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襄阳路上(上)

“你到底是什么人?”那头领不待林俊轩答话,又喝了一句。林俊轩见他神色有异,声音严厉,已知事情败露,当即大叫一声:“冲!”猛地一拉缰绳,向前驰冲。不料那马仰天长嘶,竟人立起来,将他抛落在地。那头领也不再多问,高声喝令:“将他擒下!”登时便有五六支长矛同齐刺出。林俊轩见韩冰儿离自己尚远,来不及出手相救,霎时间又惊又悲,脑海里掠过了无数个念头,闭目待死。

只听“啊啊啊”几下惨叫,接着“呛啷呛啷”几声,数柄长矛纷纷落地。林俊轩张眼一看,只见韩冰儿飞奔而来,双手一扬,两边又是数名官兵应声倒地。林俊轩喜出望外,马上爬起身来,径自向门口冲去。

靠近城门的官兵,均已被韩冰儿用暗器击倒,这时只剩下那头领一人拦在中间。那头领见林俊轩迎面跑来,立即拔出腰刀,横劈过去。林俊轩看他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招,也不怎么在意,不料那刀身倏地掠出,竟似闪电般劈来。林俊轩心中一凛,刀锋几已触及脸门,危急中什么也没想,只使尽全力猛地着地一滚,恰恰从马底溜过。

那头领一击不中,当即侧过马头,向前追去。林俊轩避过一招,心中已是怦怦乱跳,见他骑马追来,更是大惊,立即没命价的向前狂奔。但就算他跑得再快,又如何及得上快马?那头领早就反超前头,高举单刀砍落。林俊轩正急冲向前,收刹不住,身体竟主动向刀锋迎去。总算他身手不凡,在千钧一发之际,拼命抽出腰刀,挥刀挡架。只听“当”的一声大响,林俊轩全身一震,长刀脱手飞出。

林俊轩只觉手臂发麻,虎口生痛,心里暗暗吃惊:“打死我也不跟他再拼一刀!”

那头领强行勒转马头,反手又是一刀。林俊轩急忙后退一步,折而向西边跑去。那头领大喝一声,驰马追来。

林俊轩没跑出几步,那头领已追将上来,霍地一刀劈出。这一刀迅猛之极,更是惊人,林俊轩大惊之余,竟不知如何闪避,张大嘴连叫都叫不出来。眼见单刀劈到,离颈门已不过两寸,刹那间只觉脑海里一片空白,连呼吸都止住了,不料蓦地里脚下一绊,整个身体失去平衡,猛向前摔出,重重扑倒在地。但也正是如此,侥幸避过了那头领致命的一刀。

林俊轩死里逃生,又惊又喜,心想:“舞刀弄剑我也会,但要做到这般快捷猛烈,却是万万不能。现代人所谓的功夫,在古代武人面前真是不堪一击,像我这样强的人,来到这里居然变成了一个窝囊废!”

这时候,那头领已调返马头,举刀冲来。林俊轩叫苦不迭,既不能招架,又无法逃跑,只得左右乱蹿,大叫:“救命!救命!”

韩冰儿正被十几名官兵缠住,听得林俊轩求救,心中着急,猛使几下狠招,将身周敌人逼退,大跳一步跃出战圈,飞身赶去。众官兵哪里肯罢,立刻纷纷追来。韩冰儿回头一扬手,暗器飞出,即时有三名官兵痛叫倒地,接着手臂一翻,手掌又是一撒,众官兵再也不敢大意,纷纷退后闪避。不料韩冰儿这次却是虚发,趁着众人退避的当儿,迅速连跃几步,落在数丈之外。

另一边,那头领已将林俊轩踢倒在地,本拟一刀将他劈死,不料背后破空声大响,便即回手一刀,将暗器击落。紧接着又是“嗖嗖”两声,暗器倏飞而至,分击他额头和胸口,当下不敢怠慢,转过身子,挥刀将暗器挡开。

韩冰儿乘机赶上,一剑直刺过去。那头领提刀挡架,反劈一刀。韩冰儿斜身向右,手臂一抄,长剑撩向他小腹。那头领迅速回救,将长剑挡开。韩冰儿跨前一步,连攻三剑,那头领一一招架,又反还两刀。如此有攻有守,倾刻间已拆上七八招。

林俊轩在一旁看得入神,心里暗暗叹道:“如此精彩的打斗,生平还是第一次见到,剑法刀法固然精妙,但最难得的还是这份力度和速度,我哪里及得上他们的十分之一?古彪那家伙常常以高手自居,若叫他见了二人的招式,定然觉得自己渺小得很。”

这时候,韩冰儿已渐渐占得上风,突然间身后喊声大震,数十名官兵汹涌而至。心想:“脱身要紧,切勿恋战。”当下矮身略前,伸长手臂,在马腹上划了一剑。那马儿吃痛,惨叫一声,狂蹿乱跳,将那头领抛离马背。那头领在空中倒翻一个跟头,安然落地,而韩冰儿则早已带着林俊轩逃到十多米之外。

那头领大怒,立即下令三十人进城骑马来追,自己则先行徒步追赶。然而那头领刀法了得,轻功却平庸之极,只追出三公里路,已见不到二人的踪影。

韩冰儿虽然将官兵远远抛离,但依然足不停步,不敢放慢半分。林俊轩如释重负,欣喜地说:“冰儿,你好牛啊,你真是我的偶像。”韩冰儿向他望了一眼,并不答话。林俊轩又说:“如果我像你这么厉害就好了。”韩冰儿还是没回应,只在嘴角上挂着一丝冷笑。林俊轩见她不理自己,有点不高兴,说:“你怎么不睬我?”韩冰儿仿若未闻,只顾奔走。林俊轩老大没趣,索性不说话了。

韩冰儿拼命飞奔,直跑出六七公里,才在一个树林里停下来。松手将林俊轩放开,开口就说:“轩哥,难道你不知道吗?”

