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章 画册大手唐伯虎
文如锦没想到，这个风流才子唐伯虎，居然一肚子江湖典故。
“哎，老唐，那你的枪法，和那个霸王枪老王，到底是谁厉害？”
“这我怎么知道！”唐寅一脸无奈，好像听见的是“关公战秦琼”或者“罗成戏貂蝉”，“霸王枪最后一代王大小姐，退隐江湖都好几十年了。”
“王大小姐？霸王枪是个女的？”
“真正的霸王枪，是她父亲王老镖头。只不过王老镖头只有一个独生女，又想将霸王枪传下去，就把一个大姑娘养成了莽汉子。”
“啧，真没溜儿！”文如锦评价别人的时候，丝毫不觉得自己躺枪。转念一想，又大放厥词，“女孩子家家的，就算是练武，练点小巧的兵器不好吗？比方说绣花针什么的……”
“嘿，瞧你说的！还没听说过绣花针当兵器的！”
两个人一边闲聊着，一边看见宁轩已经穿过院门，走了进来，就上前躬身行礼。
宁轩看起来心情不错，笑微微地打量了文如锦片刻，就把手中的东西递过去。
那是一把长逾三尺、曲身窄刃、藏在错金云涡纹皮鞘里的刀。
文如锦一看，眼睛就亮了起来。
“这是倭腰刀，刀头重一些，适合双手持刀。”宁轩说，“你年纪还小，气力上比较吃亏，用这个方便些。”
“哦，谢谢大哥！”文如锦高兴地答应着，拔刀出鞘，来来回回地端详，忽然发现刀身上竟还镌着一个小小的“锦”字。“大哥，你这是……特意送给我的？”
“不是为了你一个人。”宁轩笑着泼他的冷水，“最近打造出一批军械，我就随手拿了一把刀出来。刀身上刻个字又不费事。”
唐寅听了，目光就是一动，顺手接过刀来，向着旁边一竿翠竹只一挥，“夺”的一声轻响，上半截竹子齐刷刷地断了。
“好刀！”唐寅赞了一声，但看着宁轩的神情，明显还含着别的什么，“爷，这么快就……”
“有备无患罢了。”宁轩静静地截住他的话头，好像不是很在意地说道，“该新选王府护卫了，难道都两手空空的？”
“王府护卫？”
唐寅心想，本朝所谓的王府护卫，不过是做做样子，真要成了规模，装备还如此精良，怕不是就离削藩不远了。
这主子的胆子，未免大得有点吓人。
宁轩似乎看出他的心思，笑中带着点讽刺：“不过是复旧制，当今恩准了的，你怕什么？你也知道，太宗皇帝对我们家……颇为眷顾。”
“颇为眷顾”这个词用得……唐寅只能无语点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太宗皇帝，指的是太祖第四子，登基前封为燕王的朱棣，而当时的宁王，则是太祖第十七子朱权。
靖难一役中，朱权虽然被朱棣以势相挟，不得不从，却委实出了许多力。本来许的是“平分天下”，等到这位四哥成功登基，宁王请封邑，连苏、杭都要不到，一赌气跑到南昌就藩。若说宁王这一支对皇位一直心存不甘，唐寅也是相信的。
只不过，这种“不甘”，当今也应该心知肚明的，怎么就答应复了他王府护卫呢？
还是说，这其实不是“当今”本人的意思？毕竟他身边能说话的人，也挺多的……
正如一般人搞不懂哈士奇的思路，反过来说，唐寅这种真正聪明人的想法，文如锦也是不懂的。
所以就直接打了个哈哈：“大哥，你是特意来给我送刀的？还是有什么事？”
唐寅心想，怪不得王爷如此重视锦少，一定要留他在身边。就冲刚才王爷眉间扫过的那一缕阴霾，换个人都要战战兢兢，不敢开口，也就他看不出这个眉眼高低来。
宁轩的神色，就随着这句问话恢复如常。“算你聪明。收拾收拾，跟我出去一趟。”
“啊？”文如锦有点发愣，“我收拾什么？”
“你的头发，找人给你梳起来。”宁轩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披头散发的，像什么样子！刀也不用带——真成了东瀛人了！”
“哦——嗨！”文如锦立刻笑嘻嘻地鞠了个日本躬，一溜烟跑到前院去找人。
穿越几个月下来，他头发确实养了起来，正经挽个髻，再加上身上古装，离当初那个初三生文如锦越发遥远了。
究竟是他被电动车撞了以后，就开始了这场神奇的梦境，还是，过往的一切才是梦，他自己也分不清。
要是能让他做主，文如锦倒情愿生活在当下，至少宁轩这个大哥，是真的对他好。
……
出门走了一阵，宁轩又想起什么，向唐寅那边侧了侧脸：“你不用和我们去了，先回王府吧。”
“是。”唐寅先答应了一声，心里暗暗发笑：这主子成天两个身份来回切换，也不知道会不会乱。
宁轩果然又解释道：“我带如锦去见见君天府的人。——你任王府长史的事，我已经向朝廷上表，应该不日就有准信了。所以江湖这边，你得往回收一收，少露面。”
“那老唐可亏大了！”文如锦幸灾乐祸——天晓得他乐的什么“祸”——笑起来，“往后什么衡山派华山派的热闹，你不是都看不成了？”
是啊，我真的好遗憾！——唐寅在心里吐槽一句，又接着宁轩的话头道：“爷，我这个名声……你也知道，要是挑明了归附王府，朝中御史会不会有话说？”
“你又不是官员，够不上交通亲藩。”宁轩显然是早有成算，语气十分轻松，嘴角的笑容却带着别样的味道，“我不过是喜欢唐六如画的小册子，才把你请到王府来，聊慰闲情而已。他们为这个参我，摆明了是眼馋嫉妒！”
“咳咳咳……”唐寅还没听完，已经被自己口水呛到，咳嗽个不停。半天才勉强笑道，“不是，爷，你这也……你也不是这样人啊？”
“切，我大哥这么厉害，有什么不是的？”文如锦无脑吹了一句，才眨着眼看向宁轩，“大哥，你是什么样人？”
“你问问老唐，他最擅长画的是什么画。”宁轩带着促狭的笑容向唐寅指了指，目光随意放出去，却停在了街角某处，“谁说我不是这样人了？”
唐寅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只见那里摆着个小摊子，一边支着一口大铁锅，一个汉子正把做得的面饼放进去，边烙边转，另一边则搭起案板，有个小娘子高挽起袖子，半垂着头揉面。
只看到那娘子的半张脸，号称纵横花丛多年的江南才子唐伯虎竟忍不住胸口“咚”的一声响，眼前万物都失去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