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三十二寨

第十章三十二寨

一溜寒芒,侩子手虎口出血,鬼头刀掉落。刃口擦着刘雪峰滑下去,险些要了他的命。

刘擎天皱起眉头,低声叱喝,“谁?”

他手底下的人立马四散开来搜寻。

一阵骚乱。侩子手一愣,黑暗中窜出一条浸泡过油脂的牛皮鞭,在火把照耀下炫舞如电,缠住刽子手,砸向另一名帮凶。眨眼功夫,两个粗壮的汉子倒在了地上,闷哼一声没了动静。

鞭梢兜转,缠住跌落的鬼头刀,抖了抖,在空中活起来,追着众人砍。

牛皮鞭很长,可以像手一样灵活运用,鞭法的确精妙无比。刘擎天脸色微变。他的印象中,江湖上能将鞭法发挥到极致的人不超过三个。但这三个好手都不可能出现在雪花山庄。他们一个追逐恶贼到了甘凉道。一个在东北呼啸龙吟山庄做客。还有个远在滇西。长着翅膀飞也飞不回来。难道他的情报网出了问题?

没有对手才是最可怕的,众人哇哇叫,到处躲藏。

“刀,”刘擎天暴喝一声。紧跟他的汉子赶紧把金刀递上来。刘擎天提着金刀一阵狂舞,风声雷动,所到之处杂草纷纷。雪花刀法一走轻灵,一走勇霸。刘擎天为人阴鸷,刀法随性。他一路砍杀,冲到一棵香樟树旁。火光之下,鞭子无所遁形。

鞭子微微颤抖,树上之人有所察觉,回转鞭梢来缠刘擎天。可惜鞭长莫及,刘擎天腾腾两下,跳上了树,对准树杈就是暴风骤雨飞两刀。

危急关头,鞭梢改变方向,缠住一根树杈,金光闪烁中,淡绿色的身影飞了出去。刘擎天两刀劈空,跃下树来。

远远的,一个穿着淡绿薄衫的少女俏生生的站着,她穿了双白色快靴,有一搭没一搭的踢着枯草。牛皮鞭圈起来缠回了腰间,速度还真是不含糊。刘擎天傻眼了,收回金刀。略微有点惊讶的望着少女。

“你!”

“嗯,还认得我呀,看来刘三哥好记性呢,好几年没见过了,想我不想?”少女笑着说。

“当然认得,调皮的小丫头片子,等三哥办完正事好好招待你,到山庄去,跟着他先去,”刘擎天指着肥胖的高等杂役李天。

“不要,什么重要的事?难道杀人比陪我重要?”少女说。

“胡闹,不听话,三哥可生气了,”刘擎天脸色微变。

“好,走也行,只不过……”少女踢着雪白的快靴。

“只不过什么,尽管说,”刘擎天说。

“雪峰哥哥在哪?”少女迟疑说,“我要去找他。”

“哎,进圣地了,还没出来,”刘擎天说。

“什么?你,你胡说八道,”少女怒道。

“随你怎么想,事实如此,快点走,不然三哥生气了,”刘擎天大吼。

“嘿嘿,少摆架子,哼,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说老实话,我就不走,看你能把我怎么样,”少女不在晃动快靴,牛皮鞭紧紧握在手上。

刘擎天不耐烦的眨眼睛,面露凶光,起了杀心。所有汉字举着火把迅速围上去。一把鬼头刀封住了少女的后路。他们动作娴熟,平日里不晓得演练过多少次搏杀。

“最后一遍,走还是不走,”刘擎天不耐烦到了极点。

“好,走也行,不过我要带走这个可怜的家伙,”少女说。趁刘擎天没有防备,她的鞭子又出手了。

刘擎天也不是等闲之辈,金刀翻转,顿时风声虎虎。他的力道刚猛,少女倒退一步,缠住一根树枝,腾空而起,飞出了老远。与此同时,鞭梢兜转,缠住了刘雪峰。

刘擎天动了真怒,疯了似的舞动金刀,少女背后承受巨大压力,牛皮鞭轻轻一带,刘雪峰往左边飞出去。少女则顺势前扑,就地打了个滚,避开了金刀锋芒。

一声马嘶,小丘上出现了一匹黑马。刘雪峰恰巧落在马背上。显然,少女早安排好了逃跑路线。黑马人立而起,甩开蹄子就跑,势不可挡的冲下了小丘。并且头也不回的往旁边的密林狂奔。刘雪峰无力的抓住马鬃,鞭梢蛇一般缠住了他的腰身。微微一紧,少女落在了他身手。

