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雨雪霏霏
冷风如刀，万仞断崖如千万饿狼在寒风中咆哮。
崖前一中年男子长身而立，狂风吹起崖岸上百丈铁索哗哗作响，却不能动摇男子一丝一毫。
蓦然，天际乌云乍破，一条闪闪电光打过来，照到他脸上。
中年人睁开双眼，眼中的天边乍然扬起一道银光，黑色的流云刷地破开，雪亮的剑影如入海蛟龙，长驱直入，于云海中奔腾。
雪亮的剑光愈来愈近，忽听一声清啸，远处一道剑光疾飞而来犹若一条青龙腾越九天之上，俯冲而下。
剑光如虹，罡风纵横，剑气凌厉逼人。
“铿！”
最后，剑光停在了中年人面前，剑影消散，狂风渐渐平息，原来不是一柄剑，而是一截枯枝。
“你的天赋比我想象的还要高。”中年人看着狄文，认真道。
狄文收起枯枝，对着中年人抱拳道：“前辈过誉，不知现在可否教授小子那套绝顶剑法？”
中年人轻叹一口气，捋了捋下巴，道：“你真要学？”
狄文认真地点点头。
中年人见狄文这样，也只好点头道：“好吧，我就把这套剑法教你，但你无论学成与否都给我离开这里，永远不许跟别人说你认识我，更不许说你见过我，不然的话，我的剑就会搭在你的脖子上。”
言语虽然平淡，但最后那“剑”字吐出时，狄文只觉背脊冰凉，瞬间犹如堕入寒冰地狱。
虽然疑惑，狄文却也不敢问，只能点头称是。
中年人看狄文答应得认真，踌躇两步，终究下定决心。
拿过狄文手中的枯枝，他忽地折断，看着狄文一字一句道：“我这套剑法，只有一套心法，你记住，我只说一遍。”
“大道由简。高下相生，有无相成，欲速则钝，欲轻则明，明心静神，万籁乃听......”
一串莫名的字符自中年人口中道出，犹如远古传来的祭祀呢喃，好像漫天神佛的沉吟，晦涩难懂。狄文脑中则是轰鸣震颤，只觉耳畔有黄钟大吕敲响，脚步虚浮，站立不稳，一下子蹲坐在地上。
狄文只觉吟咏了很久，洋洋洒洒过千字，让自己脑袋都快裂开了，却也没记住多少。
“记住了吗？”中年人负手而立，看着狄文，面无表情。
狄文摇摇头，面容有些扭曲，道：“没记住。”
中年人道：“就现在，耍一套剑法我看看。”
狄文一愣，手中无剑，如何御剑？
“有无相成......”
忽然，一个声音回想在脑海中，无剑则有剑，手中无剑，心中无剑，那万事万物便皆可为剑。
猛然，狄文睁开双眼，周围爆发一股凌厉的剑气，剑光回旋犹如冲天蛟龙，破开天光，直冲天际，一股浑然剑势荡然而成！
千里之外，雪峰之顶，一个一身布衣，头戴斗笠，满脸胡茬的沧桑剑客猛然睁开眼睛，看着一个方向，眼中忽然爆出一股凌厉的光芒，破开天地间的冷风，直直盯着那个方向：“他又出现了！”
与此同时，武当山、少林寺、岚湄山、沧浪派......无数中原高手在这同一时间感受到了一股凌厉的气势自大地上拔然而起，犹如沉睡的巨龙缓缓苏醒，睁开金瞳的一瞬间，照耀天地。
中年人看着狄文的样子，伸手轻轻在狄文的百会穴上一按，狄文周身凌厉气势瞬间化为一股温润的剑光。
气势外放却也仅是一瞬间，剑势收敛，随温润剑光慢慢敛入狄文体内。
“你的剑胎已成，可以走了。”中年人看着狄文，面无表情道。
“可是前辈......”狄文刚反应过来，还未说完便被中年人摆手打断。
中年人伸手一指，狄文忽觉脑中有万马奔腾，无数字符从脑海深处奔涌而出，除了刚才那套剑术心法，还有一篇《静语冰心咒》。
中年人看着狄文，神情严肃道：“这剑法名为‘十万金戈’，共十万招。你剑胎方成，只能勉强施展第一招，修炼此剑法须谨记，欲速不达。”
说着，中年人一挥手，一股清风便已包裹了狄文，将他托上高天：“去吧，出了此崖往东南七十里便是百草谷。切记，不要与旁人提及此间之事。”
狄文看着身下越来越小的身影，眼眶微红，在高天之上对着中年人拱手，喊道：“前辈保重！”
风声飘荡，回响山谷之间，狄文的身影已消失于狂风之中，却不知刚才那话传没传到中年人耳朵里......
