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海寇草莽豪杰意(五)

见到道童坐在桌子上,道士径直走过来,道:“思善,过来。”道童见到师父,乖乖的爬下去,走到道士身边,一脸兴奋。

道士扫了众人一眼,开口道:“好奇怪的剑气,莫非是当年的剑神后人?”

不待方子恒开口,道士已走远,很快便淹没在人流之中。

常玄胤不禁道:“柏掌门果然不一般,只看一眼,便知晓方大人的剑气。”

说话间,智觉大师信步而过,亦不见打斗迹象,二人胜负如何,只有天知地知。

智觉大师行到城门前,古箴已等候多时。

吕牧看出端倪,道:“智觉大师佛门第一高僧,却由古箴出迎,莫非另有大人物要来?”鸿欢问道:“牧公子可知是何人物?”吕牧道:“非京城之人莫属,古家人心高气傲,不事权贵,来者必然与古家交情深厚,当是赵王朱高燧。”

鸿欢早已知晓朱高燧一行人来此,只是吕牧仅仅看到古箴,便推测出赵王到来,不愧为柳相鹤同门。

正如吕牧所料,广陵城北,亦是人山人海,古箫独自站在城下,静候朱高燧到来。

不多时,朱高燧一行人出现在城下。

见到古箫,朱高燧分外高兴,左右四顾道:“为何不见卞锷大侠?”古箫道:“宾客众多,不得已只好让古箴照应,卞大哥为他压阵,免得出了差错。”

封山大宴在两日之后,朱高燧多年未见古千秋,等不得两日,执意先去拜会。古箫拗不过他,只好将一行人一路引上铜山。

入了古家大宅,朱高燧令众人卸下兵器、甲胄,理好衣冠,方才拜见古千秋。

古千秋得古箫传信,已等在堂前。

朱高燧见到古千秋,翻身便拜,道:“师父,徒儿来了。”

朱棣作燕王之时,与七友皆为兄弟,请古千秋收了朱高燧为徒。朱高燧虽贵为赵王,在古千秋面前,亦是师徒相称,可见对古千秋之敬重。

赵王府众人见朱高燧行此大礼,纷纷效仿。

古千秋将朱高燧扶起,道:“你贵为赵王,对我一村夫行此大礼,传扬出去招人耻笑。”

说话间,古千秋将朱高燧拉入正厅,宾主坐下。

朱鹏站在朱高燧身后,古千秋只作不识,并不看他。

寒暄几句,朱高燧将朱棣、徐皇后的贺礼命人抬了进来,道:“师父,此乃父皇与母后的一番心意,还请收下。”

古千秋并未在意,古箫代为收下答谢。

朱高燧又开口道:“师父,上官伯父与徒儿一同南下,不日便到。”古千秋听闻上官怀海,脸上浮现出喜悦之色,却转瞬即逝,只是道:“他终究还是回来,罢了,罢了。”

朱高燧见古千秋模样,道:“如今上官伯父贵为匡世王,并州府主,师父为何不见喜色?”古千秋道:“他若是贪图荣华富贵,当年岂会不辞而别,今番回来,自然是心中执念难消。”朱高燧道:“徒儿亦是曾问过母后,母后亦是如此说词,不知上官伯父心中有何执念?”

古千秋亦不肯吐露,敷衍道:“上一辈的恩怨,与你等无关。”

再言几句,又有宾客到访,古千秋令古箫闭门谢客,不再见任何人。

杨寓觉察出古千秋不愿见客,在朱高燧耳畔低言几句,朱高燧会意,起身告辞,古千秋并未挽留,只是令古箫好生招呼,便退入了内堂。

古家大宅简陋,朱高燧皇子之身,早已在广陵城中安排好住所。

古箫送至山下,朱高燧问道:“好兄弟,突然封山,可是古家有难?”古箫道:“殿下,封山乃叔父多年夙愿,您莫多心。”朱高燧点点头,不再多言,作别而去。

古箫突然叫住朱鹏,道:“你上前来。”

朱鹏不知何故,近身上前,古箫陡然发难,一掌平推过来,朱鹏大骇,双掌相迎,只觉脑中一震,人已在一丈之外。

古箫摇了摇头,道:“太弱,太弱。”

朱鹏正要开口,古箫已转身上山。

远处杨寓呼唤朱鹏,朱鹏来不及多想,匆匆追上朱高燧,一同回广陵安歇。

夜色下的山道,静的出奇,古箫提着灯笼站在道旁。

半个时辰,终于等到古箴独自一人归来。

卞锷成名已久,九州多有相熟之人,连日来多在城中会友,不曾再回古家。

古箫迎上堂弟,古箴将今日柏长生与佛门争执细细道出,古箫不禁道:“楼观台竟然现身广陵,倒是稀奇。”古箴道:“卞锷大哥认得那道长,唤作柏长生,是楼观台的掌门。”古箫点点头,道:“楼观台的人古怪的很,莫要去招惹他们。”