黑马似乎跑得更快,一溜烟,就把刘擎天等人甩掉了。

隐隐能听到刘擎天狂怒的声音,“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很多人都不知道密林里有条秘径直通雪花大道。少女就是从这条小路偷偷溜进雪花山庄的。黑马一跃上大道,疯了一样狂奔。

风光不再,雪花大道当年可是车水马龙,此刻却像条沉睡的龙。一路上直听到马蹄空响,显得非常落寞。

刘雪峰几次都险些掉下马,他的身体经不起这种高强度的颠簸。少女死死搂住他的腰,才勉强稳住。他们不敢怠慢,刘擎天随时都能追上来。

狂奔了不晓得多久。黑马渐渐慢下来。

斜月挂在远处的歪脖子树上,依稀能看见大道延伸的方向。附近山高林密,非常适合伏击。少女勒住缰绳,警惕的四处观望。

刘雪峰微微向后看,除了牛皮鞭,什么也看不到。

“还不到空闲的时候,先转过头去,到时候有你看的,”少女笑着说。

刘雪峰心事被戳破,面红过耳,支支吾吾说不上话来。

靠进山梁,少女跳下马。略一迟疑,又把刘雪峰抱了下来。这里地势险峻,左边山壁,右边悬崖。山壁光秃秃的,连一根草都不长。悬崖则郁郁葱葱。

少女把刘雪峰放在平整的土堆上,在马耳朵上说了几句悄悄话,拍了下马屁股。黑马喷着粗重的白气,嘶鸣一声,飞奔而去。一溜烟的功夫,蹄声都听不到了。黑马消失不见后,少女又抱起刘雪峰。

少女提了口气,跳下悬崖。刘雪峰想这次死定了。

刘雪峰可能要失望了,悬崖下不远的地方支出许多树杈,可以借力。少女的鞭子缠住树杈,顺势一荡,落在了峭壁的山洞里。

山洞不深,也不大,足够两个人容身。不过要紧紧挨在一起,刘雪峰觉得别扭。男女授受不亲,他还算正人君子。刘雪峰想问问少女是谁?为什么甘冒风险救他。

他刚想开口,就听到大道上马蹄杂沓。片刻,蹄声远去。刘雪峰做了个说话的动作,少女嘘了一声,捂住了他的嘴。

马蹄又响起来,渐渐远去。刘雪峰吓出了一身冷汗。

等了好一阵子,少女到大道上侦查了一下,喜滋滋回来了,“嗯,好狡猾,总算甩掉了。”

“有什么话要说,尽情说吧,”少女说,凑到刘雪峰身旁,甚是亲密。

刘雪峰不自然的挪了挪,“姑娘之恩,没齿难忘。只是……”

“只是什么?什么姑娘?”少女脸现诧异说,“峰哥,不认识我啦?”

刘雪峰一脸木然说,“赎小可眼拙,恩公,嗯,姑娘是?”

少女面现怒容,“这么快就把人家忘了。亏得人家不愿千里来找你。还叫人家恩公,也不怕闪了舌头。”

刘雪峰期期艾艾说,“小可愚钝,还请姑娘示下,我们何处相识?”

少女说,“算了,既然忘了就不用再记起了。不记得算了。喝水吗?”

少女取出水囊递了过去,气鼓鼓的。刘雪峰接过,仰头咕噜咕噜牛饮。入嘴甘醇,有股异香。他感觉好很多。中毒以后,他啥都不缺唯独缺水。他精神为之一振,恢复不少精神。

刘雪峰犹豫着换回水囊。

“怎么不想还?”少女说,抢回水囊,也牛饮起来。

褚云峰脸红了,他喝过的。刚才应该注意点,不要对着壶嘴的。他赶忙低下头,深怕少女觉察出异样。

“峰哥,你要叫我急死么?真不记得我啦?”少女放下水囊,旧事重提。

刘雪峰搜刮枯肠,还是没有一点印象。他现在记忆力也减退了,过不了多久该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哼,算了,算了,告诉你吧,我是阿雪,阿雪呀。想起来了吗?刘擎天都记得,你怎么会忘记?”少女说。

