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活佛在世

明教众人这段时间在大林寺中,蒙诸僧教化,已化解不少戾气,增添一丝祥和。而且似谢逊、殷天正等人,无不武功大进,隐隐触摸到突破下一个境界的契机。此刻他们一边听灵智讲经说法,一边反思自身,早年的一些所作所为缓缓划过心田,更添几分惭愧的同时,对灵智等人敬重更甚。

阳顶天在心中感慨,人言达摩祖师为武林神话,据说他在洛阳看见永宁寺宝塔建筑的精美,自言年已一百五十岁,历游各国都不曾见过,于是“口唱南无,合掌连日。”但是达摩的事迹传得神乎其神,但终究已不可考究,在阳顶天眼中,许是少林寺那帮僧人有意夸大的。

可是灵智上人不同,他的事迹虽然不如达摩那般玄乎,但是却可信的多了。主要是的是,灵智依旧健在啊,而且还活了一百四十多岁,一身武道修为已至不可思议的境界了。两者相较,似乎达摩祖师也不过如此而已!

况且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达摩祖师再如何伟大,终究是天竺国人。自古以来,中原之地人杰地灵,结果却让一个化外之人在中原有了诺大的声名,而且越传越玄乎,想来除却少林寺那帮僧人,其他人即便嘴上不说,心中终究有几分不甘的罢。然而灵智不同,他虽出身西北之地的密宗,然而却是正宗的汉人,较之达摩祖师更容易让人接受。而且他在恒山创建大林寺百余年来,一直弘扬佛法,教化众生。大林寺药师堂僧人,已编纂了数次医典,刊行天下,更别说他们一个个医术高明,治病救人从不落于人后。

或许早年间有人会质疑大林寺的种种举动旨在收买人心,然后经过将近百二十年的坚持,任谁一人也要说一个服字。更别说灵智等人早已避世数十年了,除却一些亲近的后辈子孙,世人多以为他已圆寂,可见声名利禄对他来说如过眼云烟,不值一提。这次若非他们明教自视过高,前来大林寺挑衅,只怕还发现不了这个秘密。况且大林寺明明有将他们明教一网打尽的实力,却依旧谨守佛门弟子的行事准则,如何不教他们心服口服?

旭日渐升,耀眼的金光洒在端坐在高台之上的灵智身上,更增添一丝庄严。他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浑厚,在众人耳边响彻:“万物之中,唯人最灵,有毕世不闻是经,有闻而不见,见而不信,信而为名利财色,役其心不能受持者,尚牲畜之不若也!芸芸众生,人生在世,多碌碌无为。其奔走操劳,为名耶?利耶?财耶?色耶?吾辈只求脱轮回生死者也!”

众僧闻言,齐齐念诵佛号,赞曰:“善哉善哉,祖师高论,弟子受教。”明教上下闻此言心中大震,一个个反问自己:“是啊?人生在世,如此辛劳,究竟是为了名利还是为了酒色财气?咱们虽然驽钝,对于超脱轮回生死也有一丝向往啊!啊!啊!”阳顶天等人瞧着灵智的目光渐渐灼热起来。

灵智眼光从阳顶天他们身上扫过,微微点头,露出一丝满意之色。再过个二三十年,天下烽烟又起,而明教作为抵抗元庭的中坚力量,势力之庞大,远超如今。原著当中六大派围攻光明顶,若非他们这些人先自己火并了一场,然后被成昆暗算,六大派能不能下光明顶还是个未知之数。这次因缘际会,将明教众人困在大林寺中,自己更是慎重的替他们讲经说法,若能改变他们的一丝行事风格,令他们将目的专注在抵抗蒙古人之上,而非在江湖之中厮杀,损耗汉人的实力,则功莫大焉。

列位看官可能要问,为何当年灵智选择支持忽必烈,然而此刻却又在后推动明教推翻元庭。况且以大林寺的实力,若是有心扶持元庭,以强硬手段政治吏治,当可再延元庭百年江山。不过,大林寺是有这个实力,灵智也有这个手段与威望。然如此作为,治标不治本,如今的元庭上下已失去了当初的那股纯真,达官贵人无不沉浸在享乐当中。即便有一小撮官员能够谨守本心,尽力修补元庭这艘破船,也支撑不了多少时日。再加上汉蒙之间矛盾重重,于灵智想来,与其耗费大气力替改造元庭,还不如依照历史轨迹,支持推翻它之后再造江山的新朝廷。这也是灵智对于明教的冒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的缘故。

