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章?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一个贱客……嗯,剑客。

文如锦在心里嗤笑了一声。

他自己是个半点派头都没有的家伙,所以最看不上比他拉风的,就像刚上酒楼的这位——

二十出头年纪,脸型眉目都像刀刻般鲜明,顾盼间带着骄傲的神采,偏还身材颀长,腰间佩剑不时拍打着大长腿——一看就不是什么老实人!

在文如锦心目中,“老实人”总得像那个和尚一样灰扑扑的不起眼才对。像这种把“我是剑客”写在脸上的,切!

……他才不会承认,他就是嫉妒人家长得帅呢!

刚上楼的剑客却不在意他的目光。事实上,年轻剑客吸引的,也不止是文如锦的目光,而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被这么注视,只是自然地选了张桌子坐下,和话多的店小二简单敷衍着。

文如锦忍不住哼了一声。

这家伙,居然也坐在了靠楼窗的位置上,而且店小二端上来的茶水点心,几乎和自己桌上的毫无二致!

怎么这么讨厌呢!

文如锦恨恨地嗑着瓜子,试图用目光把想像中的敌意投射过去。

恰在这时,那边的年轻剑客也正好转目望向他,随即浅笑着举了下手中的茶杯,像是致意。

“呃……”文如锦这家伙,向来吃顺不吃戗的,被人这么一笑,立刻板不起脸来,尴尬地挠了挠头,便也呵呵一笑。

他自己是不知道,就他这个憨憨的样子,这一笑就什么敌意也没有了。

对面的人目光一亮,索性起身过来,微一拱手:“请问兄台,也是一个人么?”

……

文如锦没想到,三言两语之间,他就跟这个原本看不顺眼的年轻剑客聊得火热,好像已经交上了朋友。

一定是自己看起来太亲切、太有魅力了,唉!

寒暄了一阵,他已经知道,年轻剑客和自己一样,都是单身到杭州游玩的。

“我姓叶,”——文如锦听得眼皮一紧,却听他继续说道,“叶琼楼。”

“琼楼?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文如锦的诗词底子,支持他理解到了这个程度,也算超常发挥了。对方似乎露出赞许的表情,正要点头,谁知这货又嘀咕了一句,“你还不如直接叫叶孤城呢……”

文如锦刚听到对方姓叶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名字。

而且,这已经是文如锦第三次拿叶孤城吐槽了,可见他对此执念之深。

只是想不到,叶琼楼的神色立刻一变,肃然道:“叶孤城正是家师。”

“啊?”文如锦及时捧住了快要掉下来的下巴,很没形象地瞪着眼,“真有叶孤城啊?”

叶孤城跟宁王、唐伯虎、还有令狐冲是一个朝代的吗?这不科学吧?

不过能让自己穿越的武侠世界好像也没法说科学……

“哦,那个,久、久仰大名——我是说你师父……”决定抛弃科学性的文如锦开始把话题往回圆,说到半截自己又纳起闷来,“哎那你……不是说什么,‘徒不言师讳’……还有你怎么也姓叶啊?叶孤城……我是说,你师父,他是只收同姓的弟子吗?……你不会是他儿子吧?……”

和他的名字不同,叶琼楼一定是个好脾气的人,否则的话,就文如锦这二货絮絮叨叨地八卦他和叶孤城的关系,已经足够他翻脸八回了。

而他只是摇了摇头,耐心地一一解释:“家师没有那么多规矩,直呼其名也无妨的。我说姓叶,是因为家师姓叶,行走江湖时,我本名不便提起。”

听他主动说出“叶琼楼”是个化名,文如锦对这人顿时生出几分好感来,顺手拍了拍胸口:“我的、佐佐木小次郎!”

“佐佐木……”叶琼楼顿了一下,倒也没有太惊讶,“你真是东瀛人?”

“当然……不是!”文如锦咧嘴一笑,“和你一样,行走江湖的时候,就自己取个名字。你要是嫌长,就叫小次郎好了。”

叶琼楼也不纠结,目光转到了桌上那把刀上:“你这刀,可是真的倭刀!”

“那是!我大哥送我的!”

“哦?”

文如锦看着对方神色一动,立刻发现自己说溜了嘴。叶琼楼既然是叶孤城的弟子,那肯定有些本事,但自己还是初识,并不宜打出宁轩和君天府的旗号来。脑子里稍微转了转,就又沿用了那个“男子满十五岁要出门历练”的家风故事。

“你家这风俗,倒也有趣。”叶琼楼不虞有他,只是笑了笑,“你家乡是哪里?”

“……南昌。”文如锦突然心想,这得亏穿越的是个武侠世界,大多数人都说普通话,要不然,光方言这一关就过不了。

“我家在汝南。你……”

在叶琼楼还打算说些什么的同时,文如锦也正想问“汝南在哪儿”。然而两个人都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了楼下街上的一阵混乱。

两人同时从窗口探出头去,看到街角已经围了一圈的人,正指着圈内不知说些什么。而在那圈子当中,传出来的是喝骂和哭泣混杂的声音。

文如锦猛地甩了一下头。他觉得自己好像幻听了,这不是那个想偷他包袱的少年的哭声吗?

他只是一愣神的工夫,身旁的叶琼楼却突然扶住腰里佩剑,直接踏上窗台,跟着就从楼窗跳了下去!

这离地至少也有四五米啊!

文如锦“啧”了一声,心说这人看着挺和气,没想到还是个急性子。

只不过今天这当众打抱不平的事,可别想甩下别人单打哪!

也就是慢了一线,文如锦“汪”的一声,也抱着刀从楼窗跳了出去。

以他的轻功,跳二层楼的高度自然不在话下,落了地停都没停,紧跟着叶琼楼的身影插入了人群。

“咦?怎么又是你?”下一刻,文如锦有点发愣地看着人群围着的几个人。当中一个趴在地上哭得上不来气的少年,不正是想偷他包袱的那个小贼吗?

“各位乡亲,不要多管闲事!”一个身穿石青衣衫的大汉上前来,团团拱了拱手,“这小子是我们家买的奴婢,居然偷偷逃出来了,我们奉老爷之命抓他回去!”

听说是这档子事,围观群众顿时没了兴致。本朝立国之初,是严禁庶民买卖奴婢的,虽然到这时禁令已经形同虚设,但这大汉敢当众说出蓄奴,显然是有恃无恐,普通人得罪不起。

就算他是信口开河,但他们这一行三个人,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手里拿着大刀木棍,谁又敢置疑半句?

也只有文如锦这个没眼色的,一脸漫不在乎的样子,居然还笑了一下,看着那大汉道:“是吗?卖身契在哪儿?身价多少钱,我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