刘雪峰摸着脑袋,丑陋的傻笑。他不是当初风流倜傥的雪花少主了。一阵酸楚,他赶紧低下头。往事泉一般涌上心头,他想起来记忆中有个阿雪了。那么遥远,又那么真实。心上有根神经猛然抽动,记忆仿佛恢复过来。

多么美妙的名字,多么叫人向往的名字。记得那个初夏,爹爹的之交好友前来拜访,后面跟着个小尾巴,叫阿雪。活泼可爱,情深义重。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他们彼此交换信物。一对玉质鸳鸯。雄的在他手里。雌的在阿雪手里。双方说好,长大后彼此结为夫妻。可是后来事情太多,雪花山庄又遭受百年难遇的浩劫。一再蹉跎,事情也耽搁下来了。

刘雪峰含着泪说,“我的好阿雪,我……”

刘雪峰此时的尊容的确不该享受爱情。

“峰哥,你变成鬼我也喜欢。小老头,阿雪一辈子都会等你的,”阿雪双目含泪,冷月照在她凄美的脸上,更增俏丽。天底下还有这样楚楚动人的女子,这样情深义重的女子,多么叫人惊叹。

阿雪拿出玲珑的鸯,淡月下透着幽幽光晕煞是好看。刘雪峰也掏出另一只鸳。彼此放在一起,嘴对嘴正是一对。两人相视落泪。

阿雪说,“峰哥,知道情人之间是有感应的吗?”

“我信,”刘雪峰说,阿雪能在他面容大变的情况下认出他来,还有什么不信的呢。

“峰哥,你中了什么毒?”阿雪说。

“冰毒,”刘雪峰说。

阿雪差点憋气。冰毒无药可医,她老早就听过了。难道上天真的那么残忍,刚见面就意味着死别?不由得潸然泪下。

刘雪峰苦笑说,“命该如此,不必伤感。”

突然,马蹄声响。嗯,只有一匹马在空山中奔跑。阿雪露出一丝笑容,呼哨一声。一声马嘶,马停下来了。

阿雪抱着刘雪峰出了洞,借了树杈的力,回到雪花大道。他们很快忘记刚才不愉快的话题,因为还有继续赶路。

他们一前一后上了马,风驰电掣般朝着山下的雪龙花小镇奔去。

刘雪峰不晓得什么时候睡着的。太疲惫了,即使一路颠簸也未能驱赶走睡神。这段艰辛的路程他好像做了个梦。奇怪的梦。醒来时,才发现自己躺在温香软玉床上。

此时,白茫茫的阳光透进屋子里来,斑斑点点,好像漂浮在地板上的浮萍。倒挺应和江湖儿女浪荡天涯的习性。屋内装饰浮华,中央有张圆桌,铺着桃花印花桌布。冒着游丝般的热气的小米粥就放在上面。即便离得很远,也能闻到香味。他挣扎着爬起来恶狗般扑向食物,滚烫的小米粥,几乎把嘴皮都烫掉。但是他不在乎,实在太饿了,而且还是汤水似的小米粥。热粥下肚,他出了身热汗,感觉好很多。这些日子没吃过像样的东西。在雪花山庄喝过蛇羹后,再没吃过东西。但是,他最近饿得特别快。

吃了东西,有力气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嗯,阿雪呢?不会是一场梦吧。未免有点惆怅。

这时候,吱呀一声,门开了。冷风刮了进来,他刚冒了汗,有点冷飕飕的感觉,不由打了个寒战。

阿雪端着洗脸盆走了进来,迅速关上了门。

阿雪脸很好看,犹如三月灿烂的阳光。她拧了拧湿毛巾,放到刘雪峰手里,“累坏了吧,都睡了好几天了。”

“气色还不错,再睡几天会不会好些呢?”阿雪继续说。

“阿雪,真的是你呀,还以为是做梦呢,”刘雪峰擦了擦脸,热气腾腾,真舒服。

“当然是我啦,嗯,真是睡糊涂了,难道雪花大道的事都忘了么?”阿雪说。

“没,只是做了个梦,梦见你来找我,醒来又没看到你,还以为是梦呢?嗯,我睡了几天了?”刘雪峰看了看肩膀旧伤,没有脓水,只是皮肤褶皱如蛇皮。脸肯定好看不到哪里去。不禁皱起眉头,“你还是走吧,好阿雪,我的样子陪不上你的,别没来由的耽误了你一辈子。”

