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不要乱讲”
次日,两个小‘滴溜儿’又去挑粪。
挑不多时,两个从私塾开着的窗子里望见学生们又在吵吵嚷嚷。
‘黑球儿’道:“是不是这些有钱人家的娃儿又要用石头打我们?”
‘讨吃子’望了望道:“不知他们在吵什么,只不看我们,该是与我们无关的,只干我们的活儿就是了。”
又挑了几个来回,那些学生还在吵吵嚷嚷。
这些娃子怎地不读书?‘黑球儿’好奇,硬拉了‘讨吃子’去墙边听。
模糊听得是上课时间过了许久还不见先生来,那先生家就在私塾后面,却是学生们一个推搡一个无人敢去叫门。
又不多时却见公差来撞开门进了那先生家。
公差来便有热闹,连‘讨吃子’也好奇,两个便爬到那土墙上看。
渐渐有人围观,听见有人说是这先生死了,死在城北一条街上。
却是自古以来,这等死人的事传得最快。两个小‘滴溜儿’听了惊愕,只是说话的人也只知道那先生死了再无别的消息。
看了一阵子不见公差出来,‘讨吃子’便说:“我们莫再看了,耽误了干活儿。”
‘黑球儿’见那学堂里娃子们陆陆续续被大人来唤回去了,只听不见什么消息,便不舍地离了那墙,挑着粪担子还回头张望着。
再挑几个来回,两个正往坑里倒粪,看见公差从那先生屋里抬出个红漆木箱子来,‘黑球儿’又忍不住,两个便爬墙上去看。
公差出来,把那先生家的门锁住,抬了箱子走了。
又没有消息,围观的人也散去了,两个便还去挑粪。
晌午时,那‘黑球儿’倒先觉得累了,却是夜里拉了肚子,身子有些空虚。
两个靠墙坐下休息,忽听见墙外走过的人说话。
“听说那先生死时脸上蒙着块布,可能是官府缉捕的大盗呢。”
“什么?这先生斯文,怎会是盗?”
“我也是听人说的,我一个亲戚早上亲眼见那先生躺街上呢。”
……
听了墙外的话,‘讨吃子’惊道:“昨日那先生竟是个贼?”
‘黑球儿’傻傻道:“先生是贼?昨日还给我们陪不是来着,看着不象。”
‘讨吃子’道:“这贼是哪里能看出来的,难不成脸上写个贼字?若能看出来时就做不成贼了。”
‘黑球儿’不解,“怎么读书人也做贼?”
‘讨吃子’冷哼一声起身道:“怎么读书人就不做贼了?何止做贼,做得多了。只不关我们的事儿,挑粪走。”
‘黑球儿’啧着舌起身跟了上去。
走了几步,‘讨吃子’忽转过身看着‘黑球儿’问:“你昨夜里叫醒我说什么来着?”
见说这个,‘黑球儿’又来了兴致,细细说道:“昨儿晚上我去拉屎,忽地一道闪电把大半个天都照得亮堂堂的,端端的看见天上飘下一个神仙来,那神仙轻飘飘落在客栈楼上。等再闪电时,那神仙却不见了。我说你还不信,我眼睛贼好,又刚拉了屎脑子也正清醒,咋能看错?”
象是在想什么,‘黑球儿’说得兴奋,‘讨吃子’却不答话。
‘黑球儿’见‘讨吃子’不吭声,只当还不相信,便着急道:“你还是不信?那时天给照得亮晃晃的,我怎能看错嘛。”
‘讨吃子’转过脸直勾勾地盯着‘黑球儿’道:“不要乱讲,你什么都没看着。”
‘黑球儿’“唉”一声,眼瞪得好大,“你昏了头了,眼睛长我脸上,看没看着我说了算,你怎就不相信。”
‘讨吃子’急道:“你莫嚷嚷,不是不信你,只你看到的,到我这里便罢了,再莫与人说。”
‘黑球儿’不解,挠着头道:“咋地了?咋就不能和人说?”
