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意图三

经他两人一番说笑，大殿内本来渐渐凝重的气氛瞬间消失不见。

杨慕玄也不再卖关子，直接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册，借着殿内牛油巨烛，全真七子看得分明，这册本正是九阴真经。

字迹秀丽隽永，显然是出自女子之手。

“九阴真经？”

丘处机失声道，豁然而起。

全真七子其他人也是纷纷站起，也是呼吸粗重的盯着九阴真经，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气定神闲。

“师弟，戒骄勿躁。”

马钰还能勉强维持镇定，沉声斥道，不过从他有些发颤的尾音里能看出他是强自按捺而已。

这也难怪，全真七子如此失态，正因为九阴真经的名头太大了。不处于这个时代，根本不会知道九阴真经曾在江湖上掀起了何等的腥风血雨，不知道九阴真经对于江湖中人的吸引力有多深。在这里得九阴真经者得天下不是一句戏言，而是几乎成为每一个江湖人最深的执念。

黄药师为了九阴真经，痛失爱妻，师徒反目。欧阳锋为了九阴真经，几次三番，苦心筹谋，堂堂五绝之一，代表了武道巅峰之一的西毒，最终落了个疯魔的下场，浑浑噩噩数十年。

马钰一声轻斥，众人也不是一般人，强行压下心中百般起伏的念头，想到多年的静功此时竟一点作用未起，不由又羞又愧，俱是念了一声“无量天尊”，纷纷向马钰请罪。

随即马钰又对杨慕玄道:“师侄见笑。”

杨慕玄道:“弟子此番第三件事，为的是把九阴真经完璧归赵。”

他这话一出，其他人又是一惊，就是马钰也已动容。

看着杨慕玄递过来的九阴真经，马钰道:“师侄，这……”

他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心中百念杂陈。

马钰知道杨慕玄不是初出江湖的愣头青，自然也明白九阴真经的珍贵之处。可以说在如今，九阴真经对于每一个习武之人来说都是一种致命的诱惑，那怕明知道这是一块裹着蜜糖的毒药，得到它的人也会毫不犹豫的吞下去，万万没有拱手让人的道理。就是如此，他对杨慕玄丝毫不留恋的态度才会如此动容。

马钰伸手接过九阴真经，摩挲着泛黄的封面，似是追忆道:“贫道曾闻，九阴真经乃北宋年间一代奇人黄裳阅尽道藏所创，是天下武学总纲。后来这位奇人又将能破解世间各大门派武学的种种法门记载于真经之中，端是当是第一奇书。遂引起江湖群雄的争夺，掀起一番腥风血雨。江湖中人为争夺它死伤无数。先师眼见江湖大乱，未免仇杀不断，不得不出山阻止这场大劫。提出华山论剑，胜者为天下第一高手，并可拥有九阴真经。引动世间最为绝顶的五位高人在华山绝顶之上决定九阴真经的归属。

这便是第一次华山论剑，当时诸位师弟中，唯有贫道和丘师弟参与了。”

说到这，马钰看向丘处机。丘处机方才失态，是因为九阴真经名头太大，他多年来静功修行，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闻言点头道:“不错，当年是师兄和贫道随侍师父身边，有幸目睹了那场惊天对决。”

马钰道:“当时桃花岛岛主黄药师，西域白驼山山主欧阳锋，大理皇帝段智兴，丐帮帮主洪七公应邀前来，经历七日七夜的论剑，四大高手均被先师折服，心悦诚服推先师为天下第一高手。保管九阴真经。”

“不错”，马钰的回忆勾动起丘处机最深处的记忆，丘处机此时回忆起华山论剑一战，显然是颇为神往。

“先师取得真经上下册，却将之藏于蒲团之下，未有修习真经武学，并要求全真教门下，不得习练其中武学。你可知先师的心意？”

全真教中原本只有重阳真人，周伯通和马钰三人知晓这番故事，其他人并不知道。今日听得马钰讲述九阴真经的来龙去脉，都是听得入神。听到马钰最后问出的问题，俱是沉思起来。

杨慕玄结合自己前番经历，对王重阳的举动颇有感触，对马钰道:“弟子知晓重阳真人之意。”

马钰道:“愿闻其详。”

杨慕玄肃然道:“世人只知九阴真经是绝世的珍宝精粹，却不知这部书沾染了太多的鲜血。”

杨慕玄将九阴真经翻到反面，上面布满了斑驳血迹，因时间太久，血迹不复鲜红，但是这黯淡斑驳更显得触目惊心。

这都是争夺九阴真经之人的血，更可悲的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豁出命去抢夺得到底是什么。因为黑风双煞不会将九阴真经在自己身上的消息散播出去，谁也不知道杨慕玄手里有九阴真经。意图争抢之人也不是为了九阴真经而来。他们只知道黑风双煞很厉害，而杨慕玄杀了黑风双煞，那么使得黑风双煞变得很厉害的东西必然会落到杨慕玄手中。如果他们能得到这件东西，也会和黑风双煞一样厉害。至于能不能从杨慕玄手中抢到，抢到之后能不能保住，就不在这些人的考虑范围中了。

就是这么简单到可笑的逻辑，引得无数人枉送了性命。杨慕玄只感觉到了可笑，但他笑不出来，因为他还感觉到了深深的可悲。

是悲这些人的利令智昏？还是悲他们的命运不济？

马钰问道:“九阴真经有错吗？”

杨慕玄摇摇头。

马钰又问道:“那是著书的先贤有错？”

杨慕玄又摇摇头。

马钰问道:“著书的先贤无错，九阴真经无错，那错处在哪里？那是谁的错？”

杨慕玄道:“谁都没错，谁都有错，错在世人的贪嗔痴，错在世人的功名禄。”

这血迹在灯烛下更显黯淡，马钰却感觉到尤为刺眼，他拿起九阴真经，封面上的字马钰已经看不清，他仿佛只看到了上面布满了无数的冤魂。马钰一扬拂尘，闭目念道:“无量天尊。”

然后在众人不解的眼神中，马钰将九阴真经交还给杨慕玄。

马钰明白杨慕玄的意思，却也表明了自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