“不许胡说,难道我那么肤浅?好哥哥,答应我不要胡思乱想,一切会好的,天下就没有解不了的毒,”阿雪很认真的说。

时间无声,岁月静好。

过了很久,刘雪峰才打破沉默说,“嗯,小丫头片子,还没说我睡了几天呢。”

阿雪嫣然一笑,“嗯,病还没好又开始欺负人了,说,谁是丫头片子?”

阿雪去刮刘雪峰鼻子,脚下故意一滑,顺势扑进刘雪峰的怀里。

刘雪峰犹豫了一下,抱着她的纤腰,“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么调皮。”

阿雪狡辩说,“这叫不忘初心。”

刘雪峰微笑着说,“我们在哪?”

阿雪说,“那天晚上,你可真够可以。没说几句话就人事不省了。我怎么叫都不醒。害怕追兵赶来,只好没命的往山下狂奔。跑出很远,才敢停下来歇息。你晓得,雪花山庄势力很大,所以就不敢在山西待着了。”

刘雪峰讶然,“出山西了?请问小姑娘,我们在那?”

阿雪又说,“聚拢客栈,离雪花山庄十万八千里啦。翻过前面的山头就进入西川境内了。这段时间也真辛苦,又要躲避追兵,又要照顾死人一般的你,看我的手都红了。”

雪花山庄在山西的中条山一带,阿雪带着睡死过去的刘雪峰奔袭千里,其辛苦可知。敌人围追堵截,其危险可知。刘雪峰只能默默望着眼前坚毅的恋人,无语凝噎。

他迫切想弄清长白山之役发生了什么事,又想问阿雪父母境况。阿雪用眼泪做了回答。长白山的事无疾而终是两个人一生的隐痛。

刘雪峰护送阿雪一家回冰晶宫。长白山中途遇险,彼此失散。大自然的力量何其伟大,即使竭尽全力寻找也没有半点消息,只能带着遗憾返回中条山。那时他也不过十五岁。阿雪只有十三岁呢。

“都过去了,我父母……也很好,不用挂怀,”阿雪说。

“有些事永远过不去,看来一辈子也补偿不了了,”刘雪峰耸耸肩,无奈的叹息。

“好啦,自怨自艾有什么用处呀,来,我告诉你些事情,”阿雪说。

“什么事情?就是青云庄主怎么死的,他们杀了他,嫁祸给你,”阿雪说。

“他们?谁?”刘雪峰说。

“瞧你多心急,慢慢来,别打断我,不然几天几夜都讲不完,”阿雪继续说,“哎,找到雪花山庄来,的确吃了不少苦头,到了大门口,我就用力的敲,当时真的很累。过了很久,才有个应门童子来开门。我还没问呢,他就冷冰冰的说庄主不在,有事改天再来。前两天,我还看到群雄上山,也没见他们下来,怎么就不在了,我想庄内一定发生了很大的事情。正门既然走不了,只好想别的办法。峰哥,幸好翠玉阁那条小路?”

“我从小路出来,两团黑影在阁楼上移动。我好奇心重,悄悄溜过去上了二楼,我知道翠玉阁是雪花山庄藏书之地,你以前讲过,”阿雪看着刘雪峰,拿起桌上印着翠竹的茶壶倒了两杯水,放在刘雪峰面前一杯,端起另一杯来呷了一口。

“后来呢?”刘雪峰着急问。

“后来,我就听到沉猛的声音,‘清水呢?’我还没站稳,吓了一跳,差点摔倒。如此威猛的声音,江湖上是很少见的,”阿雪说。

“的确少见,是闻名天下的狮子吼,说话的是欧阳世伯,欧阳清水是我表弟,青云山庄的三公子,”刘雪峰说。

“好啦,谁要你说家谱的,难道我是外人,要你提醒,”阿雪做了个鬼脸。

“我猫腰蹲在窗户旁偷听,一个很熟悉的声音说,‘那里,自己去看吧。’忍不住好奇心,我就想戳破窗户纸,又担心屋里的高手发现。没办法,只好贴着墙壁,屏住呼吸听。但根本听不清楚。于是,我小心翼翼的沾湿手指戳破窗户纸,吓了我一跳,屋里的两个人,我都认识。穿紫袍的是青云庄主欧阳天水,锦衣华服的是三哥刘擎天,”阿雪说。