‘讨吃子’低声道:“你只听我的就是,千万别再提这事。”
‘黑球儿’纳闷,“咋就看见个神仙就不能说了?你说明白些,别让我着急。”
‘讨吃子’苦笑着摇摇头,又瞅瞅四下无人便道:“你细听我说,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鬼怪的,就是有又哪让你我看见。”
‘黑球儿’不满,打断道:“咋没有,我娘在时就常给我讲神仙的事。”
‘讨吃子’苦笑,“行、行、行,就算是有吧。”
‘黑球儿’又打断道:“不是算有,是肯定有。”
‘讨吃子’又苦笑再压低声道:“好,好,是有。不过,你昨晚见的是人,只不过不是一般的人。”
‘黑球儿’一脸疑问看着‘讨吃子’。
“你想想那先生昨夜死在街上,你又看见天上飞着个人。”‘讨吃子’伸个手指戳戳‘黑球儿’的脑门子,“又听人说那先生是被人杀的,你再用脑子想想,这两个上有没有关系。”
‘黑球儿’听了,只惊得张大嘴道:“你是说那天上飞的杀了先生?”
‘讨吃子’冷笑一声,“算你还有脑子,虽也不一定有什么关系,但毕竟飞得蹊跷。你想若真是那飞的杀了那贼,定不是一般人了,你乱说时岂不惹麻烦?弄不好摘了你这黑头去。”
‘黑球儿’听得直吐舌头,“听你的,听你的,只不说出去。”
‘讨吃子’叮嘱道:“除我知道,再给谁也别说。”
‘黑球儿’“唉”地答应了,摸摸头道:“再不敢说,再不敢说。”
挑了粪回来时,‘黑球儿’忽又不解地问‘讨吃子’道:“只我还是不明白,那人怎能飞呢?就是他杀了先生也定是个神仙了。”
‘讨吃子’看着‘黑球儿’认真道:“这世上能人多了,有会飞的,只你没见过罢了。”
‘黑球儿’挠着头思忖着‘讨吃子’的话。
故事回到前面,那大盗淫贼严釆花确是要入那客栈行事却反被人袭击,只是逃了那人的追却终究还是丟了命。
袭击严单的是什么人?这个暂且不说。只事发地点在这客栈,‘黑球儿’于夜间又见这客栈飘落个‘神仙’,公差若得这一线索时,是不是那先生命案多少有了追究处?
只‘讨吃子’一番话却生生得把这点儿线索又隐了去,这案子又无半点去处可寻了。
但看了这一段,想想这‘讨吃子’可是一般的人?
那一日,贪看了热闹,又是‘黑球儿’拉肚子身子虚软,两个没干多少活儿。
晚间,那泼皮头儿吴撇子和几个泼皮来看,见只干了昨日的一半便不高兴,骂道给你两个饭吃只知道日馕却偷懒不干活儿。
吴撇子嘴里骂着,没好气地把一张纸包着的几个糠面馒头扔给‘黑球儿’。
那一扔,纸散开了,‘黑球儿’只抓住了纸,几个馒头咕碌碌滚到了地上。‘黑球儿’忙弯腰去捡,‘讨吃子’并不动,却无意中看了那吴撇子一眼。
那吴撇子也不知哪里窝了火来的,见‘讨吃子’看他便恼了,忽地扬起手照着‘讨吃子’脸上“叭、叭”就是两记耳光,“你个白眼狼看我做甚?”
‘黑球儿’正捡馒头,见吴撇子打‘讨吃子’,忙挡到‘讨吃子’身前面对吴撇子道:“莫打,莫打,只明日赶早干完就是了。”
吴撇子还要挥手,却看见那‘讨吃子’一双眼直勾勾看着他。
那眼里却有着倔强和愤怒的,还杂着一些凶狠的光。
这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叫花,一个小‘滴溜儿’。
但那眼神却让吴撇子心里生出了冷意。
吴撇子收了手骂骂咧咧地去了。
‘黑球儿’转过身问‘讨吃子’:“你没事儿吧?”
‘讨吃子’并不答话,只盯着吴撇子走了便到地里摘小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