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不变

“没有变化吗？”周行品度着他的话，突然问道，“那佛骨呢？”

他沉默了，带着无奈与悲凉，但还是说道：“一样的。”

见他这样，周行换了个话题：“说到底，佛骨这种东西，真的有人相信吗？”

“为什么不信？”

“因为不存在。”周行断然道。

“这和它本身存不存在没什么关系，只看人们的意愿罢了。”当所有人都相信时，谎言就成了真实。

“就不怕被揭穿？”

“揭穿又如何？不会有结果的。”他确信道。

“即使人证物证具在？”

晏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依然笃定地回答：“不能。”

周行思索起来，难不成他们想把事情闹大？他能知道佛骨的事，自然是徐澄之告诉他的。

仿佛看透了他心中所想，晏闲说道：“不仅仅只是这样，你看着吧，事情很快便会平息下去的。”

周行凝神看着落寞的晏闲，这与平日的他大相径庭，说道：“可是你看起来却并不为这不变高兴。”

“是啊。”他低头无声苦笑，繁灯枝上，忧患却早已现，看起来好似安稳，可他的内心却满是忧惧。

第二天，传来消息，昨晚江面上一艘船无故起火，当火势好不容易平息，人们只在船上发现了几具烧焦的尸身。因此事，负责船运的官员将被问责，但这件事却没引起多少关注，人们的视线已经被佛骨一事牢牢牵引住了。

无论走到哪里，几乎都能听见关于佛骨的讨论，并由佛骨产生了对王朝无限的虔诚与期待，家中出现佛骨的官员也因此受到了空前的瞩目与敬仰，据说，朝廷已经在筹备他们的加官进爵一事了。

因此，在这种万众瞩目下，第三具佛骨的出现也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这次出现的是在一个武官家里，可他出现的地点就没那么讲究了，摆放颇为随意，白骨也没有那种古老而焕发新机的感觉。

因他的敷衍，人们有那么点不相信，不相信这便是佛骨，然后果然有人否认了此事，他们宣扬自己家发现的才是真正的第三具佛骨。

没几日，认为自己才是第三具佛骨的官员越来越多，在朝堂上排起了长队，互相争辩。

还没等他们争出一个结果，当事情走向愈演愈烈之际，之前被暂时压下的客栈一案开审了，于是所有人一下子得知真相，所谓佛骨不过是用无辜百姓的骨头仿制的，而且正出自前些日子那残忍至极的客栈灭门案。

舆情一下子炸开，声讨之声涌来，一波又一波的百姓去府衙前请愿，要求将凶手绳之以法。

严府，庭院里，一个四五十岁左右的人，一身劲装，一柄刀被放在旁边，看起来之前应该在练武之类。他听着下人关于佛骨的报告，认真听完后，面色无异，冷静地挥挥手，让他下去。

等下人离去后，那张镇定自若的脸上才落下一滴冷汗。他将练习的刀收好，转身对管家道：“备车，去南宫府。”

自从关于佛骨的真相引起众怒，人们要求处置犯人，其他发现佛骨的也被牵连，虽然没有证据，但人们也将他们归为一伙，认为佛骨肯定也是伪造的，而且他们平时名声也不太好，素有欺民蛮横之名。

可还没等他们澄清自己，事情便猝不及防地结束了。

因为客栈一案受理后的第二天，宰相的院子里竟也发现佛骨。丞相一向为人清廉，爱民如子，而且一向反佛，结果佛骨竟在他家中出现，事情一下子有点捉摸不透起来。

百姓不相信，一向爱民如子，素有好名声的丞相也会欺骗他们，用平民的骨头伪作佛骨，甚至竟又有点相信佛骨一事起来，因为他家中出现的佛骨与前二者一模一样。

在这稍平息之时，其他官员也纷纷出来说明解释，至于客栈一案则据说是已经找到了凶手，客栈中人有自外地而来的流贼，与起团伙分赃不均，逃至此处，因此被灭。

就在人们恍然不知该相信谁的时候，司天监再次出现。它解释道：有正必有伪，这是常理中的事。他们已观星象，画出了图，然后与佛骨出现的地方相对应，一共有四家，正是最开始出现的礼部尚书，第二个是太傅，第三具佛骨的归属则被归于一个平时不声不响的武将，最后自然是丞相府。

丞相府的佛骨也是被他们发现的，他们以预兆为由，让丞相检查一自己府邸下，果然在一个院子里发现了。

人们由此对佛骨一事笃信不疑，之前客栈的命案也只能解释为流贼作乱，匆匆结案了。

就这样，佛骨一事告一段落，四具佛骨将先被送往寒天寺焚香祷告，历经九九八十一天后最终将被送往宫中。

清晨的河流上，雾气朦胧，四具佛骨被摆在一艘船上，缓缓向寺庙而去。

一处房屋上，徐澄之与周行远远地看着这一切。

天空下起了雨，并不明显的乌云，映照着徐澄之有些难看的脸色。

“总感觉，忙活了许久，又是一场空啊。”

“是吗？”周行偏过头，细看这烟雨朦胧，人间繁华，我倒是觉得，与你来这临安，似乎倒有意外收获。“

“收获吗？“他喃喃重复着，叹了一声，垂下眸去。

周行见此却笑道：“你在生气什么？”

自然是觉得自己好像什么也做不了，在这偌大临安，他只是一个看客罢了。相比起来，还是武林有意思一些，不过，并不令人失望。晏闲，盛千玦，简从之……他们的身影在他心头一一闪过。

即使如此，还没有结束。

离考试还有半个月，可这半个月，总觉得会还会发生无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