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背负的重量
有限的爱情要求占有对方,而无限的爱情则只要求爱的本身---纪伯伦。
当你不确定自己的一份感情是否属于爱情范畴的时候,你为之付出的是自己理所当然认为的牺牲,而实际上这个时候受伤的人往往是希冀被爱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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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早间六点天还阴暗暗的,并非朦胧,而是属于晨曦未开之前的深灰。刻意准备早起的徐贤在闹钟作响的十几分钟前就已自然醒过来,毫不拖泥带水地从暖和的被窝里出来。她穿着一套少女特有喜好的淡粉底色,各式碎花点缀的厚绒睡衣,开始收拾床铺,并轻轻关了闹铃。瞧了一眼头发当眼罩,披头蒙面的置身于一方粉色小世界的美英姐,便悄然出了寝室。
洗漱、梳头,完了走进厨房,从冰箱里取出鲜奶和吐司,从橱柜里拿出装在保鲜杯桶里的燕麦片放到客厅餐桌上。又返身回去,把放在流理台上的烤吐司机拿到客厅里。这是书兰姐送小贤的礼物,现在是宿舍公用的,不属于公司记名财产。
“叮~”两片外脆里嫩的金黄烤吐司弹出来的时候,眯瞪着眼的允儿也出现在房门前。她一手五指顺着长发,蹙着眉头望了眼餐桌,自主无视了那个早已习惯清晨忙碌的身影,趿拉着毛绒拖鞋挪到近前,拿起一块刚出炉的吐司叼在嘴里进了卫生间。
从厨房里拿着洗好的苹果出来的徐贤,看着少了一片的吐司愣了下后,把剩下的一片放到空盘里,又取出两片吐司放进机器里。给深蓝色厚瓷碗里倒了些燕麦和牛奶,便坐下准备解决这简单的平凡早餐。
“早。”允儿先前出来时未及关上的房门前,脸有些肿的泰妍也是眯着眼瞧清了餐桌旁的人后,踢踢趿趿走向卫生间。打开门站了会儿,又随手带上门,嘴里嘟嘟囔囔说着些什么坐到餐桌前。
“欧尼,给。”徐贤动作迅速,大姐坐下没多久便拿来了碗勺。
金泰妍嗯一声算作答谢,取过牛奶、燕麦倒进碗里。
同一时间,今天的少女们非常难得的赶在通告两小时前就起了床。权侑莉、崔秀英、金孝渊、黄美英、李顺奎相继出来,听到小队提醒卫生间有人,几个纷纷坐到餐桌前或躺到沙发上。徐贤见此从速用完早餐,自己的碗筷正要收拾,却被不介意用过的崔秀英抢过去接着使。
“欧尼,要起来了。醒醒~”徐贤敲敲挂着“无关人等不得入内”警示牌的房门,用正常说话的音量想要唤醒二姐。
像只蚕蛹搁在床上的郑秀妍纹丝不动,只露出一头黑金色参半的长发在外,侧脸迎墙。
“欧尼。”徐贤又唤一声,这次提高了音量。可郑秀妍仅翻个身,再次陷入久久的沉寂。
“我来吧,你去换衣服。”崔秀英走进来,嘴里噘着吐司,提着宝剑一把,戳戳郑秀妍的大腿位置。“呀,快起来。今天要去医院,早点起。昨晚还答应的好好的。”
“嗯~再睡会儿,反正你们还没完。”出奇的,郑西卡这次没有不耐烦的口气,而是再翻身,屁股向外,耍赖道。
“五分钟,只有五分钟。到时候我就和侑莉把你拖出来,知道吗?”崔秀英拿着自己房里允儿小朋友买的电光宝剑,在郑秀妍头上比划着。
“知道啦,知道啦!”郑西卡终于变正常,不耐烦地蹬蹬腿应道。露出一只精致的小脚丫子在被窝外边儿。
“呀,林允儿!你老姐我快憋死了,你还不出来吗!?”