“我想,他们怎么勾搭在一起了,糟透了,他们都是当世的一流高手,细微的呼吸,十丈之内也是能听到的,我有点慌,想跑又怕被发现,只好硬着头皮原地不动。刘擎天说了几句话,欧阳天水往靠墙的书架跑去。墙壁那儿躺着个满身是血的人。欧阳天水扑过去,跪在地上,想把伤者翻个身。没想到伤者陡然掏出青光闪闪的匕首插入欧阳天水的胸膛里,插进去很深,只看到柄,”阿雪喘着气,似乎又经历了一遍那血腥而残忍的杀伐场面。

刘雪峰气得发抖,三弟杀人嫁祸,不顾亲情,“世伯就这样死了?”

“没那么容易,青云庄主雄霸江南武林,可不是平凡之辈。他反应真快,蒲扇般的大手掌猛拍下去。这是他垂死一击,威力何等生猛,整个阁楼都在微微震颤。无论是威力,还是速度都堪称完美。我想白袍汉子也算咎由自取,这下不被打的脑浆迸裂才怪。岂料欧阳天水的掌势厉害,白袍汉子应变的速度也不含糊。尤其那身惊世骇俗的轻身功夫,只怕当今世上没几个人能比得上。我眨了眨眼,只看到地板破裂,白袍汉子在电光火石的瞬间消失不见了。这时候,刘擎天也在背后捅刀子,瞬间连挥三十二刀。刀光停下来时,一代豪雄血肉模糊了。眼见是不行了。白袍汉子从房梁上落下来,就像没有重量的鹅毛那么轻。我从没见过这个人,很高,很瘦,手里晃动着紫色的长笛,潇洒儒雅,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他偷袭,我会认为他是世家公子,”阿雪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

“在想什么?”刘雪峰说。

“想要不要告诉你后面的事情,”阿雪说。

“好阿雪,别玩了,快点说吧,”刘雪峰双手仍旧捧着杯子。开水变冷了。是开水都有冷的时候,也没什么好惋惜的。人世无常,一切都有变冷的时候。

“哈哈,急了,一会儿我说的事,你会更急,”阿雪说,“那个人好像叫惊崖,刘擎天是这么叫他的。”

“嗯,是镜湖老人的嫡传弟子,此人如此阴毒,真是有辱门楣,”刘雪峰愤恨道。

“确实不是好人,你知道他为什么甘为下流?”阿雪说。

“为什么?”刘雪峰说。

“为了紫菱姐姐,刘擎天答应事成之后为他们完婚,”阿雪说。

刘雪峰喘着粗气,捏着杯子的手直响。

“二妹找到了?在哪?”刘雪峰问。

“不晓得,他们没说,不晓得他们是耳朵不灵,还是粗心大意,没有发现我就在阁楼上,”阿雪淡淡说。

“不奇怪,做亏心事的人,心里有鬼,难免疏忽,”刘雪峰说。

“对了,他们还说起了暗门,更提到楼兰宝刀,”阿雪说。

刘雪峰晃悠悠走过去推开窗户。冷峻的秋风怒吼着挤进屋来。江湖真的风云变色,烽烟再起。一把楼兰宝刀让江湖上的各种势力蠢蠢欲动。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驱使这一切呢?是贪婪,还是血腥。

秋意阑珊,他微微颤抖。天地如此凄迷。

阿雪拦腰抱着刘雪峰,无端生出一丝哀愁说,“峰哥,以后咋办。山庄是回不去了。”

“浪迹天涯,”刘雪峰苦笑,能怎么办,黑暗势力来得如此迅猛,直叫江湖变色。自己又肩负着寻找楼兰宝刀的使命,转过身,抚摸阿雪的青丝,“好阿雪,我们分道扬镳吧,回长白山好好过日子。我现在废了,保护不了你了。整个江湖都没我的容身之处。跟着我太危险。”

