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5章 火烧香河驿
若说北平的春天有什么特色,那是妇孺皆知,当然是风大了。入夜时分,朱植住在驿站上房,听着窗外呼呼风响,心里却有些发愁。北平附近找不到足够的车马就只能去别的地方雇佣征调,这就意味着要滞留于此七天左右。
整个随行人员七八千人凭白消耗七天的补给倒是小事,但北平如今对朱植来说却是非之地,很可能被燕王府找碴,这岂能久待。
若说四哥朱棣处心积虑,蓄谋如此,朱植不太确定,映象中的朱棣行事是有些强横霸道,但也有些仗义,对一些王兄王弟不算太坏,但燕王府那帮属官都不是善茬,肯定不介意给自己挖一个大坑。
对了……也不知姚广孝那秃驴、袁拱那个牛鼻子是不是现在就投靠了燕王府,若是他们在主导这种事,那自己可就要当心了。虽未必敢把自己怎么样,但让自己灰头土脸却是很乐意的吧。
想到这些阴损的家伙,朱植坐不住了,忙唤侯二、田易进来,吩咐道:“田七,这段时间你不用管其他的事,带一个百户队看好那韩氏两人。侯二!去将王府左、右长史及审理正请来,还有李千户,孤有事要商议。”
侯二、田易听命而去,朱植走出卧房,到前面一间不算大的小厅主位上落坐,两臂搁在扶手上,后背半躺下去让身体放松,虽然这个坐姿不算端正,但却有利于理清思路。
不多时,右长史夏良卿先进来见礼,此人四十来岁,面相清瘦,蓄着短须,但出身贫寒,且只有举人功名,未中进士想在王府混资历,再转为正式朝官是无望了,所以做事倒还可靠,也很勤勉。
左长史徐元炳年近五十岁,有些发福的中等身材穿着绣白鹇的青袍补服倒是十分得体,胖脸有些微黑,出身府衙小吏之家,也只有举人功名,像这种出身不算好,非进士出身混到正五品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同样是被排挤打发到王府任职。
随后进来的是审理正张翰文,审理副丘世明,四人都是一身青袍,只是补子标示品级不同。李子明最后进来,显是在外部署宿卫刚刚办妥。
朱植见此坐直了身形,淡淡开口道:“之前在兖州出了点事,大家也都知道了,如今一到北平连车马都找不到,恐怕要在此滞留一些时日。李千户不仅要做好安全防卫,更要约束士兵,凡外出离开驿站营地必须上报,在营地也不能惹出事端。”
“是!卑职一定严令各百户队监督好此事。”李子明知晓此事轻重,一脸认真地答应下来。
朱植又看向徐元炳,此人世吏出身,深知各种官场规则,便再叮嘱道:“徐长史!有劳明日一早带上现钱赶赴永平府,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尽快找到足够的车辆骡马来运载物资。”
“下官一定办妥,但可否带个百户队随行,倒不是担心安全,若官府借调不到,还可以去卫所想想办法,就是雇佣民户自带车马也能运去。”徐元炳倒挺乐观,主意也是不错,因为大明实行马政,北平边地几乎家家都有养骡马。
朱植又道:“这当然可以,香河驿这地方在运河边,来往船只人多口杂,孤担心一众军属老小几千人在这驿站吃了睡、睡了吃地闲着等个七八天,不出事也要出事,明天一早全部转移去宝坻县,仅留李千率五百围子手在这边看守营地杂物。这样张审理明日随徐长史同行,去宝坻租个庄院住几天,夏长史组织人手赶路起行。”
“如此安排甚好,下官遵命照办。”夏良卿也没异议,便都行礼告退。
事实证明,朱植的担心与警惕并不是多余的。上半夜驿站外风声呼号倒是平安无事,到天将拂晓时分,是人最容易熟睡松懈之时,守夜的士兵巡哨也放松了一些,结果就出事了。
先是外面喧闹一片,狗吠声连天,侯二先去外面查问回来禀报,说是驿站西北角草场起火,接着蔓延向粮料库那边,驿站鸡飞狗跳,一众官吏都跑去救火了。
不过这不关朱植的事,王府随从营地在驿站南面三里外扎营,还隔着老远的距离。朱植带王妃、内侍宫婢和一些属官是住在驿站,但也有两个百户队在外面把守,暂时并无安全问题。
可出了事,朱植也没法安睡,立即穿衣走出上房,去隔壁房间叫起王妃郭钏,在后院里将一众人等聚齐,再三点名确认后带出驿站,然后在外列队,由士兵在两边列队同行,缓缓向大营退走。
可才走到半路,老远见大营那边也跟着窜升起火头,在这夜里照得远近格外明亮,朱植的心一下悬了起来,立即让士兵护卫王妃官属等原地等着,跨上战马率十余骑狂奔向营地。
这座临时营地扎得比较简陋,仅竖有半人高的栅栏,外围也没壕沟,仅靠士兵是守卫不了那么大的范围,主要靠巡哨,而看起火的方位应该是南面士兵家属营区,倒不是后营区物资存放地,这就有点奇怪了。
朱植骑马冲进营门时,守门的士兵正在观望着那边,还没被召走救火,营地也没大乱。朱植楞神思索了一会儿,心里猛然醒悟,打马直接冲向后营区,果然还没到就听见昏暗的后营有怒喝打斗声,兵器交击声,偶尔还有声声惨叫。
一时身边人手太少,朱植勒停战马,立即命令一名侍卫去前营召集两个百户队绕去后营外一里地分散开埋伏;另派一名士兵去起火的地方召集人手来后营地支援,身边只剩八九人也没闲着,一齐大声怒吼:杀贼!杀贼呀!
这么一喊起来声势就有点大,搞得其他营区也乱糟糟一片,口令声、脚步声渐渐噪杂起来,人群开始向后营区、南营区两个方向涌动,但没有人打火把,毕竟天干物燥,火把被别人打掉是很危险的,加上身家性命所系,自觉性也就很高了。
朱植这身体虽然不错,练习过一些武艺骑射,但这时冲过去冒险就不值得了,便一直在后营区外等着,渐渐天色微明,涌来的人群渐多,后营区的动乱很快平息,一名百户在两名亲兵的挟持下走了出来。
“卑职骆明光禀报王爷,幸不辱命,后营没有起火,田易等人也安然无事……”
那百户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头一歪昏迷了过去。两名亲兵连忙扣住他的人中,随之放倒在地,就见其背后一道血淋淋的半尺长伤口触目惊心,连罩甲都被劈得整齐翻卷了。
朱植听了心头一松,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一股怒火直窜脑门,田易没事就说明韩氏母女必然还在,但贼人竟敢偷袭自己的军营,这真是找死啊,北平府官员将难辞其咎,倒要看他们如何开脱。
朱植命士兵去召来王府良医所五人,赶紧给骆百户治伤。随后被抬出来的伤兵五十余人,几乎全部是刀伤,没有箭伤,其中还有五名士兵救治不及已经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