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佛牙晚宴

十一月一日，萧正德在建康城仪贤堂举行登基大典，登皇帝位。

大梁两帝并立，老皇帝萧衍被困台城，新皇帝萧正德则是侯景的傀儡。

萧正德封侯景为大梁丞相，侯景部下皆封官职爵位。

梁国新朝廷就此建立。

对侯景来讲，今日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那便是佛牙晚宴。

同泰寺内，灯火通明。

大雄宝殿里，丝竹之音袅袅环绕，窈窕舞女曼妙起舞。

新朝官员悉数到场，在大雄宝殿里落座，欣赏着舞乐，等待着晚宴的开始。

大雄宝殿里的大金佛被侯景融掉充军了。

侯景坐在原本是金佛所坐的位置，怀里揽着一位美人。

美人名叫萧茜娘，是萧正德的女儿。萧茜娘为人精明练达，在大梁各地经营许多产业，江湖人称她为大罗公主。今日萧正德称帝，大罗公主的名号，得到正式敕封。

来亮和尚坐在侯景左侧。

三天之内，江湖豪杰陆续来投，有地方恶霸，也有绿林豪强，此刻均在殿中落座。

但是侯景的面色仍然些有不悦，江湖上顶级的人物，尚还没有一位前来。

“丞相莫要着急，天下英雄，立马便到！”

萧茜娘偎着侯景，绵声软语，侯景大为受用。

侍者进殿来报：“洪泽帮帮主、高邮堡堡主前来赴宴。”

“好！快请！”

侯景命歌舞暂退。

不多时，侍者领两人进殿。

一人身小体瘦，肤色黝黑，手拿着一把三角铁叉，另一人身形胖大，肤色白腻，腰间别着两把屠刀。两人一小一大，一黑一白，面貌却同样丑陋，走在一起十分滑稽，一直走到大殿正中。

瘦小的人抱拳道：“在下洪泽帮帮主洪泛，见过丞相！见过公主！”

胖大的人抱拳道：“在下高邮堡堡主高屠，见过丞相！见过公主！”

侯景大喜，道：“久闻洪帮主有镇洪泽之称，高堡主有霸高邮之誉，今日一见，果然神武非凡！”

“我二人愿为丞相前部，为丞相肝脑涂地！”

“好！本丞相得二位英雄，如虎添翼！”

二人献上礼单。

“小人献上洪泽冬鲤三千斤，最是肥美，为三军将士打打牙祭！”

“小人献上高邮土猪一百头，尽是肉膘，给三军将士添些油头！”

侯景大喜：“好好好！三军将士有此饷食，不愁台城不下！哈哈哈！”

侯景请侍者给两位设坐。

一阵凉风扑进殿来，一个老汉和一个老妇，飘然进殿。

侍卫纷纷提刀向前，把两人围拢起来。

“哈哈哈！这就是侯丞相的待客之道吗？！”老汉大笑道。

“退下！”侯景大喝一声。

侍卫退下。

“二位莫不是雁荡派花掌门和括苍派黄掌门？”侯景惊喜道。

“雁荡派花薜萝，见过丞相！见过公主！”

“括苍派黄天苍，见过丞相！见过公主！”

“承蒙二老大驾光临，侯景荣幸之至！”

花薜萝两鬓斑白，穿深绿色罗衫，左手拿一把长剑，右手托着一个木盒。

黄天苍灰发苍须，穿苍黄色布衫，后背背一把重剑，右手也托着一个木盒。

雁荡派和括苍派乃是江南两大名门剑派，自与洪泽帮和高邮堡这两个地方豪强不同。

雁荡派雁荡剑法轻灵缥缈，却暗伏着致命杀机，是武林著名的上品剑法。掌门花薜萝，江湖人送外号花下死，并不是取牡丹花下死之意，而是取薜萝藏蛇之意，即薜萝虽美，枝叶下却暗藏着置人于死地的毒蛇。

括苍派括苍剑法阴毒狠辣，专精击人要害，与雁荡剑法并称，同为上品剑法。掌门黄天苍，因他的双目如鹫目、左手铁爪如鹫爪，凌厉疾速，爪力惊人，又因他长着一头灰白相间的头发，江湖人送外号苍头鹫。

侯景见两派掌门前来，欣喜非常。

黄天苍道：“老夫的括苍山中有一味野物，拿来给丞相尝尝鲜！”

侍女将黄天苍的木盒呈与侯景。侯景打开木盒，只见一只小金蟾，见木匣打开，鼓气鸣叫，声如雷鸣，响彻大殿。

洪泽帮帮主洪泛听到蛙叫，不禁大声嘲笑起来：“苍头老鹫太过小气，只一只山蛙，你也好意思拿出手！”

黄天苍反讥道：“洪帮主鄙陋了吧！这是一只百年金蟾，吸天地灵气，聚日月精华，是固阳益精的绝佳之品，丞相吃下这只金蟾，可保丞相十年生龙活虎，不亚少壮！”

侯景大喜，道：“谢过黄掌门！”

黄天苍抱拳道：“丞相多礼！”

花薜萝笑道：“雁荡山鄙陋之地，无甚长物，寻得一根石斛，献给公主，公主切莫嫌弃。”

侍女呈上木盒，萧茜娘打开，盒中是一根细小的枯黄茎蔓。

萧茜娘大喜道：“这是千年石斛？”