房门大敞着,外间传来该死的黄毛丫头金孝渊的咆哮,扰了郑秀妍的睡眠。她突然竖起上身,闭眼蹙眉撒泼,胡乱蹬腿摇晃身子,咒骂一声后又倒躺会床里。
一个小时过去……
丫头们从电梯里蜂拥而出,一向特别在意形象的郑秀妍大呼小叫的被裹挟在其中,还时不时遭到伙计的抱怨。她们平时从宿舍到公司步行需要大概七八分钟的样子,今天紧赶慢赶只用了往常花去的一半时间赶到了本部大门前。金柱英已经在前厅里等着了。
“怎么这么久。先上车吧~”金柱英没教训她们,只是小小抱怨了下,让孩子们赶紧上车。“原本有半个小时的,现在只有十几分钟了。泰妍自己把握好时间。”金柱英临上车时对金泰妍交代。他虽然也会跟进病房,但考虑到有机会锻炼的时候,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把事情交给队长处理。
因为徐灿浩待的医院在方背洞,此行与上班主要车流背道而驰,所以她们一行的商务车(保姆车与商务车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少女们现在还没到能给配两部保姆车的地步,只能用商务车暂且充当)很快就抵达私立医院---首尔巴斯。
“怎么办,外面有记者?”金孝渊透过窗子看见医院门前一大早就三三两两守在外边儿的记者下意识地感慨。
“记者怎么。又不是来和人幽会的。”郑秀妍拿着手机看也没看小学生,一句不带烟火气的话噎得同车几个丫头半晌无语。因为其她几个也是出于艺人本能,与孝渊的第一反应一样,在私下生活里想要避开招人厌、招人烦的记者们。
而另一车的情形则大不一样。金柱英让泰妍可以主动回答记者几个问题,其她人拍些照片就好,能有曝光率、收获情义的时候,这样好的事情作为经纪人是万不可错过的。
“您好,丙万oppa?”找到病房,一马当先的徐贤指着病房门示意询问老哥是否起来了。
“啊,您好。”抱着奶茶面包的丁丙万连忙站起来,向金柱英点点头行礼,又笑着对丫头们打招呼。“会长…会长好像醒了吧…”他支支吾吾地说着,其实一点都不确定自家会长和昨晚留宿的李珉廷到底有没有起来。
小贤没多想,走上前缓缓拉开了门,丁丙万也不好阻拦。
“嗯?”小贤惊疑出声。正对门搁置病床的房间没人,她当先走进去,瞧见一旁的陪护小床上也有人睡过的痕迹,直以为是丁丙万在这儿值夜休息过。
“哦,你们来啦?”这当口,咬着牙刷的徐灿浩听见声响从卫生间里出来,胳膊肩上依旧包着纱布,在宽松的病服下也能看出来两肩明显的不等高。
鱼贯而入的丫头们纷乱地打着招呼,自动站开或坐下,要不参观参观这从未见过的豪华特殊病房。
徐灿浩瞧了眼缓缓紧闭的卫生间门,笑了笑对身边最近的黄美英说:“这么早过来,吃过早餐了吧?”
丫头点点头,指点着徐灿浩的肩背问他好些了吗。
“用过药就会好些。没事,没大碍,不伤及性命。”徐灿浩若无其事地开玩笑,惹来几对大白眼,还有金孝渊爽朗的笑声。
溜达着四处巡视的郑秀妍第一个进得客厅。她时而看看墙上的仿真油画,时而摸摸柜子上的仿真水果和新潮造型的除湿器。不知怎么就发现了电视机柜脚边放着的两个黑色塑料袋。好奇心作祟下,迈开步子踱过去,马上就闻到一股似有似无的酒气。她的眉头皱起来,搞笑的顺八字。一只脚很无礼地踢踢黑袋子,顿时从里传出玻璃器皿碰撞所发出的清响,引来允儿和秀英探头探脑的询问。
“oppa,这是什么啊?”允儿和两个姐姐对视一眼后,眉头轻蹙,指着两个袋子问那厢说话的徐灿浩。
“昨晚丙万和人吃的宵夜…怎么连那个也好奇。”徐灿浩编造谎言不假思索,顺口说出,让在门边候着的丁丙万额前流下好大滴汗珠子。而让他更加心虚的是小贤和允儿射来的,有如实质的鞭挞和质询的目光。“我先去洗漱完。”徐灿浩面对这样的视线也有些虚了,假借嘴里的泡泡溜回卫生间。
“怎么办?你不是说有人来会提前告诉的吗?现在一下来这么多人…”徐灿浩刚进到卫生间,就只觉一阵风从自己身边刮过,门在自己身后砰然关闭。再转眼,神形慌张无措的李珉廷出现在面前。
“小贤和允儿都知道。”徐灿浩笑着说完,静候了两秒。
“还有她们经济人啊!不是,我不是担心孩子们,而是…”李珉廷有些急了。
徐灿浩明白她的心理。圈里许多隐蔽事情的传开,其实都要拜这些离艺人们最近,有时可能关系很好的辅助人员、工作人员们所赐。艺人们身处其中,自然会有更深切的体会。就像人们越了解自身所处的社会,所在的世界,就愈加对它感到敬畏或者恐惧,同理。“我知道了。既然你担心,那就等等吧。她们呆不了多久。”金柱英是不可能多嘴的,更不敢泄露关于徐灿浩的事情,作为同公司的人员,对徐理事,实际上是公司大股东的徐灿浩的过往和韩国社会的资产制背后的阴暗面,让他在不出离自己底线的情况下,是绝不可能背叛这个国家大决策者们所制定的规则的。徐灿浩的心在偷笑,为了一点小刺激和恶趣味,他同意了李珉廷的自束。
“好,那你快出去吧。一定不能让人进来,一定?”李珉廷松了口气,不停叮嘱男友要隐秘而谨慎。
徐灿浩笑着冲她比划Ok,又用毛巾囫囵洗把脸,沾湿下头发后走出去。
