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静语冰心咒

大雪之中，两人抱了很久，直至肩头都落满了雪，纪红裳才在狄文怀里轻声说道：“我们回去吧。”

狄文一去五六个月，纪红裳的心每天都好似火烤了一样，焦虑不安，担心得不得了。

本来狄文离开当天纪红裳就打算追上去，结果刚出了客栈门便晕倒在了店里，还好客栈老板娘经常以前经常给百草谷送货，甚是熟悉，救下了纪红裳。

纪红裳在客栈等了七八天还未听见狄文的消息，心里焦急万分，不待外伤痊愈便骑上骏马直奔武当去了。

可是等纪红裳赶到武当的时候，听到的却是狄文大闹武当，被折辱一番而后失踪甚至被杀的消息，一时间心灰意冷，一路走走停停也不知过了多久，走回了百草谷山下的小镇。

本想就此隐居，在小镇上做一个普通人，安度此生。

没想到出来买茶，能在最冷的时候遇到最温暖的人，一时间不知如何表达，只能紧紧抱住他，生怕他再离开。

狄文看着纪红裳有些苍白的脸颊，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纪红裳摇了摇头，笑道：“已经好了。”随即又用手搓了搓脸颊，展颜笑道：“有点冷。”

狄文一笑，道：“我们先去住下吧，这几个月我经历了一些事，我需要跟你好好说一下。另外，之后我可能需要隐居一段时间，我们就去百草谷后山那里住下吧”

纪红裳笑道：“只要你没事，住在哪里都行。”

二人先回了纪红裳所住的小店，凛冬时刻，大雪纷飞，街上的雪铺了一层又一层。

红烛高阁之上有人笙歌买醉，温暖如春的阁楼上一派艳艳光景；巷道市井里有的人家悲哭打闹，不知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雪依旧在下，早已盖住了狄文那首诗，但行人没变，行人依旧是行人，无论在这个雪夜还是在以后。

雪下的多，停的也快，第二天清晨打鸣的时候，大地的银装已经被人们收拾得整整齐齐。

大街宽敞了，狄文便跟纪红裳去准备东西，打算住回百草谷，只不过这次是在后山。

百草谷的后山距离百草谷也只有半个时辰的脚程，备好了东西，告别邻里乡亲的嘱托，纪宏山便与狄文骑马从已经挖开的道路往里走，路过百草谷旧址的时候，狄文远远地看了一眼，并未逗留便带着纪红裳去了后山。

这里的雪还很厚，狄文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在后山修了一处木屋，二人便就此隐居起来。

百草谷山下小镇虽以百草谷为生，但百草谷消失之后，这里的众多药铺与药产并没有消失，经过了几个月的波折之后，便慢慢稳定下来。

狄文便偶尔与纪红裳出来逛逛，采购一些食物与日常需要的物品，其他的时候便在百草谷后山独自修炼。

早晨，落光了叶子的乔树上，挂满了毛茸茸的银条儿，在娇阳照射下亮晶晶一条一条，风一吹泠泠响，如一串串风铃；冬夏常青的松树和柏树上坠满了蓬松松、沉甸甸的白球，那是霜打在了松果柏叶上。

木屋周围的摆设跟以前在百草谷的时候很像，周围花团绿竹，一挂瀑布悬于不远处，清澈温暖的潭水溅起层层水雾，即便是深冬也不结冰。

狄文整天站在木屋前的绿竹旁抚摸手中的一截枯枝，时刺时劈，有时剑舞如风，有时静若处子，每每似有所思都会拿着枯枝挥两下。

初春，春风拂柳，大地融雪，树枝头由素银渐渐恢复了绿色。

狄文依旧每天站在院前，拿着一截枯枝思索。

这剑法居然只有一套心法，讲的也只是如何引气、练气、修心跟修身，不说图画，根本一点剑招的描述都没有，这该如何修炼？

脚步声响起，纪红裳端来一碗热汤，看着狄文还在苦思冥想，不由地心底泛起一丝心疼，上前柔声道：“天气越来还凉了，你要一直在院子里悟剑吗？”

狄文看着被露水湿透的肩膀，皱眉道：“我自认为从小学什么都很快，如今却连这剑法的入门都做不到，以后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不能学会这剑法，实在让我寝食难安。”

