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了凡和尚
春风和煦春草低,南亭酒暖更萋萋。
总算是几人身手高明,有惊无险,最终终于脱困,连夜奔行数十里地,在这临靠大江的地界儿忽然瞥见了不远处的一座似乎荒废的雨亭,当下便决定过去歇歇脚。
雨亭大约是好些年头没有修缮了吧,青石铺就的台阶上尽是朽叶淤泥,斑驳的木头栏杆,生满了绿茵茵的说不出名儿的苔藓,那股子破落的味道,是那么的显眼。然而落在一行三人眼中,却是视若等闲。也是,山河破碎,乾坤倾覆,区区一座亭台,又怎能不破败?
亭子那里却是已经有人了。那是一个面相清癯的黄衣和尚,白眉白须,瞧上去也是一大把的年纪了。他也不顾地上是否干净,就那么盘膝坐在那里,也不知是在诵念经文又或者是单纯的休息。一把禅杖,被他随意地抛在地上,这时候见着远道而来的一行三人,呵呵有声的笑了:“李道友,好久不见,没想到你这一心参修天道的牛鼻子也肯来趟这趟浑水。怎么着,就不怕蒙古人再来一次大军围山,教你全真道的徒子徒孙死个干净,你还怎么去见贵派的重阳祖师?”
敢情竟是熟人!老道士也同样呵呵一笑,对云舒与赵宛燕道:“可真巧了,又遇见老朋友了。”一声轻啸,整个人拔地而起,像极了云中飞鸿,呼吸间便自横跃数百丈,来到了老和尚对面:“哼哼,和尚来得,道士就来不得?至于说大军围山,哼哼,老和尚就不怕少林寺再遭兵燹?”
云舒与赵宛燕相视一眼,像是心有灵犀般十指相扣,同时跃起,好似一片流云一般,与老道士同时落在雨亭之中。老和尚看向云舒,睁着他那略显浑浊的老眼看了一会儿,才道:“可是‘剑中仙’云舒云先生当面?云先生也是来参加这次行动,这可真是个好消息,想来咱们成功的把握就更大了。”说着,又转向了赵宛燕:“这位姑娘是……”对于最开始打招呼的全真道的老道士却是再不相问,就像是无视了一般。
老道士名唤李志常,全真道三代弟子,也是全真道留守终南山一脉的辈分最高的存在。自然地,他的一声道家武学也是臻至化境,与这个少林寺的老和尚一样,都是天下硕果仅存,寥寥可数的几位大宗师级数的高手。都说佛道两门,生死冤家,但这两个年岁过百的一僧一道却更像是一对儿损友,关系自然密切得紧。
云舒微微颔首:“原来是少林寺圣僧了凡大师,失敬了。不知圣僧所谓的行动指的是什么?”
赵宛燕则是双手抱拳,道:“小女子赵宛燕,久仰圣僧大名。”
了凡老和尚一怔:“云先生竟是不知?”
云舒摇摇头,道:“在下与赵姑娘此前身在凉州,前些时日才回转中原,却又半路糟了蒙古人算计,亏得有李道长搭救,方才脱险。至于圣僧所谓的行动,的确不知。”说着,云舒又自转向老道士:“还没谢李道长援手之德……”
老道士李志常摆摆手,道:“谢什么谢,当年你救我全真上下,这回老道士可算还了你这份人情了,哈哈。”他手托黄皮葫芦,咕嘟嘟地大喝几口,才自又放了下来,顷刻间酒气四溢,弥漫远近,他却又将酒葫芦递向云舒:“云兄弟,来一口?”
云舒向着赵宛燕看了看,瞧见了对方戏谑的眼神,于是摇摇头,道:“多谢好意,此时不敢饮酒。”
赵宛燕骤然面色微红,那为老不尊的李志常却是放声大笑。云舒摇摇头,与赵宛燕找了个略微干净点儿的地方坐下,接着才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李志常又是“咕咚”灌了一大口:“还是我来说吧。”随手一抛,将酒葫芦扔在了了凡和尚怀中:“秃驴,来一口呗,瞧你那眼馋样儿。佛祖不是都说了嘛,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你这惺惺作态,给谁看呢?”
了凡和尚睁大了眼睛:“阿弥陀佛,贫僧活了大半辈子,愣是没见着这般不学无术还理直气壮的牛鼻子!且不说佛祖何曾说过这句话,我佛门万千,每一家都持有不同戒律,又岂可混为一谈?”接着便是一大串的讲述,什么禅宗修行,什么律宗……然而李志常不愧是老和尚的老相识,压根儿就不理会老和尚了凡圣僧说了些啥,便自讲起了事情来由。那了凡和尚瞧着没人听他说话,也自觉老大没趣,索性也就闭口不言了。
原来,在云舒、赵宛燕都是为了忽必烈将要驾临凉州的消息而去了凉州,中原这边却也不停歇。先是青城派、天师道等一些道家教派举派抗蒙,结果大军围山之下,被杀的干干净净,山门付诸一炬。随后便有人在苏杭一带广撒英雄帖,召开群雄大会,商量抗蒙事宜,老道士便是要前往与会,路上正巧碰见云舒与赵宛燕的窘境,是以出手相救。至于老和尚了凡圣僧,亦是同样的目的。
听了老道士的大致讲述,云舒微微颔首,赵宛燕却是问道:“这又与了凡大师所说的行动有何关联?不知是什么行动,总不能是揭竿而起,驱逐蒙元吧?”
了凡和尚微微一笑:“赵姑娘说笑了。我等毕竟只是江湖草莽,哪里懂军国之事?揭竿而起自是不会,但配合着各地反蒙之士牵制蒙古人精力,保存我汉家元气却是能够做得到的。蒙古人已经决定了在燕京定都立国,咱们的行动,便是要破坏蒙古人立国之事……”
云舒像是意动了,道:“既是如此,那便算我一个。”
赵宛燕却是眉头蹙了起来,直言道:“不对,不能去!”
老道士李志常接过了了凡和尚扔回来的酒葫芦,正要往口中灌去,闻言一愣,诧异的看着赵宛燕。他是知道赵宛燕身份的,是以更好奇赵宛燕为何反对。
了凡和尚同样不解,不明白这个与剑中仙一起的女子为什么出言反对,一双看似浑浊实则精光内敛的眸子,同样的注视在了赵宛燕身上。
“燕儿,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