灵智讲完一部《金刚经》之后,则是觉远等数十名老僧各自将自己的体悟说出。同样是一部《金刚经》,然众僧感悟各不相同,有些理解甚是背道而驰。各种理念及感悟相互碰撞之下,较之普贤云供法会上的辩经环节精彩更甚。倒不是说大林寺僧人对于各种佛门典籍的理解要在其他寺庙僧人之上。主要是因为众僧同为灵智的徒子徒孙,自家人比较放得开,反正即便说得不对,也不好丢了大林寺的面子。况且辩论的老僧,一个个年岁不小,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佛法造诣之高,常人望背企及。他们将灵智提出的“知行合一,身体力行”心宗理念领会之后,再推陈出新,然后再回过头来研究《金刚经》、《大般若经》、《杂阿含经》等佛教典籍,逐渐走出了自己的风格。

阳顶天等人听完诸僧论法之后,一个个佛法大进,气息更见沉稳。甚至就连周颠与铁观道人两个,虽然二人身出道家,但是佛道两家本就有互通之处。似《金刚经》这等典籍他二人也早就翻阅诵读过,有了一定根基,听完灵智以及大林寺其他高僧的讲解与体悟之后,触类旁通之下,于道藏的理解更甚,境界不止提高了一筹。

高台之上,连同子明方丈在内的所有高僧,少则三言两语,多则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一个个在将自己的见解道出的同时,也顺便请教一些自身的疑惑。不知不觉,已至响午。法会接近尾声,灵智缓缓念诵佛号:“阿弥陀佛,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若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尽此一报身,同生极乐国。”

众僧齐齐大赞,颂曰:“善哉,善哉。愿以此功德,消除宿业障,怨债悉解脱,福慧安康留。”至此,法会正式结束。

那群老僧则一个个缓缓起身,冲灵智合什一礼,走下高台,回到各自的禅房所在。广场之上的大林寺僧人,在各院首座、长老的带领下,依次退下,回转各处各司其职,整个过程显得安静而有次序。霎时间,诺大的广场之上,只有灵智以及子明方丈并明教众人在了。

阳顶天等人瞧着灵智低声同子明方丈耳语几句,子明方丈诧异的望了他们一眼,随即双掌合什,对着灵智一礼。待到灵智消失在众人眼中之后,子明方丈缓缓走下高台,望着阳顶天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意,随即朗声道:“阳教主,诸位英雄,一会儿用罢午饭过后,诸位便下山罢。”

阳顶天等人一愣,随即喜道:“方丈大师此言当真?”

子明方丈微微一笑,道:“咱们大林寺清苦得紧,诸位只怕是不会喜欢的。既然不喜欢,又何必强留你们在山上呢?”

周颠等人脸露狂喜之色,相互对视一眼,眼中止不住满是喜意。阳顶天尴尬的一抹鼻子,随即面露郑重之色,一抱拳,对着子明方丈道:“贵寺大德,在下铭记于心。但教阳某一日健在,无人敢冒犯大林寺一草一木。”

子明方丈对他的承诺也没怎么放在心中,只微微一笑,右手虚抬,道:“《大宝积经》云:‘如人在荆棘林,不动即刺不伤。妄心不起,恒处寂灭之乐。一会妄心才动,即被诸有刺伤。’故经云:‘有心皆苦,无心即乐。’望诸位往后多行善举,必有福报。”

阳顶天、殷天正等人齐声应道:“是。”

周颠哈哈一笑,道:“我在大林寺寺中学了大半个月,近来参禅,脑筋似乎已开通了不少。”

殷天正点头附和道:“我跟着智悲禅师学了一段时日,也大有进益。”庄狰、唐洋等人也笑着附和道:“诸位大师的禅定功夫,竟已达此‘时时无心、刻刻不动’的极高境界,实是宿根深厚,大智大慧,咱们都佩服得紧呐!”只有黛绮丝在一旁不屑的撇撇嘴。不过此刻她蒙着面纱,别人倒不出她脸上的表情。

