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幕起

黄昏遮掩的宅子中,草木也被染上了苍茫不清的颜色,昏鸦落在树端,兀的一声,又飞走了。

见此情此景,立于门口的秦云起念道:“寒鸦伤暮色,渡桥逆人归。”

徐澄之茫然地看向他,没听懂,听上去好像是在触景伤情?不过逆人又是什么意思?

听见他的疑问,秦云起眉间微皱,说道:“逆人是典故,你怎连这个也不知?虽说你学识浅薄,不过竟连这个也不知晓。”他不可思议道:“难道你没看过《前列传》?”

学识浅薄?徐澄之听到这个评价也有些无奈,不过,《前列传》这本书他记得倒是有,记得它被翻看了多次的样子,虽然旧但保存的十分完整,也就有了些印象,但还没看到那,他还在看四书呢。

没想到如今被这么一针见血地指出,毕竟他与简从之他们集会时他们都没说什么,还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

“原来你们都知道。”他无奈地笑道。

“你这都看不出来,那我们废物有什么区别?”秦云起嘲然似的道。

也是,徐澄之原本也没想着能瞒过他们。

“不过你和那家伙不一样。”说起他,秦云起一脸轻蔑。

在他眼里,徐澄之学识虽不太行,但至少有心于学,不过这样的话,他说道:“又何必科举?那里可没有你追求的治国天下。”

他说的这些徐澄之大概能明白,毕竟来临安许多天了,不过,“我自然有我的理由。”

“随你。”秦云起毫不在意道,在他心里,以徐澄之这水平肯定也考不上。

“秦兄你不离开吗?”徐澄之也知道他的意思,换了个话题,算算时间,没一会官府的人应该就到了。

“我走了,晋微良如何交代发现白骨的事?”他认真道。

“行,那我便先行离开了。”

与秦云起道别后,徐澄之走远,等回头看时,他仍旧站在那里,天色越发暗了,他的身影也已模糊。

“渡桥逆人归吗?”他念了一句,好像有点明白了,可是,治国平天下什么的,听起来不是很不错吗?

没一会,官府的人果然到了,在将现场清理后,秦云起也被他们带走了,并被关到了牢里。

看似官府好像占了个大便宜,什么也没做就把案件解决了,不过官府的人正头疼呢。

府衙里,高堂上,于潜刚刚结束对那几人的问案,在稍稍动刑之后,扛不住的便已开口,但他却挥了挥手,让他们暂时退下了,说是要审度一下案情。

等闲杂人等都退下后,他对身边的人吩咐:“这供词暂且不管,只说贼人顽强,不肯招认。”

“大人这是?”他指了指上面,暗示道,“可是这怕是不好瞒呐,这等大事,万一……”

“放心,我怎么做这等欺上瞒下之事。”于潜正色道,“只不过这群贼子拼死抵抗,坚决不肯说出幕后主使罢了。”

手下稍一思索,点头同意,便下去了。

但这一切,早已离开的徐澄之自然不知道,他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暂时结束了,虽然还有很多疑点,而且来的太过凑巧,不过与自己并没什么关系,结果第二天时,第二具佛骨还是出现了。

这次出现的正是一个“求”字,被发现在太傅的府衙里,而且是在皇帝游览他家园林时发现的。

朱元倾,原本身份卑微,但考上功名,官至太傅,并极受皇帝赏识,因此这次修建园林,承蒙圣上垂怜亲至。

清风绿水的园林里,太傅正带着皇帝游览其中,待行到一处石山时,在踩空的地下发现了一具白骨,和之前发现的佛骨极为相似。

由此,本来还对佛骨一事持怀疑态度的人也不由得相信起来,临安上下都在热烈庆祝佛骨的现世,寺庙内朝拜的人到达了顶点,街道上到处都是和佛骨相关的物什,这种极端热闹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了晚上,仍未消散。

周行在江边走时,还能看到江面上都被映出了异样的颜色。这江面太过嘈杂,他便欲离去,可突然看到旁边的酒坊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晏闲。

对方也看到了周行,向他遥举起一杯酒。周行见他目光还算清明,便走上前去,撩开帘子在他旁边坐下了。晏闲让老板给他一个杯子,周行却拒绝了。

“周兄不爱喝酒?”晏闲意外道。

“嗯。”

“为什么?”他举起酒杯,偏头看着,上面隐约闪烁着微光,酒是清澈的,一入愁肠,却让人混沌起来,“醉了不好吗?”

周行问:“为什么要醉?”他讨厌那种不确定感。

他闻此笑了起来,说道:“其实我也不爱喝酒。”他却饮下一杯。

周行不清楚这种情绪,因为他不喝酒,只是疑惑道:“那你为何会在这里?”

“无处可去罢了。”他长叹一声,“你又在为何奔波呢?”

“奔波?不。”周行否认,“我只是在四处转转而已。”

“四处转转吗?周兄真是闲逸啊。”他看向外面,江面远处喧哗,“那周兄觉得这临安如何?”

周行也向外看去,却见江面上突然泛起火光,疑道:“那是?”

晏闲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离的太远,加上黑暗中的江面本便模糊,看不分明,只是猜测道:“那种地方,只能是船起火了吧。”

“看来又出事了,这临安还真是变幻莫测。”

变幻莫测吗?他听到这词笑了起来,说道:“可是在我眼中,这临安从没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