“Fighting~”听到身后压低了音调的声音,徐灿浩都不用回头就能自然而然在脑海里绘出珉廷此刻的可爱表情动作。他抿起双唇,不叫自己笑出声,背对卫生间随手带上门。
“oppa,早餐呢?”徐贤坐在刚叠好的床铺上,见哥哥出来,当即落地,靠上去询问。
“在路上,去买过来...呀,你去哪儿?”徐灿浩正说着,sunny就像条滑不溜秋的泥鳅一样,从他身体与隔墙的空隙间钻了过去。
“干神马?化妆室啊,化妆室!”sunny躬身捂着小腹,不耐地说道。
“等等,等一下!”徐灿浩挡住了又要往里突进的小巧丫头。
“呀~!”sunny恨不得坐在地上耍赖了,烦躁地甩动身子。
“马桶坏了,真的,不骗你。一摁开关就,咻~咻的往外飚水。大冷天的~”徐灿浩为了增加可信度,抱着胳膊发颤,非常形象地告诉sunny要是去上厕所的后果。
“啊~真是~”sunny横了眼徐灿浩,飞快推开挡道的人奔出病房。金孝渊在其后面嚷嚷着陪她一起。
“Vip病房。”郑秀妍小声嘀咕一句,和权侑莉很有默契地瘪嘴耸肩互看一眼,对这里名不符实的设施完全不感冒。
“明天就是元旦,oppa要回去吗?”靠在窗台边玩指甲,听姐妹们说话的允儿见徐灿浩坐到床沿上后问他。
“嗯。身体没问题,不是什么疑难大症。你们明天还有行程吗?”公休日对于艺人来说算不得硬性规定,许多艺人甚至会故意选择在这些时间段里卖力跑行程(前提得有行程)。
允儿下唇向前挤了下,说:“就我和泰妍姐有,还要看剧本,准备考试。啊~不管了,不想。”
徐灿浩看着甩头发发小牢骚的可爱丫头笑出声来,对她说:“人家想有行程还不一定有呢~你这是连成员的任务也一起背负了,努力吧。”
徐灿浩的身后,病床的左侧边,那张陪护人的小床上,金泰妍坐在那儿长久的发呆,从她坐下的那刻起。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时间久了,大家也都没去关注这个总是很安静,不大愿意和人正经沟通心事的小个子。以为队长就该有许多想法,需要考虑很多事情。直到sunny和孝渊回来了,金柱英忍不住提醒沉浸在个人世界里的小队注意时间,她才回过神,唤回散落各处的孩子们。
“那么,我们走了。请好好休息。”金泰妍引着孩子们行礼道别。金柱英走在最后,和徐灿浩说了两句公司动向,行礼离开。
“走了吗?”听到门外声响,李珉廷探出头来问道。
“嗯。”徐灿浩冲她偏头一点,示意可以出来了。
“呼~终于。那我也该走了,回剧组报到。”李珉廷步伐很快,走到陪护床边掀开被子,拿起被蒙住的手提包。
“哦,开车小心点儿,还要吃早餐。”徐灿浩很想去送送,可是碍于医院人多眼杂,何况外面肯定有记者盯着。
“知道了,爸爸。”李珉廷回身朝起身的徐灿浩莞尔一笑,俏皮的样子活像十八岁的少女。
“喔,我的女儿上学去,是不是该给老爸一个临别吻呢?”徐灿浩侧过脸,两指拍拍自己脸颊说。
“呵呵~”李珉廷站在门边,大方地给他一记路程不太远的飞吻。“走啦~”说完,拉开门,笑着挥挥手离去。
一下子清静无比的病房让徐灿浩感叹、叹气,有些小失落,还有些小寂寞。这是难免的反差造成的。他回身,望见一旁的,昨晚李珉廷睡的那张小床。走过去拾起被子打算随手叠好,却闻到一股混合香味,那应该是香水与香波混杂的,并不浓郁的女人香。忍不住再深吸一口气,眼睑随着鼻翼抽动而落幕,脑海里自觉浮上昨晚的温馨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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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妍,没事吧?”黄美英兀自在车里和姐妹们说了半天话,却发现自己身边的泰妍没有半点反应,小脸上神色晦暗不明。
“没事,只是…可能没休息好。”金泰妍偏过头,扯起嘴角冲黄美英笑了下。她知道自己现在笑的一定不自然,难看。没办法做表情管理,自从坐到那张床上,看见那只提包,闻到那股女人香气,还有失修的马桶和紧闭的门。心脏被揪得紧紧的,不仅疼,还往外冒酸水,泛满了整个胸腔,甚至想要涌上鼻眼。
在医院的时候,她一遍一遍问自己,问那人,为什么?她既不懂自己在坚持什么,也不明白自己丢失的勇气去了哪里,只觉有一刻无比的乏累。她,将自己送进了一个形同八卦的永生循环的轨道里,一边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一边又为自己寻找各种合乎情理道义的答案来解释,来为人辩护。
理智和冲动在互相挞伐,其实是在攻虐自身。很想不管不顾任性一回,却在责任和自尊的面前败下阵来。她没了选择,也就是不作为,想任由时间淡化掉一厢情愿。想,且强忍着吧~会忘掉的。
可被巨石压在身下的大豆,时间久了,仅靠这样,会酿出口味多变的酱汁吗?压着的若是各色果子,那会不会酿成色泽鲜明,又香传百米的果子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