阿雪含着泪说,“不行,你我生死与共,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刘雪峰苦笑,“无家可归。”

阿雪只是哭泣。

刘雪峰说,“唉,何苦。”

阿雪不语,只是摇头。

“好吧,天涯沦落,我们一起红尘作伴,不问以后,”刘雪峰豪气顿生,抱了阿雪一下。。

不再赘言,两人打点行装启程入川。这些琐事都是阿雪一手操办。刘雪峰想帮忙,阿雪不答应。

雪花山庄的势力范围在北方,青云山庄的势力范围是江南。要摆脱他们追捕的最好方法是逃进西川。那里山势陡峭,远离江湖。

刘雪峰去四川还有另外一层目的。父亲死前没说楼兰宝刀,而是提到一个地名。这个地方相当出名,峨眉山。他打算到那里寻找蛛丝马迹。峨眉的宁静师太二十多年都没在江湖上露过面了。她可是天下五绝之一,德高望重。一定要去拜谒一番的。

西川最强大的两股势力,除了峨眉山,就是新兴崛起的西川三十二寨。这股势力凶狠霸道,听说寨子里的土匪都是黑道上的成名人物,端的不容小觑。

一路上刘雪峰病体之故,走走停停。进入川境,道路更加难行。阿雪绞尽脑汁使艰难的旅途变得舒服一些。当然,想要舒服自然少不了钱。穷家富路,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刘雪峰没钱,阿雪也是穷光蛋。嗯,两个穷鬼想要舒服日子,只好去借钱了。当然,没人愿意借给陌生人钱财。阿雪有办法,问大户人家借,套用强盗的话叫抢,盗用飞贼的话叫偷。阿雪不是强盗,也不是飞贼,只好套用阿雪的话叫借。留张借据就行了嘛。

对借钱这事,刘雪峰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是没牙的婴儿必须要人照顾。换做以前不义之财铁定不会取。

刘雪峰好几次都想死想放弃,受够了体内冷一阵热一阵的苦痛折磨。若不是阿雪无微不至的关怀鼓励,真不晓得能坚持多久。不能辜负阿雪的一番苦心。江湖正遭受巨大浩劫,必须找到楼兰宝刀。

阿雪在附近找到几个苦哈哈,又不知在那里找到滑竿。这种原始古老的交通工具,只有灵秀巴蜀才有。两根笔直而金黄的竹竿,固定上藤条躺椅,就可以上路了。刘雪峰就是躺在上面进入巴蜀之地的。

蜀道狭窄,地势凶险,一路走来也不是很轻松。有些地方只能侧身才能通过。阿雪死都没放弃滑竿。害苦了赚苦力钱的脚夫了。

翻山越岭,一路无话。越过一段陡峭的山石道路,地势渐渐平缓。远远的,能看到路边有座竹搭的茶棚。四面通风,能看到里面挤满了人,生意还算兴隆。

在茶棚前的空地,苦哈哈放下滑竿,长伸懒腰,很自觉的,跑到一个大缸旁,舀起里面的水就喝。其实不是水,是茶棚老板为了方便过往的穷苦人免费提供的茶水。

阿雪不理苦哈哈,扶着刘雪峰往茶棚走。还没走到门口,茶棚小二肩上搭着白毛巾喜滋滋跑来说,“客官,喝茶还是喝酒。”

“有酒?”,阿雪说

“嗯,谁说茶棚不能卖酒了?”茶棚小二摸着后脑勺,一脸憨态。

“没人说,”阿雪冷淡说。

“那就对啦,客人都喜欢到茶棚喝酒的,”店小二咧嘴笑道。

“这么说来,客人也喜欢到酒楼喝茶了,”阿雪揶揄说。

“这个我不知道,”茶棚小二说。

“好啦,可爱的店小二,你知道什么?”阿雪不耐烦说。

“我知道这里提供酒,”茶棚小二说。

“我不喝酒,”阿雪怒气冲冲说。

“我们也提供茶,还有点心,”茶棚小二弱弱说。

“好,那么来壶茶,来几碟点心,”阿雪自个儿找了桌子,扶着刘雪峰坐下。环顾周围一眼,霍,不得了。过往的商贩,行役的旅人,佩刀的武人。形形色色五花八门什么人都有。

茶棚小二嚷道,“一壶雨前,几碟点心,”

