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五十九章 西八娘

戴轲一连灌了自己三杯茶，还在那儿啧啧品味，连连叫好。风沙都快有些不好意思了，拿眼神暗示陈璧罢手，再次邀请人家坐下。戴轲这次没有推辞，跟陈璧隔着茶炉坐下了。风沙问道：“听说前些日子王副使出了点事……”既然戴家在荆南军有些势力，那正好可以打听一下军方的情况。戴轲脸色微变，目露惊异之色，确实出了事，军方觉得很丢人，严密封锁消息。他也是因为家族在军方高层人脉广，自己又是高王近侍，才知道个大概差不离。旁人实在不太可能晓得。目光扫过元八娘和陈璧，又不禁恍然，颌首道：“是王副使的公子，监管狱讼，却知法犯法，虐杀奴婢。王上震怒，谕令严惩，目前已经在押收监等判。”风沙倒也不意外，那个王少监确实得罪他了，而王副主事第一时间便代子道歉，态度极其诚恳，不仅将子扣押，还把居所连同家眷一起送给他，任他随意处置。他本来就没打算深究，见状更不打算为难。但是，人是苏环带来道歉的，性质就变了。此事的处理结果，意味着苏环对他的态度。现在看来，苏环是把他放在心上的，并没有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戴轲幸灾乐祸道：“想当初，王少监多么意气风发，还真是高处不胜寒啊！”以王少监的身份，虐杀奴婢算个p，哪怕虐杀良家都没人敢管。这分明是高王收拢军权的起手式。拿王少监开刀，无非是想钳虎仔挟虎父交虎符。谁让这家伙是荆南军行军司马王副使的儿子呢！以前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可怜。风沙笑道：“你似乎对那位王少监不以为然呐！”“那就是个混蛋，好事不干，坏事做绝。”戴轲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过于幸灾乐祸，可能会让两位佳人对他观感不佳，赶忙敛容，继续谴责道：“他有个心腹，仗着官差身份威逼民女，人送外号黑了天，他非但不约束，反而暗里庇护，明着放纵。他有今时境遇，纯属恶有恶报，活该。”他一帮狐朋狗友跟王少监也算常来常往。没少称兄道弟混赌馆、勾肩搭背逛窑子。得知王少监遭殃的第一时间，大家却不约而同地打听人家的女眷被发往哪里。当然不是想救人于水火之中，只是想跳进人家的苦海里游自己泳。元八娘听得粉脸含霜，柳眉倒悬，下意识地看风沙一眼，哼道：“确实活该。”陈璧不动声色道：“怎么以前没人管呢！”她在巡防署当步快头子也有一段日子了，整天跟江洋大盗、亡命之徒打交道。心思绝对没有长相单纯，一张口就抓住了重点。戴轲叹道：“谁让他有个好爹呢？”“为什么现在又有人管了呢？”陈璧根本不关心“爹”是谁，倾身追问道：“王副使是失势了还是去世了？”戴轲愣了愣，结巴道：“没，没……”陈璧不依不饶道：“没失势还是没去世？”戴轲有些傻眼，继续结巴，“都，都没。”陈璧笑了笑，不仅挺身坐直，还稍微往后靠了靠，不再继续发问。戴轲莫明羞恼道：“他爹没失势也没去世，但他的的确确被抓了。”陈璧又笑了笑，还是没作声，顺手倒了杯茶，做了个请喝的手势。戴轲这次没接茶，大声道：“我前几天才去牢里看过他，他还请我照顾家眷。”其实他是跟一帮狐朋狗友跑去看笑话的。大家确实一个劲表示要帮忙照顾家眷，只是口吻绝对听不出半点好意。反而能把人活活气死。王少监最终没被气死，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家眷关哪里。就算受尽屈辱，那也轮不到这帮人。陈璧道：“这么说你跟他交情挺好？”戴轲刚嗯一声，突然反应过来。他才谴责人家好事不干，坏事做绝，是个混蛋来着。结果现在又好到托妻献子？当然怎么都说不过去，忙补救道：“虽然他人不好，他家人终究是无辜的，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陈璧抿唇含笑扫元八娘一眼，颌首赞同。元八娘只是单纯，又不傻，何况戴轲这番表演如此拙劣，冷冷道：“来也来了，茶也喝了，你该走了。”竟直接逐客。陈璧差点晕过去，她这个便宜小姨还真是脑袋差根弦呐！主人还在座呢！客人也是主人邀请来的，你一个婢女有什么资格代主人逐客？她揭戴轲短，是因为觉得这人的人品有问题，说话未必可信，提醒主人留意。至于信与不信，是走是留，那是主人的事。没看她一问完就闭嘴了吗！因为陈璧来江陵较晚的关系，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也就当然不知道王副使同时还是江陵玄武的副主事。她见主人关心王副使，担心戴轲所言不尽不实，误导主人。所以才大着胆子有些逾越，那也不敢代替主人赶客人走呀！元八娘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做错什么，就寒着眸子死盯戴轲。戴轲是她姐姐派来的，所以她一直视为自己人。陈璧居然拿洗脚水侮辱她的人，她不仅恶心，还火冒三丈。也就对戴轲越发同情，后来一番仗义做派更让她心生好感。心里打定主意，回去就让姐姐提拔，补偿当下所受的屈辱。结果突然发现这个戴轲的真面目，刚才有多同情、多有好感，现在就多么厌恶。心头火何止冒起三丈，恨不能立马拔剑往死里戳。戴轲本就心虚，被元八娘瞪得直哆嗦，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忽然双腿一软，双膝噗通一声杵地。他并不怕陈璧，但是真的怕元八娘。高王妃素来强势，连高王都很敬怕。如果元八娘在王妃面前说他的坏话，他完蛋的很可能不止前程。说不定转头就要去陪王少监作伴了。元八娘本来还有点理智，还忍得住，戴轲这一跪，就像滋出堤坝的第一缕裂缝。有一就有二，瞬间三四五六，怒火如激流，裂堤毁坝，溃泄而出。“我真的想把人往好了想，但是人真的很坏，像你这种渣滓，不配活在世上。”元八娘咬着牙蹦声，拔袖内短剑刺道：“去死吧你！”风沙直接傻眼，就连最蛮气、胆最大的萧燕没他命令，都不敢在他面前杀人。这是破天荒头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