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上官重现帝都城(一)

风过海岂会罢休,迈开步子便追将上去。

风过海身法不弱,应是受过高人点拨,纵然那姑娘身法卓绝,仍被风过海死死紧逼。

两人一前一后,穿堂过瓦,奔走街巷,引得无数高手围观。北镇抚司镇抚使陆骏,京畿府总捕头龚彪,亦是紧追其后。

突然出现两名高手在京招摇过市,若是传到陛下耳边,只怕免不掉又是一顿斥责。

四人前后追了约有半炷香的功夫。

龚彪乃捕快出身,脚力功夫不弱,陆俊却已有些力不从心。

正当陆骏恼火之时,忽有一人拦路。

陆俊见状,急忙拜道:“郑公公。”郑公公道:“何人在京中撒野?”陆俊道:“不知,身法了得,卑职本事低微,还请公公出手。”郑公公呵斥道:“有高手入京,你们竟然丝毫不知,北镇抚司真是愈发无用,还不速速召集人手护佑皇城!”

陆俊领命而去,郑公公大步追出。

风过海追了两炷香的时辰,终是赶上,探手一抓,却抓了个空,原来是一道虚影。

左右四顾,早已没了那姑娘踪迹。

风过海叹息一气,正待回身,龚彪亦是追了上来,拔刀在手,道:“京中重地,何人在此滋事。”见得风过海装束,龚彪便知是刚刚入城的鞑靼使者。

龚彪不懂鞑靼语,不料风过海用汉话道:“我乃鞑靼王爷的贴身护卫,在帮王爷追一个小厮,却不想被她走脱。”龚彪自不相信有此身法的人物会追一个小厮,道:“此地乃是京城,烦请贵使转告王爷,还是收敛一些为好。”

风过海点头应是,龚彪身后郑公公恰好追到。

见得郑公公,龚彪匆匆下拜。

郑公公并没有理会龚彪,盯着风过海看了许久,方才对龚彪道:“案子查的如何?”龚彪支吾道:“尚且未有头绪。”郑公公喝道:“既然如此,还不速速去查!”

龚彪深知郑公公的身手高绝,有郑公公在此,自己留下亦是添乱而已。

更何况郑公公下了令,龚彪这个京畿府的总捕头怎敢不遵,起身拜了拜,便匆匆离去。

郑公公见龚彪走远,却是开口道:“二十年不见,你终于肯露面。”风过海笑了一声,道:“大名鼎鼎的郑公公,原来便是你。”郑公公问道:“你为何穿着鞑靼人装束?”风过海道:“我现在是阿鲁台的国师。”郑公公一愣,道:“难怪阔栾海子扎木尔可以突围而去,原来是你在暗中相助。”风过海道:“幽州府的小娃娃倒是不曾损了常家三兄弟的脸面,如若不是李家兄弟的兵马死伤太多,想保扎木尔逃走,亦是没那般容易。”

郑公公点点头,继续道:“当年你擅自离开,陛下很不高兴,派人找了你多年,杳无音讯,却不知你竟是躲到鞑靼人之中。”风过海道:“天下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还要我等这些武夫何用!”郑公公道:“既然回来,便与我一同入宫。”风过海摇头道:“过了这许多年,亦是不见的好。”郑公公道:“如若陛下知你在鞑靼使团中,只怕扎木尔很难活着离开京城。”风过海冷哼一声,道:“你胆敢威胁我?”郑公公劝道:“我身为御前大总管,此乃分内之事,扎木尔区区鞑靼使臣,生死只在我翻手之间!”

风过海怒目圆睁,道:“马三保,惹恼我,对你却无好处,闪开!”

郑公公嘴角抽动了几下,终究还是让开了去路。

风过海向来说一不二,即便贵为朱棣身边的亲随郑公公,亦是难教对方屈服在自己的淫威之下。

风过海大步离开,与郑公公擦肩而过,却是突然驻足道:“朱允炆可有下落?”

郑公公摇头,未待开口,风过海已经远去。

夜色下的冀州楼,京城一等去处。扎木尔带着赤那与几名勇士,早早的等在此地,却是久久不见风过海身影。

身着异服,自然惹得旁人目光,看到赤那一脸凶相,纷纷避之不及。

扎木尔心中一阵慌乱,京城对他而言,太过危险。

若非为得鞑靼生死大计,扎木尔恨不得立刻回大草原去。

酉时已尽,朱高炽同苗灿结伴而来,小二上前招呼道:“苗爷,雅间早已给你备好,请。”苗灿丢给小二一锭银子,道:“好生招呼,小爷今天有贵客。”

小二不认得朱高炽,只道是苗灿好友,引入二楼雅间。

朱高炽留意到扎木尔一行人,微微点头,并未搭话。

入席坐定,小二伺候在旁,朱高炽道:“我兄弟间说些闲话,不需你伺候。”