林俊轩摸不着头脑,问:“知道什么?”韩冰儿说:“我全力施展轻功时,要是开口说话,就会泄了真气,脚步会大大放慢,刚才情况如此危急,我怎敢跟你说话?”林俊轩恍然大悟,说:“原来如此,难怪你奔走时总是不理人。”韩冰儿说:“你不会怪我吧?”林俊轩说:“傻女,我怎么会怪你呢?你不嫌我啰唆就好了。”

韩冰儿深切地问:“轩哥,刚才你没受伤吧?”林俊轩说:“我没事,你呢?”韩冰儿说:“我也没事。”两人相视一笑。

林俊轩说:“刚才明明差一点就可以蒙混过关,真不明白那头领到底是怎么识破的。”韩冰儿笑着说:“你不知道吗,我倒是知道,因为你不会骑马。”林俊轩一愣,说:“我哪有骑马啊,我只是坐在马背上呀!”韩冰儿说:“就是因为你坐在马上出错了。”林俊轩心下大奇,说:“坐也会坐错吗?”韩冰儿说:“坐倒不会坐错,只是你踩错马镫了,镫子应该用前脚掌踩,而不是用后脚跟,正是因为你犯了这个小小的错误,所以那官兵头领就识破了你的身分。”

林俊轩往大腿上一拍,说:“原来如此!没想到骑马也这么有讲究。”

韩冰儿说:“是啊,军队中很注重这些细节的,就算是踩镫子拉缰绳这种小事也要做好,可不像我们江湖人士那样,喜欢怎么骑就怎么骑。”林俊轩说:“哦,原来是这样。”但转念一想,又说:“不对呀,官兵又不是骑兵,不会骑马,那也很正常吧?”韩冰儿说:“这么紧急的事,一个不会骑马的官兵,居然不推辞,还大胆跟去,未免太可疑了吧?”林俊轩又往大腿上一拍,大叫:“对!我怎么没想到!”

一言甫毕,韩冰儿倏地伸过右手,捂住他的嘴,轻声说:“别说话!”然后拉着他在一棵大树底蹲下。

林俊轩正自疑惑,见韩冰儿的手指向正南方,便举目望去。但大道上空空如也,不见有任何异样,便说:“怎么了?”韩冰儿说:“有人来,别吭声。”林俊轩又抬头望了一眼,但哪里有什么人影?

过了几秒,只听远处传来一阵微弱的声音,渐渐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再过十多秒,已能清清楚楚听出是一阵急促而有节奏的马蹄声。林俊轩这才相信,暗暗赞叹:“好耳力!”

只见大道上沙尘大起,转出数十匹快马,气势汹汹地奔来。当先一人身穿盔甲,腰佩钢叉,正是邓州守城将军赵祥。接着是五十名骑兵,分成两列,紧随其后。只听“嗒嗒”之声大响,众人转眼间便已驰近,一转眼又已远去。

林俊轩竖起大拇指,赞道:“冰儿,你真是太厉害了,我封你为偶像!”

韩冰儿却叹了口气,说:“轩哥,你总说我厉害,其实你未失忆之前,本领何止胜我十倍?”

林俊轩不由猛地一惊,说:“胜你十倍?世上竟还有如此厉害的人?”

韩冰儿苦笑一声,说:“我这点微末道行能算得了什么?当今之世,武功胜我十倍的人着实不少,少林派方丈怀慧禅师,昆仑派掌门云龙子道人,华山派王志谨前辈,还有六大派其他各派的掌门,哪一个不是身怀绝技、名震江湖?轩哥你年纪轻轻,便能跟他们并驾齐驱,实是武林中的一朵奇葩。”

林俊轩惊讶地说:“原来我这么厉害!”心里却想:“可惜那个人不是我!我连你也远远不及,还怎么跟他比?”

韩冰儿又说:“要是你能早点恢复记忆,早点恢复武功就好了。”林俊轩不喜欢听她说这些话,立即转换话题,说:“先不说这些了,还是快点赶路吧。”

韩冰儿说:“此处离襄阳城还有一百几十里路,总不能一路奔跑不休,最好能有两匹坐骑。”林俊轩问:“哪里有马买呢?”韩冰儿皱眉说:“前面不远好像有个市集,可能会有马,可惜我们身上没钱。”林俊轩说:“那也没办法,到时只好或偷或抢了。”韩冰儿说:“这样不太好吧?”林俊轩说:“事关重大,顾不上那么多了,虽然我在现代从不做这等事。”韩冰儿略一思索,点头应诺。当下二人便向南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