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月下宫商飞鸿影(五)

柳庆宗从柳松手中接过八环刀,道:“李兄,你从我手中抢走的宝贝,我自然要凭本事抢回来,若是技不如人,刀便送你。”

李三一听,握紧混元刀,笑道:“既然如此,正好领教。”

二人在别苑外大打出手,柳庆宗的刀法刚猛霸道,李三凭借手中的宝刀及一身怪力与之争斗,两强相对,打的惊心动魄。

柳庆宗胜在刀锋势大力沉,柳松的八环刀虽不及混元刀,却亦是精钢锻造,足有四五十斤,柳庆宗使在手中,并不逊色松江之时。

李三怪力惊人,混元刀使在手中如若无物,出刀快出柳庆宗不知多少,只是刀锋远不及对手凌厉,空有一副蛮力大开大合。

柳庆宗走遍天下,与无数高手过招,早早察觉出李三破绽,混元刀如此之重,全凭臂力所趋,百招之内必然力竭,只需稳稳拖住,便可取胜。只是李三右手持刀,左手尚有短刃,进退自如,行云流水,比之混元刀,左手之刃更快更狠,几次险些中招。

一旁柳松亦看出其中玄妙,心中不禁作想:左右收放自如,庆宗虽是与一人相搏,却是同二人相争,此子若是习我柳家刀法,岂非事半功倍!

柳家刀法威力无穷,大成者却是少之又少,只因九百九十九路刀法招式繁多,练就起来十分费力,柳杨苦练三十年方才融会贯通二百路刀法,柳松苦修四十寒暑亦是区区二百四十路,其难之处可想而知。

斗过近百招,李三身法丝毫不减,柳庆宗暗暗吃惊,寻常人如何能有如此膂力,看李三模样,似乎仍可再战百招。

想到此处,柳庆宗劈开欺身近来的李三,将衣服一扯,坦露出右臂,体内真气陡然暴涨,刀锋大盛,夜幕下闪烁耀眼光芒。

李三见状一愣,随即收起匕首,双手持刀飞身而起,迎头劈了过来。这一劈非同小可,融合李三身法之势、双臂之力,混元刀之重,可谓千斤压顶,宛如饿虎扑食,撼人心魄。

柳庆宗催动真气,刀锋再盛,四周犹如白昼。

李三片刻即到,一刀劈下,只见柳庆宗刀锋猛然一抖,顷刻暗去半分,败势已铸。

不愧为混元刀传人,李三一击之下,本应后继乏陈,柳庆宗却是滔滔江水,一浪胜过一浪,右臂上精光充盈,并发出更为霸道的一刀,李三抵挡不住,倒飞出去,栽倒数丈之外。

胜负已分,柳庆宗收敛气息,面色潮红,想来方才一招,亦是颇费内力。

李三在地上仰面狂笑三声,坐起身来,看着手中刀不住点头道:“好刀。”

柳庆宗的一招威力惊人,若是换作其他兵器,早早受不住刀锋而折。李三手中至宝挡住大半威力,方才免送了性命。

柳庆宗见李三落败,道:“李兄,胜负已分,可否放我过去?”李三挣扎着站起身,道:“败了将刀还你而已,欲进别苑,还需再斗上一斗。”柳庆宗道:“李兄,你已受伤,还是放我进去,欧世伯是我柳家故交,我绝然不会伤害于他。”

李三不肯相让,柳松恼怒便要上前,忽听一声悠扬,琴难测飘然而至,笑道:“先生有伤在身,适才服药睡下,几位还是不进去的好。”

柳松早已没了耐心,见又有人出来阻拦,不由分说,提拳便打,琴难测竖起古琴,一道琴音拨出,柳松只觉撞上一堵石墙,生生被挡了回来。

琴难测这一手可谓惊煞众人。

柳松的铁拳常玄胤尚且难以相搏,琴难测区区一道琴音,便将柳松击退,这是何等修为?

文质彬彬的琴难测,竟然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柳松被逼退,心中更怒,夺下柳庆宗八环刀,便劈了过来,刀锋凶猛,众人不由得为琴难测深深担心。

琴难测不紧不慢,盘膝坐下,连拨琴音数道,一波波琴音扑面而来,柳松刀锋连破琴音,却亦是消磨掉了刀锋威力。

琴难测琴音势如浩瀚之海,无穷无尽,柳松刀锋愈渐衰弱,再难近半分。

正当柳松刀锋虚无,琴难测眼中精芒一闪,手中五音齐发,琴音如百尺巨浪,席卷而过,柳松受困其中,遂带出数丈,方才停歇。

琴难测伴在欧老先生身边不过月余,却是天赋异禀,欧老先生倾囊相授之下,造诣突飞猛进,一日千里,与姑苏之际可谓判若两人。柳庆宗心中惊骇之余,顿生敬佩。

柳松又败一招,琴难测不再出手,弹起悠长小调,道:“我二人为先生护法在此,柳家诸位还请行个方便,待先生伤愈,自会离开。”