花薜萝含笑点头。

侯景见这根枯枝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微微皱眉。

萧茜娘笑道：“丞相莫要小看这根枯木，这小小一根，能让奴家年轻十岁呢！”

“哦！”侯景又是大喜。

萧茜娘道：“谢过花掌门！”

花薜萝道：“公主多礼！”

侯景命侍女收下两件宝物。

“哈哈哈！老夫是不是来晚了？”

声音如雷，滚滚涌进大殿，殿内之人都觉得肝胆直颤。

一位老者，如掣电般闪进殿来。

侯景定睛看时，来者鹤发青须，披一件山青色锦绸长衫，背一把皮鞘环首直刀，身材挺拔，精神矍铄，笑容自若。

侯景不识来人，萧茜娘惊道：“阁下可是大别山天塘寨，马百峰马老寨主？”

马百峰抱拳道：“马某见过丞相、公主！”

天塘寨更与一般江湖门派和绿林豪强不同。天塘寨建寨于魏吴战争期间，本是吴国营建的军事堡垒，后来中原大乱，天塘寨便被马百峰的先人所得，逐渐脱离了朝堂控制。天塘寨雄踞大别山区，北拒淮河，南控长江，工事威严，养有重兵，俨然山中诸侯。天塘寨历都颇具正名，并不为祸地方，且在天下大乱时，常常能匡助正道，因此能长久兴盛。

天塘寨寨主马百峰，是武林绝顶高手，名在嵩阳武榜天下三十六大高手之列，一把尚青刀制霸江湖，刀法名为尚青八刀，刀刀霸道，刀下之人鲜有余生。

侯景迎下殿来，道：“马寨主远来，不曾远迎，侯景失礼！”

“马某猝然到访，丞相不要见怪才是！”

“马寨主说哪里话来，快快入座！”

侯景请马百峰、黄天苍和花薜萝入座，马百峰坐在上首。

黄天苍心有不服，故意找茬，道：“马老寨主乃堂堂一寨之主，难道是来空手赴宴吗？”

“噫！”侯景急忙解围：“马老寨主能亲身赴宴，便是侯景莫大荣光！”

“哈哈！”马百峰爽朗笑道：“老夫之所以空手赴宴，乃是因为老夫的献礼，太重，搬不动，只能让丞相亲自去取啊！”

“噢？是何等重礼？”侯景心中好奇。

马百峰肃然道：“郢州、江州、池州，三座城池！”

郢州、江州、池州三城，均在大江中游沿岸，是大梁极为重要的三座大城以及军事重镇。

侯景惊起身来，重又下殿，来到马百峰案前，躬身作揖道：“得此三城，侯景不惧合州萧范、荆州萧绎！马寨主出手不凡，侯景拜谢！”

侯景一揖至地。

马百峰慌忙起身，走下座席，扶起侯景，道：“丞相天命应得，马某分内促成罢了！”

两人重回坐席。

殿外传来几声琵琶清音。

萧茜娘侧耳聆听，惊喜道：“家师到了！”

“是公主的师父吗？”侯景问。

“是奴家的歌舞艺师，请允许奴家到寺外去迎！”

“即是公主的老师，自该迎接！”

萧茜娘欢喜至极，起身奔出殿外，不多时，挽着一位中年男子的手臂，一同进殿，来到大殿正中。

中年男子形容卑微，身着褐色布衣，麻布裹着头发，低着头，微驼着背，怀里抱着一把琵琶，目不视人，显得像极了一位老人。

中年男子用低沉的嗓音道：“骆氏老奴，人们唤作琵琶骆，见过丞相！”

“骆先生不必拘礼。”

侯景不想萧茜娘的老师竟是个如此卑微的人，不禁有些失望，却仍不失礼数。

萧茜娘声色玲珑，笑容款款，对侯景朗声道：“家师早年曾作《绿水曲》和《火凤舞》，可否容家师弹奏，奴家献舞，以为宴会助兴？！”

侯景兴致大起，道：“求之不得！”

琵琶骆退到殿门处，倚着殿门，从腰后取下一个马扎，展开坐下，把琵琶放在腿上，手抚琴弦，琵琶声叮咚响起。

萧茜娘独在殿中，翩翩起舞。

萧茜娘体态丰腴，梳着高髻发式，画着艳妆，裸着白美的臂膀，身着杏黄罗裙，臂缠嫣红菱缎，眉眼含情，秋波款款，双臂招摇，腰肢摆动，仿若无骨，舞姿妖冶，红菱和罗裙翻飞，有异域风情，恍如那天竺神话中，飞天的神女。

殿内众人，目不斜视，口水横流，酒杯不能端正，酒水洒到身上，也浑然不知。

琵琶骆低垂眉目，按止琴弦，一曲戛然，萧茜娘定立当场，帘目轻启，鼻息娇喘，酥胸微颤。

久久无声后，侯景拍手，众人立时附会，一时掌声雷动。

掌声渐息。

侯景起身下殿，伸手抄住萧茜娘后腰，探嘴压在萧茜娘香唇上，把萧茜娘亲得向后弯腰，直到萧茜娘的高髻着在地上。

众人高声欢呼不已。

侯景终于起身，猛喘口气，大笑道：“佛牙晚宴正式开始！诸位尽情开怀畅饮！”

众人再次高呼。

“把羊子鹏给本丞相抬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