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章?佐佐木小次郎
在文如锦的认知里，马车就和他那个世界的出租差不多，只要给钱，哪里都能跑，按里程计费就是了。谁知道这马车没走几天，就说什么也不再前行了。
“小少爷，这里是鄱阳湖，您坐摆渡到湖那边的码头，有船送您去江南。”车把式一脸厚道地给他指点，“俺……俺可没跑过那么远的路，不认识啊！”
文如锦无奈地咂了咂嘴。人家都这么说了，自己也不能勉强不是？
谁让这个年代没有导航呢！
车钱早付了一半，文如锦随手塞了一块碎银子给车把式，倒比另一半车钱多得多。那车把式千恩万谢地走了，留下文如锦一个人背着包袱在湖边吹风。
鄱阳湖……啊！
文如锦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对着一片澄碧的湖面，远处连天白云、青翠山峰，啥也说不出来。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不对那是滕王阁。
不得不说一句，这厮在南昌住了这么久，居然连滕王阁都没去过。
嗯……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也不对，那不是洞庭湖嘛！
到底有没有课文是写鄱阳湖的啊？……
对了，石钟山记！怎么背的来着？……
这货一直想到渡船都来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感叹一句“卧槽”，勉强没有辜负眼前胜景。
渡船不是很大，有点像是公园里那种游览船，只不过是黑色的顶篷，船舱里也黑乎乎的，显得很脏。文如锦虽然不是很介意，但也习惯性地找了块干净地方，垫着包袱坐下来。
船家看着上了几十个人，这一趟的船资差不多够赚了，正要去收踏板开船的时候，却看到一个和尚走了过来，躬身合什一礼。
啧，和尚！——船家和几乎所有的乘船人都这么想。
咦，和尚！——只有文如锦这么想。
众人想的是，载一个和尚，船家又不能多收一份钱，平白的叫他上船，未免有些晦气。
文如锦想的却是，我从穿越到现在，还没跟和尚聊过天呢！
眼看着船家终于还是不好拒绝，把那个和尚放上船来，坐在船里的人都有意无意地挪了挪位置，确保自己身旁没有容得下一个人的空当。
也不好说他们就是歧视，因为那个和尚委实有些脏，一身青直裰灰扑扑的，都快看不出颜色了，脚上僧鞋更是东一块西一块沾的全是泥巴。
一看就是个穷行脚僧。
不过和尚好像并不在意很多，或者说，他有些害羞，根本不敢和别人坐到一起。
于是他就坐到了船舱的一个角落里。
开船了。
清风吹进船舱里来，带着湖水的味道，让文如锦觉得有点兴奋。
他一兴奋就站起了身，弯着腰跑到角落里，去撩那个和尚。
“哎，你是哪里的和尚？要到哪儿去？是出来化缘还是挂单啊？”他一连串地问，“你法号叫什么？”
“阿弥陀佛！”和尚的年纪怕不有文如锦两倍，居然被问得红了脸，双手合什宣了一声佛号，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半天才磨磨唧唧地道，“我……我没有法号，也没有寺庙挂单。我从来处来，到去处去……”
文如锦听见他前半段话时，不由心想，这是个野和尚。
没有法号，没有寺庙，恐怕就连度牒都没有。和现代人没有身份证一样，这和尚根本就不能算一个和尚，官方都不承认他。
但是听到后半段，不学无术如文如锦，也曾经听过这两句快滥大街的机锋。既然是在打机锋，那前面说的话，也就多半不作数了。
文如锦嘻嘻一笑，不再纠缠这个问题。
“我说，你有没有洗过澡？”他找到了另一个刁钻的话题，还浑不吝地用胳膊肘顶了顶和尚的胸口，“你知不知道，陕西人一辈子只洗三回澡，出生一回，入洞房一回，还有临死一回。你是个和尚，恐怕只能洗两回了吧！哇咔咔咔咔……”
也不管和尚是什么表情，他自己笑得前仰后合，捧着肚子十分开心。
和尚听见“入洞房”三个字，脸更红了，简直像熟透的番茄一样，这也让文如锦觉得特别好玩。
过了半天，和尚才又磨唧着说：“洗即是不洗，不洗即是洗……”正想继续这种没营养的车轱辘话时，一眼看见文如锦垫在屁股底下的包袱旁边，横放着一把形制古雅的长刀，目光不由得闪了闪。“阿弥陀佛，敢问小施主尊姓大名，何方人氏？”
“啊？你问我？”文如锦心想，你都不说你叫什么，我怎么就要报名？于是漫不在乎地一笑，“在下、佐佐木小次郎的干活！”
“你、你是东瀛人？”和尚的神色，并不像装出来的吃惊。正想再问些什么的时候，冷不防船身一阵剧烈的摇晃，跟着便听到船舱内外的喧哗与尖叫。
……
文如锦隔着船舱，看见那帮水匪呼啦啦跳上船来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伸手摸刀。
到了武侠世界以后，他还没打过这样的群架，不过他这人贼大胆，对于以寡敌众也丝毫不怵。
然而他没有机会了。他的手还没碰到刀鞘，猛然间觉得胸口上受了一击。就像刚才他用手肘撞那个和尚一样，和尚原样奉还，并没有使多大力气，但他已经半身酸麻，一时间动弹不得。
他坐在那里还自己琢磨：这就是传说中的点穴了吧？
没想到这个脏兮兮的和尚，居然是个隐姓埋名的高手。
和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边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嘀咕着“佛曰：识时务者为俊杰”，一边拽出他的包袱，翻出里面的银锭子和钱袋，一总捧给正挨个搜刮钱财的水匪。
“嚯！这和尚倒是头肥羊！”走过来的水匪一把抓过银锭来，在衣服上擦擦，又嗅了嗅，乐得露出一口歪七扭八的黄牙。
“阿弥陀佛！这些不是和尚的钱财，和尚身无分文，这都是这位小客官的。”和尚还老老实实地更正着，“这位小客官已经全都交出来了，请各位大爷高抬贵手。”
打刚才就想吐槽他“识时务者为俊杰是佛曰的吗”的文如锦，这时更是无限腹诽：这和尚乱七八糟的称呼都是从哪儿论来的？
但他也很清楚地知道，和尚绝不是为了助纣为虐，因为他们两个人紧紧地并排坐着，刚好挡住了放在角落里、自己的那把刀。
水匪的注意力都在文如锦的包袱上。虽然看见和尚把钱都掏了出来，兀自不死心，又将衣服翻了个遍，连那本内功刀法也翻出来抖了半天，才随手扔下。
文如锦有点发愣。本来还以为这些人看到自己的武功秘笈，一定会两眼放光，自己也不免要露馅，谁知道他们那嫌弃的表情，就跟看见数学课本的自己没什么两样。
敢情他们不识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