子明方丈又同他们闲聊了几句,领着他们到了大林寺的饭堂。阳顶天等人在大林寺中呆了大半个月,虽然大林寺僧人并未有如何为难他们,但是一些冷言冷语还是免不了的。况且他们一个个身处高位,却被困在大林寺当中劈柴挑水,吃斋念佛,抄写佛经,再怎么豁达心中也不痛快。此刻终于不用继续呆在这恒山之上了,他们一个个心情变得晴朗起来,就连胃口也好了许多,一边大口吃饭,一边高声说笑。

只有韦一笑几个,心中依旧愤愤不平,在心中暗暗发誓:“等下了恒山之后,老子这辈子也不会再来大林寺了。惹不起,老子还躲不起么?”

谢逊三两口扒完一大碗饭,对着阳顶天等人道:“教主,你们先吃着,属下还有点儿事。”说完,直接走到他这大半月所呆的柴房当中,瞧着那数堆摆得整整齐齐的圆木,以及那柄斜搭在石墩边的柴刀,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有一丝不舍。

谢逊自嘲的一笑,摇摇头,将这丝莫名其妙的感觉甩出脑中。正巧那黝黑僧人提着一大桶水从柴房当中出来,一见谢逊,笑道:“谢施主,可还有事?”

谢逊深吸一口气,对着那黝黑僧人一抱拳,极为恭敬的弯腰行礼,道:“谢某今日便要下山了,子远大师的恩德,只能日后再来报答了。”

名叫子远僧人手忙脚乱的扶起谢逊,口中连道:“使不得使不得。谢施主身高位重,贫僧不过是区区一名火头僧,当不得谢施主如此大礼。”

谢逊更加佩服得五体投地,赞道:“子远大师一身本事较之谢某强了百倍千倍,却甘于平淡,相较起来,更加令谢某这个大俗人无地自容啊!”说完,又郑重的道:“子远大师传艺之恩,谢某永世不忘。”

子远更加不好意思,半响,才憋出一句道:“贫僧只不过教了施主一些劈柴用力之法,不值得一提。如果谢施主不嫌弃,贫僧会一门刀法,便传了谢施主如何?”

谢逊大喜,不过随即又颇为担忧的道:“大师将贵寺绝技传给谢某,不会给大师带来什么麻烦罢?若是给大师带来麻烦,那谢某宁愿不学。”

子远摇摇头,道:“大林寺绝技,向来是不许外出的。这个规矩贫僧也不敢破坏,不过贫僧要传谢施主的这门刀法,却不是大林寺绝技。”他说道这里,脸上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慢慢解释道:“贫僧之所以会这门刀法,也不过是为了劈柴轻松点,所以才去藏经阁挑选了这门‘柴刀十八路’,几年下来,倒是略有心得体会。谢施主如不嫌弃,贫僧便将他传给你如何?”

谢逊狂喜,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不怪他如此,他可不是涉世不深,江湖经验浅薄得如白纸一张的僧人。这“柴刀十八路”大大的有名,其来历可以追溯到唐末北宋年间,传言乃是一名刀法大宗师隐居山林之后,以砍柴为生,历经十年才创出来的集毕生刀道于大乘的刀法。共分十八路,每路又分数式,涵砍、撩、挑、截、推、刺、剁、点、崩、挂、格、削等手法,出招勇猛快速,气势逼人。不过在谢逊的印象中,这路刀法早已失传,世人即便会,也不过会其中的三招两式,发挥不出这路刀法的真正威力之所在。想不到大林寺一个籍籍无名的火头僧,却会这路刀法,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若是没见过这僧人使刀,那也算了。不过这大半月,谢逊不过从他身上学会一些用力省力之法,刀法大进不说,出招刚劲有力,如猛虎一般,战力提高不止一倍。若是再学会这门刀法,那武功该进步到何等地步?谢逊越想越兴奋,竟忍不住呼吸急促起来。

子远可不知道这些,见到谢逊跪倒在地给他磕头,吓了一跳,忙闪身避到一边,一把将他拉起,结结巴巴的道:“谢···谢施主,你再···再如此,贫僧可不敢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