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夜访

东风袅袅,将幽香渡向远方;朦胧月下,叶动而风不知。两道影子自林院中掠过,然后在一处屋檐角落停了下来,只见一道人影低声问道:“你知道丞相书房在哪吗?”

“不知道,但这有何难,这个点,他肯定在处理事务,你看这个端着茶迎面走来的丫鬟,模样不错,衣饰也较一般的丫鬟好些,就她了。”

待两人跟上去,才发现她所去的并非书房,而是在类似于会客的大厅中停下了。两人来到屋顶,徐澄之揭开瓦片向下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青衣长袍,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人在不停地走来走去,嘴里还一直念念有词,什么愧对列祖列宗,为人臣子应如何如何,客厅里还坐了另外两个人,坐在主位的是一个身着官服的老者,头发花白却不见老态,在不急不缓地喝着茶,看样子便应该是丞相林知水了,而另一人端坐在其侧,正目方眉,精光敛藏,未动而蓄势,可见猛将之态,徐澄之推测他应该是一个武官,官衔还不低。

这两人似乎是在等另一人的答复,但等了好一会,那个山羊胡子仍只是在踱来踱去地念叨着,徐澄之听不下去了,他还肩负着艰巨的任务呢。既然丞相在这里,那书房便无人了。他看了看还在专心致志盯着下面的周行,也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对下面的人感兴趣了。徐澄之抬手撞了一下他,示意自己要走了。周行则头也不回地对他摆了摆手,徐澄之见状也没有犹豫,立刻转身消失在了黑暗中。

良久,山羊胡子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咬了咬牙,转过身去对着主位上的老者猛地鞠了一躬,颤抖着声音说道:“丞相大人,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此举若出了差错,小人的命可就全仰仗大人了。”

林知水不慌不忙地将起扶起,劝慰道:“义伯为何忧惧至此啊?需要贤弟做的不过是在你的职位范围内开个便利而已,放心,绝不至于威胁贤弟性命。”

山羊胡子却仍是大汗不止:“可是这渡船一事,一向被上面严格掌控,下官实在是……”

“百密亦有一疏。”丞相拍拍他,劝慰道,“再说还有惟甫兄协助你不是?”

而旁边被问到的木惟甫只是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一副不欲多说什么的样子,山羊胡子见其态度反倒更不安了,丞相又是一番劝诫他方才离去。

木惟甫在他走后方才开口:“交给他当真可靠?”

林知水道:“无妨,他只是一个幌子,当日会有其他人去确保这件事完成的。”听闻此言,木惟甫点了点头:“那就好。”又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林知水。“这是当天巡卫营的回防路线。”

林知水长叹一声:“如是,就完事具备了。惟甫兄且侯佳音。”

渡船?巡卫营?听上去便没什么好事,周行在屋顶上思索着这两者间的关系,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他身旁,徐澄之凑近他低声问道:“都说了什么,听这么入神?”

周行见下面的人已说的差不多了,就盖上瓦片,打算先离开此地,转过身来却被徐澄之现在的阵仗一惊,只见他背上背着一个浓稠夜色都遮不住的大包,怀里还揣着一个,勉强露出脸。

“轻功不错。”周行幽幽叹道。

“那是自然。”徐澄之低声说道,又抬起下巴向指了指自己的来处,“那边还有,我拿不下了,那是你的。”说完便率先一跃而起,向所指方向去了。

周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旋即跟了上去。

负重累累的两人迅速离开了丞相府,一路往远离灯火的地方而去,又穿过了一条萧瑟的没有半个人影的街道,在一处荒宅前停下了。看了一下门上还贴着封禁的封条,周行向徐澄之确认:“你确定这可以住人?”

“毕竟没钱,你就担待一下。”徐澄之说完便淡定地揭开了封条走了进去,只见入目一片荒凉,惨淡的月光下,依稀能分辨出地上丛生的杂草与乱石,一看便知已荒废多年了,看了看周行紧皱的眉头,徐澄之心虚一笑,指着前方道:“这里还挺宽敞,你平日可在此练剑。”

再进入屋子内一看,也好不到哪去,到处皆是破碎而凌乱,倒还有些东西留下,不过也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灰,见此情景周行倒不怎么生气,反倒好奇接下来徐澄之要如何解决。

只见徐澄之找了个还算完好的桌子,把身上的包裹卸下了,打开一看,无非是些笔墨纸砚之类的,还有十来本书,若单论这些倒也不算多,转眼间徐澄之又将另一个更大的包裹打开了,里面也是书籍之类的,也有十来本,但除了这些,里面竟还有一封封竹简,周行随手拿起一卷,沉甸甸的,有些难以置信,他推测道:“这难道是关于修仙路的资料?”

“怎么会?”徐澄之反问道,“打开看看,这是你当初只看过一卷的《风尘杂记》,可惜武林存书不多,我那一本已是孤本,没想到如今一入临安便发现了它,我就特意给你带回来了,如何?这段时间你就不会觉得无趣了。”徐澄之满脸唏嘘。

“你是想着自己背书怎么也得拉上我吧。”周行一语看破其意图。

徐澄之哈哈一笑,试图将此事揭过,将竹简一一按顺序摆好。

“那这又是什么?”周行将手中的包裹扔给他,还挺轻。

徐澄之接过后并未打开,只是随意放在旁边,说道“不过是一些金银细软而已,自有用处。”等他将桌上的物品整理的差不多了,才拿起旁边的包裹向周行笑道:“天色还早,再随我出去走走?”

周行拒绝了,只在出去前留下一句:“记得在我练完剑前收拾出一间能睡的屋子。”徐澄之只好自己去了。

月孤明,风又起,周行立于屋顶,闭眼,再睁眼时已是剑起,月光清明一分。徐澄之说得很对,这确实是一个练剑的好地方,明明在这人间繁华城中,举目望去却不见半点烟火,但人生何处不月明?只是依旧斩不断,这树树寂寥色。

等他练剑结束再回到之前所待的房间,已大为不同,虽说不上是焕然一新,至少也到了能睡的标准,“找的人速度还挺快。”周行自语一声,便和衣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