纪红裳放下手中的热汤，看着狄文温柔道：“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狄文道：“这剑法说来奇怪，只有心法，全无剑招，这让人如何修炼？”

纪红裳皱眉道：“这只有心法的剑法我还从未听说过，你从哪里学来的？”

狄文刚想说是一位前辈教自己的，却忽然想起临走的时候中年人对自己说的话，便道：“我失魂落魄之间路过一处荒野断崖，于崖前一块石碑上看到的，想来不凡，便记下来了。”

纪红裳点点头，问道：“心法上怎么说的？”

狄文稍一沉吟，道：“心法上说的尽是些修心练气的法门，对剑招却全然没有描述。”

师门大仇未报，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一篇绝世剑法却不知如何修炼，本想练上十年横扫武当，现在半年过去却连入门都不行，这大仇如何能报？！

越想越烦躁，狄文抽起枯枝来随意挥打。

这剑法怎么如此怪异，这些高人为什么偏偏都将这些厉害的功夫讲得那么高深，故弄玄虚，直白浅显地说出来不是更好？摆什么谱，做什么架子。

身负血海深仇，自己却还在这里隐居悠闲，十万套剑招，现在入门都不行，如何能练成十万套剑招！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练成绝世武功！

越挥打越烦躁，越想越焦虑。狄文只觉心头一团怒火猛生，全身内力炽热无比，真气在经脉之中好像沸腾了一般，控制不住开始向着心脉冲击。

“狄文，你，你怎么了？”纪红裳惊讶地看着忽然全身炽热、劲气鼓荡的狄文，颤声说道，手开始向着狄文身上按，以求平息这股暴乱的内力。

哪知一经接触狄文身体，内力迸发，轰然将她弹开。纪红裳后退十余步方能止住身形，幸好未曾受伤。

狄文得纪红裳呼喊猛然警醒，只觉胸膛炽热，呼吸困难，体内好像有一股气流乱窜，要将他撑爆。

“我，真气不受控制。”狄文声音发颤，浑身抖如筛糠，一下子坐在地上，满身是汗。

纪红裳瞪大了双眼，惊骇道：“你走火入魔了，别动，我为你调理。”

说着，纪红裳盘膝坐地，双手搭在狄文后背，为其输送内力。

狄文觉背后一股阴柔内力自其经脉流入体内，短暂调和了体内沸腾的至阳内力，稍觉舒畅。

“你体内没有阴柔内力呼应，我的真气输送过去效果甚微，你尝试运起拂露心法调和内力。”不一会儿，纪红裳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汗，狄文体内至阳内力太过庞大，自己双臂送过去的阴柔内力经过长途跋涉见效甚微，这样下去并不是长久之计。

他明明只是练剑，为什么会走火入魔呢？难道是他的心法有问题？这想法在纪红裳脑中一闪而过，现在却根本没有时间想这些。

狄文则是听了纪红裳的话，开始运起拂露心法，慢慢调和体内阴阳平衡。

可是拂露心法毕竟只是胎养功的辅助功法中一小部分，时间一长，弊端便显现了出来。

拂露心法运转太慢，化出的阴柔内力对于狄文体内那庞大的至阳内力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

而且狄文觉得不只是身体上的炽热，就连心里都开始浮躁起来，好像有一头洪荒猛兽想要冲破牢笼，毁灭一切。一股难以控制的毁灭欲望自其心底生发，难以自语。

正当狄文焦躁的时候，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对了，之前那位前辈不是临走时候教了自己一套《静语冰心咒》嘛，试试那个。

想着，狄文默默运起了静语冰心咒，一股柔和的内力自经脉各处自行发生，滋润进四肢百骸，开始熄灭那狂躁的至阳内力，随之而来，狄文的心境也慢慢平和了下来，心中焦躁狂暴也似春雷化雨，瞬间变为了一股生机滋润其内心，让人感觉无比清新充实。

旁边，纪红裳吃惊地撤回双手，看着此时双目紧闭的狄文，虽不明白为什么他体内会忽然生出如此浩瀚的一股柔和内力，但纪红裳知道，现在狄文正有一场大机缘。便立在其周围，默默为其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