?”陆白眉头动了动,眸底荡起一层涟漪,怪不得,原来是殃及池鱼,想来是一出抛弃妻子的故事。

展云苦笑点了点头,英气的脸上带着愤恨:“后来我家出了事,那人却忘恩负义,狠心抛弃了妻女,我听说此事之后,托人寻到了她娘俩,这才将其带回桐林。”

苏巧然对凤丫一直颇为不满,二人一路上斗嘴不停,只要有机会就互相掐架,她觉得这家伙比她还小四五岁,竟然就如此厉害,一定要好生收拾,让她服气。

展云说起凤丫的故事,她听得颇为用心,知晓前因后果之后,忽觉这个讨人厌的小家伙还是颇为可怜的,如今才八岁而已,当年展家出事时岂不是才刚刚记事?

如此想着,苏巧然心中不免升起一丝同情,竟然难得的和凤丫站在了同一战线之上,恶狠狠瞪着陆白,咬牙切齿:“好看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老妖怪也不例外!”

陆白心平气和看着车外,老神在在不为所动。展云扑哧一笑,打破以往冷漠寡言,如春日里盛开的海棠。

昨日杀死一众羽鸦卫,让她积郁多年的心病有所缓解,如今再次回到京城,她家的案子或许能够有所转机。

她爹展雄飞一世最重名声,老来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定然心有不甘,她能帮爹爹及家中已故的男人们伸冤雪耻,心中怎能不高兴。

“你们,多少人,文牒拿来!”这么一会儿已经轮到了他们进城,守城的禁卫一个个痞里痞气,长相倒是都过得去,就是里倒歪斜一身懒相。

果然是少爷兵。

陆白心里暗叹,道藏杂记记载果然无误,想数千年前神策军身披黑甲,随太祖皇帝南征北战,凶威赫赫,如今却到了这种程度,实在是国家之悲哀,民族之悲哀。

不过就算再悲哀,与他无关,他只不过是个下山传道的道士,国家大事自有高个的顶着,怎么轮也轮不到他。

“我等一众十六人,十二个护卫,加我一个车夫,车里乃是我家公子小姐,还有一个伺候丫鬟。”展云没有亮明身份来历,如今还没有进城,她不想生出什么波折。

奈何天不遂人愿,麻烦一旦来了,躲是躲不掉的。

“呀呵,小模样长得还挺俊俏,就是穿得烂了一点儿,晚上陪爷出去走走怎么样?”那前来所要文牒的军官毫不在意光天化日,伸手就要去摸展云的胳膊,却被展云躲过。

“臭娘皮,别给脸不要脸,跟爷一晚是你的荣幸,高兴了兴许还能给你找个轻松点的活计,好过给人赶马车!”这人见展云竟敢不从,顿时火了,带着满脸淫邪之色吵嚷。

展云眉头微蹙,眼中蕴含怒气,想当初她还是尚书小姐的时候,何曾受过这样的气,就算是城中养尊处优的那些贵公子见了她也要便显得彬彬有礼,如今面对这些兵痞却有种无可奈何的感觉。

说起来当初她爹可不就是得罪了一个校尉衙内,屁大点事竟然牵扯出一堆的莫须有罪名,落得满门抄斩。

“你们说什么呢,竟敢对我家小姐如此无礼,看我不砍掉你的狗头!”众女之中一个三十多岁,相貌俊俏的妇人拔刀就要砍人。

她乃是见过展家辉煌的老人,严格来说算是展云的婶子,如今再次回京却遇到这档子事,难免咽不下这口气,就要拔刀相向。

嗤剌剌!

一阵拔刀声,守城的神策军没想到这群娇滴滴的娘们竟然真敢拔刀,慌张之下场面顿时变得剑拔弩张。

不得不说这帮少爷兵太完蛋,想神策军再怎样也是五军之一,如今面对一行女人都紧张得不行,大张旗鼓,丢人现眼。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竟然敢造反闯皇城吗?”

展云墨眉紧蹙,挥手让展家众女不要轻举妄动,暗呼大意,她早该交代清楚家人遇事要隐忍。

却也是她忘记了这些女人胸中的傲气,毕竟曾经是户部尚书,一品大员的家人,哪里容得如此亵渎。

城下刀兵一起,就被城楼上的守备长官发现了,茶水刚喝进嘴,差点没呛到,猛地一拍桌子,喝骂一句,气呼呼带着人下了城墙。

这守城门的活从来都是既轻松又有油水,往日行商颇多,凡是过城门都要纳些过路钱,谁当班就归谁,大不了事后请请客,也没人回去闲得无聊告状,这也是不成文规定。

上京城,西夏王朝国都,除了皇位更迭之时,哪有出现过乱子,没想到今天还真被他碰到不开眼的了。

两伙人对峙立了半天,都不敢轻举妄动,不一会儿城里呼啦啦来了一小队的兵马,黑色铠甲,手持长刀,虽然透着一股子压力,却没有军队该有的那种杀意森森。

就算这样,也还是让众多女子心生畏惧,尽皆有些后悔,又觉得主辱臣死,她们之中谁受了羞辱都能忍,唯独展云不行,她是展家的后代,是小姐。

打算进城的百姓早就看出事情不好,此时还哪里敢继续排队,全都散开数百米远,小声嘀咕,指指点点。

“尔等何人,为何攻击城门!”

那带队的军官本就来气,上来就打算把罪名落实,攻击城门,这里可是上京城,就算是一座小城,那也等同于造反,是要斩首的。

“胡说八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攻击城门了,你见过十多个人就敢攻击城门的吗?”凤丫在车中早已忍不下去,掀开帘子就跳了出去,指着那说话的军官娇叱。

那军官是个小旗长,正七品武官,战场上依旧是冲锋陷阵的命,不过在神策军中,却成了闲职,油水颇多,此时被一个黄毛丫头呵斥到了要处,老脸微红,有些尴尬。

“我说你们是攻击城门,那就是攻击城门,来人,将她们拿下!”

众禁军呼啦啦左右排开,瞬间便将展家众女子以及马车包围在中间。

就在此时,忽听一声娇喝从马车中传出。

“你们好大的狗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