柳相鹤拦下三叔,道:“琴兄,欧世伯与我柳家故交,便是你不说,我亦不会叨扰他老人家静养,只是小妹人在别苑,三日不见音讯,着实令我放心不下,还请容我兄妹见上一面。”

琴难测不知柳相怡身在别苑,面上微怔,李三道:“先生伤愈之前,柳相怡不可离开别苑。”柳庆宗沉声问道:“若是我今夜必须见小妹一面,如何?”李三痴笑一声,将刀丢给柳庆宗,道:“柳相怡在我手中,你若强闯,索性鱼死网破。”

柳庆宗紧握刀柄,思虑良久,终究收刀回鞘。

李三善搏,琴难测功力深不可测,二人配合起来,自己并无太大胜算,若是被李三趁机掳去柳相鹤,反之更加受制于人。

琴难测宅心仁厚,见柳庆宗收刀,不禁道:“三小姐若是在别苑,何不放她出来,庆宗兄与二公子真诚相待,我们不可恩将仇报。”

李三只是不允,琴难测面露难色,他虽与李三朝夕相伴,却摸不透其秉性。

似疯似癫,撒泼耍赖,却又恣野难羁,傲骨横生,亦是琴难测极负涵养,方才可与李三太平无事。

李三不肯松口,此时虽然一脸平和痴笑,殊不知下一刻,将是何等的狰狞狂戾!

柳相鹤信步走到柳庆宗身前,道:“李兄,我知你心中担忧,可小妹乃大伯孤女,若有闪失,相鹤对不起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今夜无论如何,定要见到小妹。”

琴难测只道是柳家找上门来,不知柳相怡之事,鸠占鹊巢事出有因,扣押主人却是不通情理,两难之际,别苑内一人缓缓走出,正是欧老先生。

见到欧老先生,柳相鹤兄弟纷纷施礼,柳氏二老亦是道了声:“先生。”

欧老先生走到李三与琴难测之间,道:“你们终究还是找上门来。”柳相鹤见欧老先生气色虚弱,关切道:“世伯有伤在身,晚辈深夜打扰,实在冒昧。”

琴难测在欧老先生耳边低语几句,欧老先生摇头苦笑一声,道:“才三日不曾约束你,便胡闹起来,还不快将人放出来。”

李三迟疑一阵,欧老先生又道:“柳家人不会害我,你大可放心。”柳相鹤附和道:“李兄放心,世伯若有闪失,我以命相抵。”

李三见欧老先生不断地点头,只得进别苑将柳相怡带了出来。

柳栴见柳相怡被五花大绑,心痛不已,道:“快快将绳子松开。”李三放开柳相怡,柳相怡吐掉嘴里的破布,得意道:“便说你困不住我,如今还不是乖乖放人。”李三不以为然道:“我抓你易如反掌,莫要枉费心机。”

柳相怡狠狠瞪去李三一眼,柳栴匆忙走到柳相怡身边,查看可有伤势。

只见手腕上满是淤青,柳栴心痛道:“随我回去,三叔那里有上好的活血膏药。”柳相怡对欧老先生道:“姑姑不愿见人,你留在此地亦是无用,只会让她更加气愤,还是回钱塘疗伤,再作打算。”

这几日李三常常讲起欧老先生因心中有愧,修为止步二十年,加之李三蛮横无理,柳相怡心中怨气,大半投向李三,此时恨不得杀之后快,对欧老先生敌意倒是不再强烈。

欧老先生摇头道:“老夫不会再离开她半步。”柳栴道:“先生,此事我等不便插手,你若心意已决,愚弟绝不干涉。”柳栴发话,其余人等不敢有违,欧老先生谢道:“多谢成全。”

柳家人乘舟离去,柳相怡留下话来:“李三,终有一日我要报今日之辱。”李三冷哼一声,不作计较,与琴难测扶欧老先生回别苑安歇。

次日,柳相怡将贴身婢女二人送入别苑,照料苏岫起居,隔日便来问候。

柳相鹤不便前来,委托柳相怡送上不少名贵药材为欧老先生疗伤。

至此欧老先生三人便在别苑安心住下,李三与琴难测细心照料,等候苏岫回心转意。

不过几日,柳相鹤担心姑苏不稳,动身前往。临行前告诫柳相怡,欧老先生得道之人,李三与琴难测皆是了得人物,得其助力,柳家则可盖过古家,称雄扬州,故而切不可意气用事,当以大局为重。

柳相怡此时一心报复李三柴房之辱,便答应不再为难欧老先生。

柳相鹤对琴难测李三二人放心不下,恐其再生事端,遂将柳庆宗留下,以应万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