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一个乱七八糟的故事

草儿沉默了,想着自己明明在问问题,但先生却说他错信了郑雄,是不是没有听明白自己的意思?

“我明白你的意思。”

秦政似乎知道草儿心里在想什么,道:“但我仍然先要告诉你,郑雄是你的仇人。”

“不对!”

草儿想也没想便摇头,道:“他不是。”紧接着又想了想,再道:“他说他不是。”

秦政轻笑一声,道:“哪个人会当着你的面,承认自己是你仇人?”

草儿没说话,想着不仅仅是郑雄这样说,路小石也这样说了,先生这句话的意思便有些不对。

“草儿,你这样可不对。”

秦政缓声道:“你不能只听别人怎么说,而要从别的事情中,去判断他说的话,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

草儿有些不解,道:“别的什么事?”

“比如说你的婚事。”

秦政道:“如果是正常人,哪怕是他郑雄,知道你是夏大都督的爱女,容貌又很周正,还能不高兴得上了天去?但结果呢?你觉得他的态度,是高兴或者赞成的态度吗?”

草儿默然。

那日在夏府,她虽然羞涩难当,但到底是初神境强者,事后回忆起来,当时厅中的情况多半能还原清楚。

路小石便不说了,从头至尾都没说那句话,但娘亲和离姨是很高兴的,青衣夫人也挺高兴的,好像……郑雄真的不是很高兴?

他为什么不高兴?

半晌,她看着秦政问道:“为什么?”

秦政当然知道这个为什么是什么意思,但他没有再用诸如“因为他是你的仇人”之类的话来回答,而是叹了一声,道:“这是一个故事。”

草儿果然被吸引了注意,问道:“什么故事?”

秦政回道:“仇人的故事。”

草儿嗯了一声,道:“你说。”

“当年氐羌族人入侵七里峡,王朝永玺皇帝御驾亲征,而郑雄和郑淮这对皇子竟不顾国难国危,盘算着这是一个早登帝位的机会,于是暗中派人向永玺皇帝下毒,让永玺皇帝在负伤后便意外驾崩了。”

秦政像是真的在讲故事,语气变得很平静,道:“但因为你父亲护在永玺皇帝身侧,郑雄和郑淮十分忌惮他,便同时也向他下了毒,导致他在和蒙烈相斗时,不幸身亡。”

草儿听得很仔细。

秦政再道:“永玺皇帝驾崩后,郑淮和郑雄联手杀了另外四位皇子,彼此间也开始了争斗,最后却是郑淮赢得了帝位,而郑雄自然十分不甘……”

草儿终于听明白了,这个故事乱七八糟的,并不是自己想要听的,于是打断道:“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要教我郑氏功法,要让我自焚而亡。”

“我正在回答你这个问题。“

秦政被草儿打断,似乎也没有了讲故事的兴致,直接道:“而答案便是,郑雄想利用你刺杀郑淮,所以教给你了这套郑氏功法。”

草儿纳闷道:“为什么?”

秦政平静道:“你是夏起的女儿,修行资质自然是十分了得,郑雄派人掳走你的目的,便是想教你郑氏功法,把你培养成一个刺客。”

草儿纠正道:“是你教我的!”

“所以我说……我信错了郑雄!”

秦政点点头,道:“当初登上帝位的是郑淮,所以最开始的时候,我并不知道郑雄也参与了谋害了永玺皇帝,某夜郑雄从夏府掳走你,正好被我撞见,他说是担心郑淮不给夏起留后,于是想替夏起保留血脉……我当时相信了他的话。”

“其后我历经千辛,九死一生,终于带着你逃到了北氐,远离了郑淮的掌握范围,并加紧让你炼习郑氏功法,想的便是不能让郑雄失望,要让你自己尽快炼成功法,去替你父亲报仇……”

“可是后来,郑雄竟然和穆尔元雄勾结在一起,刨弄出一个划江而治的双雄会,我气愤之下着力查探,最终知道了真相,知道了郑雄的本来面目。”

秦政的声音低沉下去,像是在自责,道:“可那时候我知道郑雄骗了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让你更加辛苦地炼功,希望你能早一点有能力,然后回王朝报仇。”