“呼~”
狂风消散，狄文稳稳落在地上，看着脚下的路，甚是熟悉，环顾四周，心中响起中年人临走前说的那句话“往东南走七十里便是百草谷”。
纪红裳还在等着自己，自己当时被仇恨冲昏头脑，丢下重伤她的就去了武当，现在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心中挂念纪红裳，狄文便想赶紧回去，可是没有马匹，密林之中行路也不方便，就只能一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一面辨认方位。如此，行了不知多少天......
狄文在山崖前修炼的时候，另一方的天骄试剑在持续十多天后终于落下帷幕，六大派谁都没赢，偏偏是一个刀疤脸的小子上来拿了第一，提走了朔月摘星棍！
谁都不知道这刀疤脸的小子什么来历，脸上两道交错长疤覆盖满脸，眼神凶恶，对付每个上来挑战的人都是几招解决。
就连武当三子之一剑松道人的大弟子——段鹤鸣，联手昆仑宗柳病已都不是这人的对手，甚至对方在昆仑宗与五圣教两大弟子的联手攻势下依然游刃有余，胜似闲庭信步，寥寥几招便解决了两人，这份功夫，不由得让众人害怕。
但如果说年轻一辈中有这么一个人，那一定在江湖上有些的名头。可偏偏大家谁都不认识这个人，都没见过他。
既然对方赢了，确实不好阻拦，结果也只能任由他拿走宝物。
最后天骄试剑大会在一众人的唏嘘中结束，可是天骄大会的结束并不是武林各大派之间相互较量的结束。
就在几个月之后，六大派与八大山门的高层相继接到门中个城镇线人的消息，虽言辞不同，情况却别无二致——不管是门中管辖的城镇还是乡野之中，均有不同程度的人口消失现象发生。
“这又是怎么回事，又是谁干的？”
众人又再次陷入了疑惑，据手中密函来看，一城近四五十万人口，一天也只有十几人消失，虽不是什么大事，但每天都有这么些人神秘消失，确实是个怪事。
也就在天骄试剑大会结束三个月之后，狄文终于回到了百草谷小镇上。
深冬的天气，风冷得刺骨，雪下得很大，飘飘洒洒，在一个黄昏。
狄文独自走在路上，白茫茫的天地间似乎只有他一个人，脚下的雪很厚，踩着呲啦呲啦的，山野、农舍，一直到乡镇上的楼屋，都覆盖上了皑皑的一片。
路上的人不多，都是低着头匆匆走过，狄文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游走的浮萍，没有归处。
路过了很多家店门，看着里面通明的灯火，不时传来的笑声，想必一家人都热热闹闹地凑在一起烤火，准备庆祝这第一场雪吧。
不知何时，狄文发现路上只剩自己一人，除了纷纷扬扬的雪还在落，好像再也找不到能动的东西。
“咔~”
狄文踩到一段枯枝，慢慢拿起来，即便身上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雪，但狄文却一点不觉得冷，他轻轻拂去枯枝上的残雪。
看着前方那白亮亮的一条街，轻轻挥动枯枝，在雪地里写道：
百草谷里栽暖绣，
武当山下历寒秋。
雪掩血泪难收恨，
一夜行人尽白头。
笔锋到最后一字未完却戛然而止，狄文愣住了，他看到了一个人，那个人也看到了他。
或许只有这种别离才能让人想起最真实的思绪。
在那暖暖的灯笼光晕下，纪红裳一身莲花色的清衣，撑一杆伞，正等着他。
只离别了几个月，她还像以前那样美，却消瘦了很多。
忽然，灯笼掉在了地上，伞也掉在了地上，一个温暖身影一下子投入狄文怀中，紧紧将他抱住。
“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狄文忽然觉得周围很冷，怀里的人很暖，他轻抚了抚纪红裳的额头，微微一笑道：“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