支开小二,朱高炽不时地望向楼梯,李燹兄弟二人迟迟不来,不知何故!苗灿拉着朱高炽饮酒,道:“二殿下不需担心,二哥应当是有事耽搁,稍后自然便到。”朱高炽无心饮酒,问道:“玄胤在金陵孤立无援,可差人去暗中相助?”苗灿嘿嘿笑道:“有师兄在金陵坐镇,殿下放心。”听到裴鲲亦是在金陵,朱高炽果然心中落定。

可转念一想,朱高炽又是眉头紧锁,道:“小弋依旧没有音讯?”苗灿摇头,道:“二师兄去南疆寻过,一无所获。”朱高炽愁容不展,道:“小弋身陷南疆,真教人放心不下。”苗灿宽慰道:“二殿下放宽心,小弋狡猾得很,二师兄寻不得他,或许是他早已潜回九州,藏匿暗中而已。”朱高炽道:“如此一来,父皇岂非更要迁怒于他。”苗灿道:“小弋方到南疆,便杀了黑水寨的寨主,可曾见过陛下发怒?”

流放之人,擅杀南疆土司,又私离罪囚重地,却是大逆不道。

听得此话,朱高炽心中微微暂缓,苗灿又道:“众兄弟之中,陛下最喜玄胤、小弋,如今已将玄胤放出诏狱,召回小弋,只在朝夕。”

苗灿虽然散漫成性,倒是精明之辈,身为外幽行营右部排兵官,论起谋略,不逊于大弟子裴鲲。

朱高炽心中烦闷被他一扫而空,复起笑颜,闲言碎语中,不觉间一壶酒已见底。

苗灿招呼小二上酒,楼梯处,正巧想起了脚步声,朱高炽抬头望去,却不是要等之人。

解朝言、朱高煦两人结伴而来,落座临间。

朱高煦透过隔窗,笑道:“京畿苗爷,却是久久未见,今日如何偷闲在此,不曾把守南门?”苗灿不温不火,道:“汉王府琼浆玉露,殿下怎有兴致来此市井酒肆?”朱高煦道:“山珍海味吃得乏多,倍觉无味,冀州楼天下闻名,老酒更是香漫京城,殊不知高炽方回回来,便与昔日旧部来此叙旧,怕是引人无端出揣意。”朱高炽道:“皇兄说笑,高炽在京中所识之人,已寥寥无几,来此饮酒,料想不为过也。”

朱高煦点头道:“高炽却是认了真,几句玩笑而已,莫要挂在心间,你难得回来,所有花销,算在皇兄账上便是。”朱高炽刚欲回绝,苗灿抢先道:“那今夜便是要殿下多多破费,苗灿替二殿下敬汉王一杯。”

说罢,苗灿举杯相敬,朱高煦阴笑饮下,两边再是无话,各自饮酒。

约莫一炷香的时辰,又有人上得楼来,竟是赵王朱高燧一行人,杨寓、陆骏皆在。

苗灿摇头一笑,道:“今夜这酒,怕是难易平稳。”朱高炽道:“今夜只需饮酒,不言其他。”

朱高燧亦是不知两位皇兄在此,惊愕呆滞不前。陆骏低声道:“殿下,是非之地,不如离开的好。”杨寓不允,拉起朱高燧同陆骏入了席。

三人坐定,陆骏道:“汉王殿下和二殿下在此,只怕又要起争执。”杨寓道:“同是皇子,有何惧哉,难不成赵王府便要低上一等。”陆骏争辩不过,却是暗中召集人手埋伏周围,以备不测。

酒菜刚刚摆上,又听得楼下一阵嘈杂。

众人同时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破道袍的少年,站在中央,一手擒住一个鞑靼人,正与赤那对峙。

扎木尔坐在一旁,一语不发,面带愁容。

苗灿才见少年,便知非同一般,放下了酒杯,走出雅阁,站在栏杆前观望。

不多时,二楼的栏杆上已经人满为患。

少年得意扬扬的按住鞑靼人,戏弄道:“尽传你们鞑靼人是了不得的勇士,今日一见,亦是不过如此。”

赤那操起一条板凳,便打了过来。

少年迎身上前,一掌拍在赤那的胸口,只见赤那身体微微一顿,便将少年撞开。

少年心中一惊,道:“好一个莽汉。”

赤那横起板凳便打,带过呼呼劲风,少年侧身躲开,撒腿就跑。

赤那紧追不舍,两人绕着场子跑了一圈,苗灿笑道:“这是哪家的小道长,如此胡闹。”朱高炽道:“扎木尔是客人,不可失了礼数,我来拿他。”

苗灿一把拦住,斜了一眼旁边,只见朱高煦和朱高燧亦是都看着楼下,对这个小道长亦是颇有兴趣。苗灿低声道:“殿下莫急,这个小道长只是在戏弄鞑靼人而已,不会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