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章?逛街
不知所踪的奇怪和尚，打乱了文如锦的计划——也不能这么说。
文如锦一个二哈，他有个毛线球的计划！或者不如说，“帮大哥招揽这个高手和尚”，还是人家和尚给他的启发。
现在和尚跑了，他也就没了回去的理由，只好继续顺水东行，前往本来的目的地、江南。
偌大一个江南，还能没有像和尚那样的高手不成？
文如锦的算盘打得很响，丝毫没有觉得，原本的“离家出走”变成了“招揽个高手回去见大哥，让他重新收下我”有什么不对。
……
金风送爽，桂子飘香，在这个收获的季节里，我来到了这座历史文化名城，著名的旅游城市，杭州。
——以上摘自文如锦同学的假想作文《记一次有意义的离家出走（划消）秋游》
……
文如锦在逛街。
尽管人在杭州，他却对什么西湖、灵隐、断桥、虎跑、九溪、狮峰全都无感——对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旅游景点好玩不好玩，可能完全取决于景区里卖好吃的的小摊子多不多。
所以这个家伙，挑了一条最繁华的街道，不一会儿就买了满怀的零食，一边吃一边东张西望。
他正左手一包藕丝糖，右手一包荷花酥，小指头上勾着定胜糕的绳子，指尖上还捏着一串油炸臭豆腐吃得欢，就觉得背后有人轻轻一碰。
文如锦并不知道，他看街景的时候，街上的人也都在看他。
他早忘了他身后的包袱上横着一把东瀛式样的长刀，除此之外，他那个高马尾的发型也实在很扎眼。
早先还有他住处的隐形人帮他梳头，现在他离家出走了，又不会梳发髻，只能随便搞成个蜷川新右卫门的造型。
活脱一个日本——谈不上“友人”了，这个时代出现在市面上的日本人，基本都是倭寇。
这也就是朝阳群众忌惮他那把刀，要不然早就一拥而上，把他扭送公安机关了。
然而现在这个敢于捋虎须的人并不是朝阳群众。
文如锦好歹也是练过武的，身后有人接近，立刻就察觉了。赶到那人伸手摸上包袱，他身都没转，手里零食一扔，反到背后一捞，正正捉住一只细瘦的手腕。
“哎哟”一声，那人猝不及防地叫了出来：“打人啦！打人啦！”
本来就对“倭寇”看不顺眼的市民，登时呼啦啦围上了一片。
文如锦这才看清，身后的人居然是个瘦小的少年，一时看不出和自己谁大谁小，却比自己足足矮了一头，面目脏兮兮的难以辨认。
他当过流浪儿，清楚这里的门道，当下也不怕旁人围观，冷笑一声：“打人？打的就是你！”
一边说，一边单手解下包袱一甩，离得近的众人早都看清，包袱上已经被划开了一个口子。再看文如锦另一手牢牢钳住了那少年的手掌，在那指尖上，果然是一块磨得锋利的铁片。
“原来他是小偷！”
“打他！……”
朝阳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一下子看出谁占理，风向立刻倒向了文如锦这边。那少年拼了命想挣脱掌握，却只像一条垂死挣扎的鱼。
文如锦一手抱了包袱和刀，另一只手拖着少年，从人群中分出一条缝来。
“行了，也不值得送官，我教训教训他去！”
朝阳群众们想想也是，当下散了。文如锦拽定了那少年，七拐八拐的，绕进一条僻静的小巷。
“这位小少爷……你、你饶了我吧！我、我这是头一次……我都三天没吃饭了！……”
眼看周围没人盯着，少年才敢出声恳求，只是这一番话术，文如锦怎么听怎么耳熟。
“头一次？”文如锦松开他手，笑了一下，“头一次你还知道拿刀片呢！——动？你敢动一下，看我揍不死你？”
少年在他的威胁下眨了眨眼，虚踏出半步的脚就收回去，老老实实地站好。“少爷你就饶了我吧，我真是三天没吃饭了……我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娘……”
“滚蛋！”文如锦毫不客气地打断，“什么词儿你就瞎背！你多大？”
“十……十五……”
“你跟我一般大，你老娘八十了？你们家六十五了还生孩子哪？”文如锦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还三天没吃饭，你活该三天没吃饭！跑都不会跑，叫人一逮就逮个正着，还编这些乱七八糟的！”
少年又眨了眨眼，有点愣住了。
他大概以为文如锦会义正辞严地教训自己一顿，没想到这货吐槽的是他的业务能力。
“我跟你说，”文如锦得理不饶人地挽了挽袖子，“你这种笨蛋，不揍是不会长记性的。我也是为你好，懂吧？”
说着把包袱和刀一丢，一脚就把那少年踹趴下了。谁知刚要再抬手，少年“呜”的一声哭了出来。
“哭！你还有脸哭！你……”文如锦等了一阵，发现他哭起来没完，只好耐着性子蹲下去，“我说，我真是为你好！你看你什么都不会……你别哭了行吗？喂……”
还真是怎么劝都劝不好了。文如锦叹了口气，恼火倒消了大半。
哭，也是一种本事。看这个孩子瘦瘦小小的，虽然偷不会偷，跑也不会跑，但被人捉住这么一哭，谁还能真跟他较真？
“行了，今天就饶你一回。”文如锦拾起包袱，因为破了没法背，只能和刀一起抱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哭得一脸花的少年。“以后别叫我看见，看见一回，揍你一回，听到没？”
说罢扬长而去，并没有打算给少年一些接济的意思。
文如锦自己就当过流浪儿，要不是遇到宁轩，也没人大发善心接济过他。
再说街上流浪儿多了，他还能都管得过来吗？
文如锦并不承认，他走出去很远了，还是能听见那个瘦小少年呜咽的哭声。
所以他就找了一家看起来最气派的酒楼，决定还是好好吃一顿散散心。
“小少爷，您几位？……一位，楼上坐好不好？楼上清静……哎这边请，您看，窗外就能看见西湖，那边是雷峰塔……您想用点什么？……行，小的给您掂排着，保证新鲜可口！……您先坐，小的给您沏茶去！”
这就是店家大的好处了，文如锦几乎一个字没说，店小二已经把一切都给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坐在楼窗边的小桌前，喝着茶水嗑着瓜子，远远看着西湖上水波泛着粼粼的光，文如锦突然觉得自己也多了几分风雅的气息。
这种错觉一直维持到另外一个人上楼。
一个佩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