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哭泣的周伯通
杨慕玄本拟从周伯通这里得到九阴真经上卷还要废一番周折，哪知周伯通貌似被他一时之间的有感而发忽悠瘸了，直接将九阴真经上卷给了自己。
周伯通这才拿起手中经书翻看一番，当日王重阳夺经绝无私心，只是要为武林中免除一个大患，因此遗训本门中人不许研习经中武功。师兄遗言，周伯通当然说甚么也不敢违背，但想到黄药师夫人的话：“只瞧不练，不算违了遗言。”因此在家勤修苦练武功之余，已把上卷经文翻阅得滚瓜烂熟。
他爱武如狂，见到这部天下学武之人视为至宝的经书，实在极盼研习一下其中的武功，这既不是为了争名邀誉、报怨复仇，也非好胜逞强，欲恃此以横行天下，纯是一股难以克制的好奇爱武之念，亟欲得知经中武功练成之后到底是怎样的厉害法。
奈何下卷已失，周伯通每每闲暇之际想起总免不了长吁短叹，觉得愧对师哥嘱托。所以更加坚定练好武功去寻欧阳锋索要经书的决心。
不过金山在手，却无福消受的滋味实在难耐的紧，固而这几年来他也时常揣测下卷经文中该载着些甚么。借此聊以慰藉，是以一见杨慕玄送来的经文，就知必与《九阴真经》有关，这时再一反复推敲，确知正是与他一生关连至深且巨的下卷经文。
多年夙愿达成，周伯通自然高兴万分，此时他道:“我只有了上卷，下卷在你那里，如此世间就再无人知晓九阴真经的全部内容。这上卷经文中所载，都是道家修练内功的大道，以及拳经剑理，井非克敌制胜的真实功夫，若未学到下卷中的实用法门，徒知诀窍要旨，却是一无用处。如此一来，也算是了却了我师兄的遗愿。照你所说的道理，你将下卷给我，我将上卷给你，咱俩互换，九阴真经又重现世间，被我们两人所知，真不知以后是福是祸了。”
如果来者是郭靖，自然会觉得周伯通这分担心不无道理。
杨慕玄哂笑一声，道:“自入江湖，本就福祸难知。前些年，因着九阴真经的风波，江湖大乱，但是这几年九阴真经被重阳真人所得，江湖厮杀又少了多少？指望着没了九阴真经，天下间就能太平？就算没有九阴真经，再来个八阴真经，七阴神功什么的，还不是照样会有人打打杀杀，你抢我夺？”
周伯通哑然，其实杨慕玄今日所说，已经大大打破了周伯通的固有认知。尽然周伯通行事举动颇为不合时人之观念，但是他毕竟也是此时之人，数十年来耳濡目染之下仍然摆脱不了时人的局限性。
周伯通算是对于新鲜事物接受度够高的了，若是同样的道理说给丘处机等人听，他们第一反应不会是陷入沉思，而是勃然大怒，“你敢质疑先师!”
是的，方才杨慕玄一番话，若被有心人解读，恐怕会被引申出质疑重阳真人之意来。
说真的，江湖本不是讲道理的地方。换句话说，江湖是个不讲理的地方。你要给他们讲道理，他们会对你亮拳头。你要对他们亮拳头，他们就会对你讲道理。道理说不过他们，拳头能打过，那就是邪魔外道。
江湖中人看到的，所谓正道，邪魔，所谓德高望重，评判的标准不过是他们自己约定俗成的正，约定俗成的义，约定俗成的德，约定俗成的望而已。
杨慕玄并没有贬低王重阳的意思。相反，杨慕玄对于王重阳甚是敬仰。不然也不会先将九阴真经送回全真教。不管这里面有他多少的私心，杨慕玄已经将态度摆了出来。杨慕玄对于王重阳的敬仰，在于旁人还在为功名利禄斗争不休，其他四绝为天下第一殚精竭虑，尔虞我诈之时，王重阳已经跳出了这个名利圈子，将眼光放到了天下苍生之中。
为了家国社稷，为了汉家苗裔，王重阳“螳臂当车”起兵抗金。为了阻止因九阴真经造成的武林浩劫，王重阳才插手江湖事，组织华山论剑，夺得九阴真经，使得江湖平静。
纵观射雕此书，真正的侠之大者，上二十年，非王重阳莫属。下二十年，唯郭靖一人尔。
而此时，王重阳已逝，郭靖尚未诞生。
可笑的是，江湖，还是那个江湖。
“那造成这一切的源头是什么？”不知过了多久，周伯通涩声问道。
“当初马钰真人也曾问过这个问题。他问我，九阴真经是不是祸事之源，我说，九阴真经不是祸源，真正的源头在于人的贪欲，在于人心。”
周伯通欲言又止，杨慕玄摆手道:“我知道你还想问什么，但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人心怎么扭转。因为人心很复杂，复杂到心得主人也摸不清心里要的是什么，心里想的是什么。”
“重阳真人曾试着改变，他在世时，是成功的，但是真正结果如何，一目了然。现在，江湖还是那个江湖。”
“我们可以期待下一个重阳真人出现，但是又有什么用呢，只是治标不治本罢了。”
是的，按照剧情，他们还可以期待一个叫做郭靖的人出现，他会改变格局，但是之后呢？英雄，大侠，只能挽一时之狂澜尔。郭靖之后，江湖又如何了？
周伯通面色阴沉，不复前面的时时开怀，此时他不是没心没肺的老顽童，而是替王重阳见证一切的可怜人。
“呜呜呜，没救了吗，呜呜呜，师哥啊，你这辈子，前半生报国无门，后半生维系的江湖秩序在你死后也一团乱麻，你说你劳心劳力一辈子，得到了什么？你说你是何苦来哉！”
周伯通哭了，哭的很伤心。
杨慕玄没有劝，因为周伯通是在替王重阳不值。
他就看着周伯通哭，躺在地上，打着滚放声大哭。
伴着周伯通的哭声，杨慕玄低头翻看到手的九阴真经，面无表情。
只有一声叹息，伴着哭声，悠悠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