二人一路回到古家,古千秋站在门前,见了兄弟二人,自顾走在前面,一路行到后山。

后山乃古家禁地,古家列祖列宗埋骨之所,非家主不可擅入。

古箴幼时顽皮,偷偷进入后山寻父,遭古千秋严厉呵斥,面壁思过半载方才气消,从此古箴不敢再踏入后山半步。

偌大的后山鸟兽绝迹,静的骇人,唯有三人脚步声回荡在林间,鬼气森森。

古箴紧紧跟在古箫身后,借着古箫手中的灯火,方才按下心中惊慌。

终于,三人行到一座古墓前。

古千秋停下脚步,道:“箴儿,上前叩头。”

古箴走到墓前,磕了三个响头,墓门缓缓打开,一盏微弱的灯火射了出来。

古箴大惊,墓中如何有灯火,难不成鬼魅作祟!

古千秋镇定自若,道:“此墓乃是我古家先祖开辟,历代家主尽数埋骨在此,你二人随我入来。”

古千秋在前引路,兄弟二人尾随其后,走过长长的墓道,终于进来墓室。

墓室内灯火通明,中央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刻着古老的不知年月的文字,无人认得。

四周墙壁上有无数的洞窟,洞窟中立着排位,排位后面,便是棺木,古家的列祖列宗,已在此沉睡千年。

古千秋走到最大的一处洞窟前,道:“此乃古家先祖,你二人跪下叩头。”

兄弟二人拜了三拜。

古千秋道:“先祖名唤道一,铜山中得道,至此开古家先河,二祖诞生后云游四海,不知所踪。”

先祖古道一的棺椁,原来空无一物。

古千秋指着道一先祖旁边的洞窟道:“此乃六世祖斐,云游西域,无意中得石碑一块,乃上古遗物,参透半生不得领悟,含恨而终。”

厅中的石碑,便是六祖古斐寻得之物,怪不得无人认得,原来乃上古文字。

古道一灵位另一侧,乃是古斐之子,七祖奭。

七祖奭天赋异禀,从石碑中参透出绝世功法,古家傲视九州的龙威。

道遍过往,古千秋跪在先祖灵前,道:“列祖列宗在上,大宴之后,不肖子孙千秋欲学道一先祖,出门云游,家主之位,传与侄儿箫,愿列祖列宗庇佑古家,万古长青。”

古箴一脸懵怔,问道:“爹,你要去何处?”古千秋道:“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

古箴并未在意家主之位,自幼他便知下一任家主,非古箫莫属。

扬州独秀,天资纵横的大公子,是古箴无法逾越的高峰。

古千秋道:“古家我已守护二十年,今后便要靠你兄弟二人,我走之后,箴儿需勤加练功,不可荒废。”古箴问道:“爹,你何时回来?”古千秋道:“先祖云游四海,我欲效仿之,箴儿,身为古家人,要有古家的气魄,勤修武学,若是早日功成,你我父子或许尚有再见之日。”古箴道:“孩儿愿随爹一同云游。”古千秋厉声道:“七尺男儿,怎可说出如此话来,古家祖训有云,古家子弟当潜心习武,成龙入道,方才对得起先祖。”

古家列祖列宗,除去先祖道一,再无一人得道。

七祖之后,更是立下古训,古家人不得修旁门武学,只可修炼龙威,以此成龙入道。

只是古家龙威太过玄奥,千百年来,无一人修得圆满。

古箴遭呵斥一通,低头不语,古千秋对古箫道:“萧儿,你天赋异禀,若能修得圆满,成龙入道,记得告诉叔父。”

古箫面无波澜,只是看着一旁双眼发红的古箴。

古千秋道:“箴儿年幼,磨练太少,我将他托付与你,你切不可溺爱与他,谨记。”古箫道:“侄儿明白。”古千秋道:“天下暗流涌动,九州大变将近,但愿封山之后,古家可避过此劫,若是古家气数已尽,你兄弟二人自可隐姓埋名,避祸去吧。”

古箴道:“孩儿誓死守护古家。”古千秋转过头,面对先祖道:“你二人早些回去歇息,明日还要招呼宾客。”

兄弟二人退出,留古千秋一人在古墓之中。

夜色下的广陵城宛若白昼,九州群雄在此汇聚,形形色色,其中不乏大凶人物。

诸如南域山门缙云庄三掌柜华人杰,荆楚水贼熊有力,蜀中大盗王寅,西域沙匪李作田,寻常人物不敢招惹此等恶人,纷纷绕路而行。

倒是雍并大凶人物卞锷,与之酒肆之中,称兄道弟,把酒言欢。

论起凶恶人物,不得不提苍头山的小掌柜,点绛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