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江边传剑
“自然愿意!”
羊子鹏道。
随即又有些失落:“只是幽州剑已还给焦先生…”
焦旷把幽州剑扔给羊子鹏,笑道:“我留着幽州剑也没什么用,总不能拿来砍柴吧?幽州剑送给你了!”
羊子鹏接住幽州剑,大喜道:“此言当真!”
焦旷笑道:“自然当真。”
失而复得的满足感洋溢心头,羊子鹏急忙下拜,道:“谢焦先生!”
二人面向大江,焦旷向羊子鹏讲述了大梁氏剑的来历。
当年萧衍立志北伐,请茅山道人陶弘景铸造十三口大梁氏剑,每剑以汉朝十三州命名,寓意大梁一统天下。
大梁氏剑铸成后,以大梁境内六州命名的六口剑存供奉在台城,以北方陷落七州命名的七口剑供奉在横山轩辕剑宗。
萧衍曾经设想,每收复一州,便从轩辕剑宗请来该州命名的那口剑,以此作为北伐激励。
不想一去几十年,七口剑没有一口请来台城,北方陷落的七州,依旧不属于大梁。
现如今,轩辕剑宗的七口剑,除青幽二剑外,尚不知下落。
而台城内的六口剑,却也风雨飘摇,前途未卜。
山河破碎,长剑空利,不亦悲乎!
陶弘景铸造十三口大梁氏剑,外在剑貌,内在剑魂,皆与本州气魄相符。
七口剑到轩辕剑宗后,轩辕明诚又根据北方七州的山河形貌,地域人文,每剑各创制出七式剑法。
焦旷从羊子鹏手里接过幽州剑,轻抚剑锋,道:“古幽州乃中原北方门户,历代有抵御北方夷族的重任,因此幽州剑剑身厚重,剑气幽冥,剑魂肃穆,让人望而生畏,不敢生冒犯之心。”
焦旷捡起幽州剑剑鞘,将幽州剑插回剑鞘内,背在身后。
“幽州剑的七式剑法,是从古幽州山河人文中演化出来,我演示一遍,你看清楚!”
羊子鹏退到石壁旁。
“第一式:山海始祖!”
焦旷背对大江,面向羊子鹏,两脚齐肩岔开,右手拔剑出鞘,翻腕下移,左手抱住右手,双手持剑,剑身贴在胸前,剑尖斜指天迹。
“幽州剑剑法精义,在于稳重,第一式山海始祖,拔剑出鞘,确立守势,以保万全。”
“嗯!子鹏记下了。”
“第二式:卢龙追月!”
焦旷撤开左手,右手持剑,前迈两步,右臂前伸,剑身在身前画个回旋,手臂伸直,剑尖指向正前,剑锋竖立。
“此式可化解敌方攻击,而后转守为攻。”
“嗯!”
“第三式:伏凌邀云!”
焦旷先向后撤步,右腕翻动,幽州剑画一个回旋,剑锋旋转至右上前方,同时向前迈步,挥剑横斩。
“此式有请君入瓮,关门打狗之意。”
“嗯!”
“第四式:军都御夷!”
手腕翻转向下,幽州剑剑尖指向前方斜下,从左到右,画一个半圈。
“子鹏可知此式奥义?”
“犯我边者,有死无生!”
“对!第五式:居庸荡寇!”
幽州剑陡然而起,来到身体正前,剑锋向下,左右手合握,奋力下劈,剑气四荡。
羊子鹏道:“居庸关乃天下第一雄关,犯居庸者,必死无疑。”
“嗯,不错!第六式:上谷不失!”
幽州剑换到左手上,左手反手拿住幽州剑,全身原地旋转一周。
“第七式:山河永定!”
幽州剑换回右手,右手上扬,幽州剑翻转向下,插回身后剑鞘内。
“子鹏可知,第六式、第七式的奥义?”
“请先生指教!”
焦旷从容道:“上谷关位于幽州之南,太行山上。上谷关之险不及居庸关三分,然而上谷关若破,中原将直面塞北夷狄铁蹄。自古以来,破居庸关者寥寥无几,破上谷关而进犯中原者比比皆是。于中原而言,上谷关才是命门。这正是上谷不失,山河永定的道理。”
“幽州剑法中,竟含有如此深明的军事理论!”
“这不是简单的军事理论,这是家国情怀。陶祖铸剑时,便将家国情怀融入到剑魂之中。家师领会陶祖之意,把陶祖的情怀凝练成剑法。剑法与剑魂深度契合,才能发挥大梁氏剑的威力。”
“嗯!”羊子鹏点头。
“华夏大地,南北分治已久,北朝各族争霸更跌,南朝偏安一隅,世人已久无大国观念。然而华夏终要归于一统,天下终会重归太平。陶祖铸剑,家师创制剑法,都是基于大国盛世之道,而非局限在如今的乱世纷争之中。”
“陶祖和轩辕掌门高瞻远瞩,世人不能企及。”
“你可曾去过北方游历?”
“子鹏惭愧,平生未曾出过梁土。”
“多去游历,开阔眼界!只有见识了华夏山河,才能摆脱教条观念,得到对天下乃至宇宙的体悟。以你的先天资质,日后定有一番大作为,切不可拘泥传统,固步自封,应将胸怀打开,探索新奇,发现未知,才能超越先贤,取得属于自己的成就!”