草儿点头道:“我嫁到了王朝。”

秦政点头道:“不错,你晋境忘形以后,便有了报仇的能力,我装作答应郑雄的计划,让你嫁到太子府,但同时也告诉你了,你的仇人不仅有郑淮,还有郑雄……当然也包括贾东风。”

草儿提醒道:“我把贾东风杀了。”

秦政的声音突然提高了,显然有些怒气,道:“贾东风不过是郑淮养的一条狗而已,而它的主人是被郑雄害死的,并不是你杀的!所以从头到尾,你什么都没做,根本没有替你父亲报仇!”

“不对!”

草儿沉默半晌,道:“他不该让我自焚而亡。”

这句话显然接不上秦政的话,但后者却明白草儿说的是什么意思,于是冷笑一声,道:“这就是郑雄的歹毒之处了,他让你嫁进太子府,再找机会进宫杀了郑淮,而你纵然能全身而退,最后也必然自焚而亡,那便是死无对证,天下再也没有人怀疑他了。”

草儿没有说话,只是想着那夜在皇宫寿正殿中,郑淮和郑雄拼得你死我活的惨状,想着郑雄说他和夏起是至交时的样子,便觉得很是迷糊。

秦政的声音又温和下来,道:“草儿呐,郑雄固然歹毒,但我也有错,是我对不起你。唉,我不知道郑氐功法竟有这样的弊端,否则就算改变计划,我也不会让你冒险炼功。”

草儿点点头,想着答案原来是这样。

“草儿你想想……”

秦政紧紧盯着草儿,道:“郑雄做了这些事情,甚至想至于你死地,他怎么还可能愿意你和他儿子成婚?他那是怕自己和你天天相见,浑身都不自在。”

草儿黯然道:“不是他,是路小石!”

“有其父必有其子,路小石也该死。”

秦政冷哼道:“上次在燕城,你那样护着他,可他竟然还不愿意和你成婚,说明他心中根本没有你,只是在利用你。”

草儿默然不语。

秦政长叹一声,道:“郑淮死便死了,可郑雄还活得好好的!草儿啊,他不是一般人,他是王朝的晋王,掌握着王朝的几十万大军,我固然有明神境的身手,硬拼却显然没有胜算,只有让你潜在暗处,侍机杀了他。”

“更可恨的是,老天不长眼啊,竟让晋王妃成了见虚大境,现在要刺杀郑雄,那更是不容易了……不对,是根本没有可能了。”

“又或者……”

秦政阴阴而道:“你先杀了那个不愿和你成婚的路小石,乱了他们夫妇的方寸,我再寻找机会?”

草儿呆了呆,喃喃道:“不能杀他。”

秦政并不意外或者失望草儿这个态度,转而说道:“既然你不愿意杀他,也没办法刺杀郑雄,那我们就只有硬拼这一个办法了。”

草儿有些纳闷,道:“你说了硬拼没有胜算。”

秦政道:“我自然硬拼不过,但你可以。”不待草儿回话,又道:“你去找王诗诗,他是你父亲的兄弟,更是镇坎营神将,手下有数万精兵强将,一定能为你讨还公道,能为你父亲报仇。”

草儿怔了怔,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唱着歌的漂亮男人,摇头道:“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秦政道:“目前他应该在南海郡,你若抓时间,定能找着他。”

草儿似乎在纠结,想了许久又突然问道:“你是谁?”

秦政明显怔了怔,好像连他也没想到草儿在这个时候,会问出这个问题,过了半晌才缓缓说道:“我和你一样,都是命苦的人,都是大仇未报的人。”

草儿对这个答案显然不满意,眼睛紧紧盯着秦政,嘴唇紧紧抿起。

秦政显然知道草儿不满意这个答案,但更显然也不会再给出另外的答案,同样紧紧盯着草儿,道:“你去不去?”

草儿仍然紧紧抿着嘴唇。。

秦政长叹一声,道:“你父亲被害之后,你娘亲是有多伤心,这么多年她独自一人生活,心中有多苦,你能想得到吗?”

草儿低下了头,半晌又抬起头来,坚定道:“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