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章?杀人也要眨眼的
如果宁轩第一时间就弄懂文如锦说的是什么意思，估计能气得一口老血喷出去三尺。
我让你用武功我让你用枪了吗？
咱们这是武侠小说！武侠！！！
所以宁轩还是很庆幸的。等他听着文如锦比比划划解释了半天，终于知道自家小弟脑洞开到了哪个方向后，气也就生不起来了。
“嗯，就是这个意思。”他说，“火枪、暗器、毒药，或者伺机而动、击敌要害一招致命，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只要能保住你的小命，就无可厚非，没有上乘下乘之分。”
咦？文如锦心想，自家大哥这个论调，怎么跟某伟人的黑猫白猫那么像……
宁轩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继续道：“我所说的上乘下乘，是指功法本身而言。寻常说来，无论内功外功，都以强身健体为根本，有上乘内功练到化境，能够益寿延年，也不罕见。”
“哦！这么说，下乘的武功就是练完了对身体没好处，反而会伤害身体的——比如那个缺德的辟邪剑法？”
论给他大哥捧哏，文如锦确实是轻车熟路。因此这个话题也就到此为止。
——也不知道，大哥现在在干什么呢？他跟王妃和好了吗？那个卖饼娘子又怎么样了？……
文如锦一边想，一边看着和尚点燃了迷香，顺着窗户缝儿送进屋里去。
——这个和尚，未免太老实了些，不过武功真的很高，要不要替大哥招揽了他呢？
然而这时候他才想到，大哥给自己收拾的行李，别的都准备很齐全，只有君天府那块牌子，并没给自己带出来。
——难道大哥不要我了？
这个念头从文如锦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被他压制下去。眼前却挥之不去的，反复投映着那一日在南昌城门遇见宁轩时的景象。
宁轩的神情一如往常平静，但有没有一点……一点点……难过呢？
应该……不会吧……
猛然间，有人捅了捅文如锦的肋侧，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然后他听见和尚在耳边说：“成了。”
“这么快！”文如锦惊讶地透过窗缝向屋内张望，果然见灯火之下，一个个水匪东倒西歪的，像是睡熟了，有的还大声打起了呼噜。
“走走走！我们进去，端了他们的老窝！”
文如锦兴奋起来，捋胳膊挽袖子的，然而早有准备的和尚立刻拦了他一下，并递给他一颗药丸，想是那迷香的解药，比他早一步推门进去。
好像因为之前文如锦说过一句“踢门而入”，和尚这时候的举动分外轻柔，大门开处，一点声响也没有发出。
即便发出声响也没事了。含了解药的两人站在屋子当中，环顾着周围的水匪们，简直像看着一群扶不起的醉鬼。
屋子里有个长条桌子，桌上摆着的，正是今日从船上乘客手中抢来的银钱和一点点珠宝。
“太好了！”文如锦上前划拉划拉那堆东西，顺手抽过一个水匪身下半压着的被单，稀里胡撸地打了个包袱。即便这样，被掀起身子又扔下的水匪仍然没有醒来。
和尚双手合什，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这种时候还念什么佛！咱们快点走，别等他们药劲儿过了！”
和尚好像没听见，也没往外走，反而迈步走到屋子另一头的一个人跟前，微微低头打量。
那正是之前指挥着水匪们打劫的头目。
“这位大爷，平日里威风凛凛，可曾想过也有今日？”和尚又开始犯神经了，对着显然睡得正酣的水匪头子念念叨叨，“不用忙，和尚这就来送你一程，前往西方我佛之处，学法听经，早日忏悔，洗心革面，再世为人……”
文如锦开始还没当回事，正想不耐烦，却见和尚说着说着就提起一只手来，按在那人胸前，口称：“请大爷上路吧！”
极轻极轻的、“噗”的一声闷响，听起来几乎像和尚放了个屁。
而那水匪头子也没有大动，只是头更加低地垂到了一边，和脖子之间形成一个奇怪的角度。
“喂！你……”文如锦惊讶地上前，探了下那人的鼻息，果然已经没气了。
这个看起来老实得有点傻的和尚，居然眼都不眨就下了杀手！
“阿弥陀佛！”和尚又宣了一声佛号，“怎么能叫眼都不眨呢？和尚分明眨眼了。”
文如锦这才意识到，自己把心理活动说出了口。
不过……
因为和尚的反驳，他也马上转过了弯来。这些水匪打劫过往船只，肯定不是头一次了，而且看他们持刀那么熟练的模样，难保手上没有几条人命。和尚这么做，其实也是为民除害。
敢情这和尚行侠仗义啊！
文如锦高兴起来，看着和尚依法炮制，把屋里睡昏了的水匪一个个打死，自己也忍不住抽出了刀。
宁轩嫌弃他不敢杀人，眼下有这样的好机会，他是不是也该尝试一下？
他像拿着个破冰锥一样直直持着刀柄，刀尖冲下对准了一个水匪的左胸。以这把刀的锋利，想必要戳进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文如锦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下了足足一分钟的决心。
“杀人”这件事，就像是一道极其高大厚重的大门，始终亘立在他的面前，而他则犹豫着，徘徊着，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推门而入。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阿弥陀佛！”和尚说，“还是让和尚来吧。”
刚才能杀人的时候，文如锦纠结得不行，现在被和尚拦住了，他又觉得不高兴。
“为什么啊？你瞧不起我……我佐佐木小次郎？”
到了这种时候，还不忘自己先前人设的，也就是文如锦了。
和尚没理他，又说了一句“大爷上路吧”，就把最后那个水匪给度化了，然后才回过头来。“小施主的刀很奇特，将来有人验出刀痕，难免会查到你头上。”
“呃……”文如锦突然无语，觉得和尚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
这和尚还真厉害啊！一定是老江湖了！
如果招揽他进君天府，大哥会不会一高兴，就不再追究自己离家出走的事呢？……
文如锦打着如意算盘，正要去拿桌上的包袱，冷不防后心一麻，眼前就黑了下去。
这混蛋，又点穴……他在昏睡之前还想了一下。
次日醒过来的时候，文如锦和那些乘客一样，都躺在码头的库房里。不同的仅仅是，他的包袱枕在自己脑袋下面，其中的银两早已经放了回来，那把刀则连鞘靠在身旁。而其他乘客那些被抢去的财物，都堆放在库房中间的地上。
“我的钱！这是我的两串钱！”
“簪子，我的簪子！”
……
所有人乱哄哄地认领着自己的东西，甚至没顾得上问一句，是哪位大侠帮他们找回了这些。
而那个从一开始就不受待见的和尚，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