“先生至理之言,子鹏铭记于心。”
“大道理不多讲,单论剑法。比武对战,正视并坚守自身薄弱处,方能立于不败之地。找准并攻击对方薄弱处,也是出奇制胜的关键!”
“子鹏谨记!”
“其中精义,只有勤奋练习,出招纯熟,运用随心,才能有所体悟!你来练剑吧!”
羊子鹏接过幽州剑,背在身上,面向大江,回想焦旷的身法,练起幽州剑法。
方才焦旷只是表现招式,并未用多少内力。羊子鹏挥剑流畅,不自觉用上内力,方才发觉幽州剑法竟是如此精妙!
幽州剑法奥义与幽州剑本身气质深度契合,毫无违背,幽州剑的威力充分发挥,羊子鹏仿佛感受到幽州剑的剑魂复苏,此时已不是羊子鹏在使幽州剑,而是幽州剑在牵引着羊子鹏!
招式渐渐练熟,羊子鹏越来越感觉到,七式幽州剑法,每一式都有不可取代的作用,缺一不可,七式一齐演练,气势宏大,又不失精微,便如七军守关,配合协作,众志成城,先保城关不破,再看准时机,出兵制敌。
“幽州剑法也是为人之道。强大自身,养成浩然之气,才是傲立天下的根本!”
羊子鹏心神舒畅,一遍一遍地练习幽州剑法,大汗淋漓亦不自觉。
焦旷在侧不断指点,更正不足。
不知过了多久,羊子鹏忽然闻到浓浓的鲜香气味,顿时觉得腹内空空,再也抬不起剑来。
“先生!公子!奴家做了炖江鱼!快来吃吧!”
离恨在宝墨庐前对两人喊道。
焦旷和羊子鹏下了巨石石堤,来到宝墨庐前,庐前支着火炉,火炉上吊一个铜锅,锅内肥白的江鱼肉和沸腾的浓浓白汤,以及翻滚出来的白雾,无不让人垂涎。
“我方才闲来无事,钓了几条江鱼上来,简单炖了炖,先生和公子不要嫌弃!”
焦旷笑道:“今日可要大饱口福了!”
羊子鹏满面歉意,道:“我竟忘了姐姐还在等我,子鹏惭愧!”
离恨笑道:“我常住阁楼,难有机会出来走动,今日享受了一下午安闲,很是开心呢。”
焦旷日常起居极是简单,只有一人的碗筷。羊子鹏用有幽州剑砍了棵粗竹,造了两副碗筷,与离恨一人一副。
焦旷搬来三个石头,三人围炉而坐,吃炖江鱼。
夕阳斜照,晚霞漫天,大江与晚霞共成一色,江边渔火点点,与岸上炉火相映成趣。
初冬的江鱼,最为肥美。鱼肉滑嫩,入口即化,鱼汤香醇,全身通透。
“这是我平生吃过的,最好吃的炖江鱼!”羊子鹏咽下一块鱼肉,感受着鱼肉滑入胃里,眼泪险些涌出来。
看到羊子鹏夸张的表情,离恨忍俊不禁。
“别说是你,我活了四十多年,也没吃过如此好吃的炖江鱼!”焦旷也赞叹离恨手艺。
“先生谬赞了!”
三人边吃边聊,相谈甚欢,羊子鹏问到焦旷为何常年在此观碑。
焦旷神色暗淡下来,向二人讲述了此中缘由。
三十多年前,陶弘景携同一只仙鹤,云游到焦山,与山中的樵夫相谈甚欢,便在焦山长住下来。
这位樵夫就是焦旷的父亲,焦老汉。焦老汉是汉朝著名仙人焦光的后人。焦光隐居焦山,焦山的名字便因他而来。
焦老汉学识广博,却生性豁达,既无为官之心,也无修仙之意,只以山林为乐。
后来仙鹤死了,陶弘景埋葬了仙鹤,很是感伤,写下了瘗鹤铭,又请焦老汉把瘗鹤铭镌刻在焦山西麓的石壁之上。
石碑刻好后,陶弘景将瘗鹤铭的原稿烧掉,以祭奠仙鹤。
陶弘景不忍再住在焦山,辞别焦老汉。焦老汉请陶弘景收他八岁的儿子为徒,陶弘景问小焦旷:“你想要修道,还是想要习武?”
小焦旷没有半点迟疑,张口便道:“习武!”
陶弘景便对焦老汉讲,他与轩辕剑宗的掌门人轩辕明诚交好,可以把小焦旷引荐入轩辕剑宗门下。
焦老汉欣然应允,陶弘景便带着小焦旷离开焦山,来到丹阳横山,把小焦旷引荐给了轩辕明诚,轩辕明诚亲自收焦旷为徒,自此,焦旷便在轩辕剑宗学习武艺。
十二年前,陶弘景升仙。
不久,轩辕明诚便把跟随他学武二十多年的焦旷逐出了轩辕剑宗。
焦旷回到焦山,却不进山里去找父亲,也不跟别人讲话,而是在岸边搭了间茅庐,每日观瘗鹤铭碑,这一看,便看了十二年。
“为何陶祖升仙之后,轩辕掌门便把先生逐出师门?”离恨问道。
“这瘗鹤铭碑,有什么奥秘吗?”羊子鹏问道。
“我被逐出师门,并不是因为我犯了过错,乃是家师刻意为之。”
焦旷悠悠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