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生死一线

暮色渐渐深沉，本来就是初春的时节，傍晚的风带着还未化开的冬寒，本来甚是凉快，甚至可以说是那种透人骨髓的冷，奈何腹中剧毒的阵阵灼热，反倒是令人禁不住大汗淋漓。这汗水沁透衣衫再被这冷风一吹，那滋味，别提多难受了。

然而云舒此时却是顾不上那么多了。对方突施暗袭的那一枚蛇形白羽箭让他知道，敌人已经暗伏在四周。就等他们漏出破绽的刹那再下杀手。云舒一边一次次地提聚真气，镇压着腹中剧毒，一边留神四顾，警戒着暗中的偷袭。一时间心分多用，腹中剧毒隐隐有压制不住的趋势了。为今之计，也唯有期待赵宛燕能够快些将毒祛除，接替自己了。

云舒功力深厚，尚可一边警戒一边压制毒素，赵宛燕亦是能凭借着一声足称精湛的内功，将毒素驱之体外。若是没人打扰，他们两个自然是可以从容脱险。只是世间之事，从来就没有那么多的如果。至少，暗中潜伏的敌人，是决计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的。

猛可里，一缕尖风，直认着云舒颈后袭来，在这山风习习的时候，这一极其细微的风声简直简直不可能听得见。好在云舒也曾学过“暗器听风之术”，倒是能第一时间发现。甚至于在觉察到这缕暗器破空声的同时，云舒已经辨知了暗中藏匿着的那个人。

暗器是一枚甚是细长的牛毛也似的长针，江湖朋友们曾给这类暗器取了个极为响亮的名字，唤做“夺命针”。因为这类暗器体积过细，难着力道，通常这类暗器皆需借助于一根吹管，便像是摹仿土人射猎时的那种发射方式，一吹而出，力道极是强劲，这武林中擅施这种暗器的，的确还不多见。

云舒头也不回，这个当儿，能节约一份真力，便能多拖延一点儿时间，脱困的把握便能多上几分。他只是微微侧首，便教那枚夺命针从他耳边擦了过去。紧接着他手一抬，在对方的第二枚夺命针发出之前，便自捉住了那一枚擦过他耳垂的那枚夺命针，手腕倒转，微微一抖，那枚夺命针便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接着便是一声惨呼，一条人影从后方的一株老树上一头栽落下来，“噗啪”一声，像是摔癞蛤蟆一般，已自没了声息。

哪怕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对云舒来说，依然是个不小的考验。体内毒素虽未失控，身上汗珠却是多了一大把。然而敌人既已发动，自然不会终止。只是大约是对赵宛燕依然有着别样心思，或许还抱着活捉之念，又或者单纯地是因为云舒的威胁更大，除了最开始的那枚蛇头白羽箭，接下来的全是照着云舒身上招呼。

就在施放夺命针的那人被云舒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之后，草丛里一声呼哨，却见着一条人影极其快捷地自道旁的草丛中窜起，势子极猛，一口蒙古弯刀，蒙头盖脸，舞出一轮银月，朝着云舒劈来。观其刀路，分明是要斩断云舒四肢，诚然狠恶至极。

云舒不退不让，冷哼了一声。虎落平阳，只是区区一份毒药，便当自己真个任人宰割了？区区二流的身手，竟也能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他一声冷笑，甚至都没有提聚真力，只是左掌递出，有似浮萍飘零，轻轻地在对方的手腕上拨弄一下，后者的刀势立刻失控，竟是扎进了他自己的心窝。唇角一丝鲜血，这个挥舞着蒙古弯刀的刀客就这么死在了自己刀下。

瞧着是轻描淡写，但云舒依然吓出了冷汗，暗呼侥幸。要是来的是一个身手更好些的人物，他也断然不会这么轻松，说不得便是要强提真气，与之一搏了。只是那样一来，体内毒素难免肆虐，后果可就难料了。

事实上，在草地里的那个使蒙古弯刀的刀客出手的时候，右侧的树林里也窜出了一条人影。这人的一身轻功，却是颇为了得，他双足落处，沾地无声，一支飞镖，拖着大红的绸子，自他手中发射而出。这人显然已经看见了同伴的身遭不幸，是以先以暗器招呼，他的整个人影却是紧随其后，一口薄刃缅刀，抖出一条白色白练，照着云舒当头劈下。

这个人却是不同于那个使蒙古弯刀的刀客，云舒慧眼如炬，自是判断得很清楚，其刀道修为已然登堂入室，在自身体内毒素的影响下，他也不得不慎重以对。

无奈之下，云舒一时间也顾不得压制体内毒素，掌中剑在他真气灌注之下，陡然炸起一团清辉。像是流星天坠，又像是天坤倒悬，先是磕飞了来人的飞镖，接着又是格挡住了来人的缅刀。一缠一绕之下，云舒掌中剑便自抹向了来人的脖子。

来人既非庸手，身手自有可观之处。只见来人掌中缅刀下压，微微借力，便自借着前行的势子凌空一个翻身，却是想要绕至云舒背后，再施展精妙刀法，凌厉一击。

只是他高看了自己。就在他落在云舒身后，尚来不及迂回刀势，便已迎来了云舒的一只铁掌，被实打实地击在了胸口，接着便是软绵绵地躺了下去——五脏具碎，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得了。

再一次诛杀来袭之敌，云舒却是禁不住脚下一个酿跄，却是体内毒素已经发作了。此时他已明白，对方这接二连三的试探，也是要确定他是否到了强弩之末。一旦露出不支的迹象，接下来只怕就是致命的杀招了。只是他如今也是无计可施，唯有见招拆招了。再一次强提真气，让毒素不至于扩散，云舒严阵以待，等着对方的下一次侵袭。

夕阳已经完全沉没，便是晚霞，也失去了绚丽的光彩。天色已经灰暗起来，暮色四合，所见俱是灰蒙蒙的一片。便在这时，一条灰色的人影，自云舒左侧的一颗杨树上窜起。在这晦明的暮色里，他的整个人便像是跟这暮色融在了一起一般。只是这个人显然并没有潜踪匿行的打算，随着他拔高的身子，一声响亮的哨声响起，接着，便是一排羽箭，观其数量，怕不有好几百根？兜头罩脸，直认准了云舒的身形激射而来。

显然已经试探出了云舒此时的强弩之末，那也就用不着再多做试探。这一轮箭雨，便是最后的绝杀。

一般江湖人士，多少都会一些暗器功夫，便是弓箭，也基本上能上手一二，但准头却是很难保证。这数百根箭矢，非但来势迅疾，更兼之准头无差，除了来自蒙古的射雕手，云舒实在想不出还有这份能耐。那么伏击他们的人的来路，也就一清二白了。只是现在并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

要放在平时，这般阵仗自然不会被云舒放在眼里，然而虎落平阳，此时的他一个应对不好，陨落在此那是一点儿都不夸张。

生死一线，诚然危险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