后堂小厮端来两个茶杯,四碟点心,花生瓜子红枣豌豆。看来茶棚小二还是领班。茶杯放好,茶博士开始卖弄长嘴壶艺术。这玩意历史悠久得很,可追溯至唐宋时代。

阿雪常年居住雪域高山几时见过如此怪模怪样的东西。睁大眼睛跟着长嘴转来转去。疑惑这么长的壶嘴能不能倒出茶水来。

壶嘴很小,像两尺长的细棍子。茶博士耍得风生水起。长嘴壶时而灵蛇缠脖,时而蛙跳至手臂,如一只可爱的小松鼠周游在身体各部位。好小子,玩得轻松愉快。

阿雪总怕长嘴壶掉下来,又怕戳瞎别人的眼睛。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精湛的茶功夫完毕,空杯蓄满茶水,冒着腾腾热气清香扑鼻。的确是上好的雨前茶,几片嫩芽般的茶叶还在面上打转。

阿雪轻声说,“好小子,功夫真不错。”

刘雪峰摇头说,“他不会功夫。”

阿雪不信呢,没有上乘功夫岂能将一把那么长的茶壶玩得行云流水。

刘雪峰似乎想到什么,茶博士不会武功,一手茶艺却胜似高妙功夫。他闭眼回想茶博士的每个动作,一招一式都贴合武学之道。茶博士身体每个动作与长嘴壶的配合都恰到好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起承转合的衔接妙到分毫。刀法的一流境界不正是招式与招式的衔接么?世间万物皆有灵性,一草一木都可能触及武学至高无上的奥秘。

刘雪峰豁然开朗,一丝真气游走丹田,一闪即逝,全身痉挛,茶水差点溅一地。。

阿雪半起身子,“峰哥怎么了?”

刘雪峰淡淡说,“没事,顿悟了点东西。”

阿雪犹豫着坐下,捧着热腾腾的雨前茶啜饮着,清爽之感流到胃里。喝鹿血长大的她,哪有机会品尝清爽的滋味,好像骤遇绝域美人,实在妙不可言。殊不知,她才是绝域美人。

正对面坐着一群镖师,斜对面几位正在谈笑风生的是江湖豪客。还有些贩夫走卒,商旅行人。江湖豪客出手阔绰不断吆喝打赏茶博士。相比之下满身铜臭的商贩们倒小气得很。镖师也不大方,正用狐疑的眼睛注视周围的动静。

茶博士收了钱免费送了一段精彩表演。引得豪客们吆喝鼓掌。茶博士频频为豪客倒茶,故意冷落悭吝的商贩。他们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阿雪零星听到几句,说豪客们的钱来路不正,才会不把钱当钱使。阿雪心道,被豪客们听见,有你们好瞧。

这时,外面闯进来几条凶汉。一水的红头巾,绿色的束身短打,像螃蟹似的大摇大摆目空一切,粗声粗气,十分猛恶。商贩们纷纷躲到茶亭死角。那几个江湖豪客也偃旗息鼓和胆小的商贩挤在一起。镖师当然更不愿意惹事了,他们认识臭名昭著的鬼头刀,一绺绿色绸带,是西川三十二寨的标配。

茶博士点头哈腰,一脸恭敬,“虎……爷……怎么亲自来了。”

叫虎爷的丑汉一屁股下去,差点压断椅脚,粗声粗气说,“少啰嗦。”

刚才贫嘴的茶棚小二迅疾的放好空茶杯。他也变老实了。茶博士立马施展浑身解数展示茶艺。但是紧张过度茶艺丧失了准头,洒了几滴出来。

虎爷怒道,“没用的东西,谁有心思喝茶,上酒。有绍兴女儿红没?”

胡闹,真是一群莽夫,西川哪来江浙一带的女儿红。简陋茶肆又不是装饰精雅的酒楼。很明显,这群龙威虎猛的恶汉是来找茬的。茶博士早吓破胆,赶紧去找女儿红,或许前面的小镇有卖的。这样的苦差事落在了茶棚小二身上。他嘟嘟囔囔往镇上去。

茶博士不敢怠慢,又跑去殷勤献茶。

虎爷扫了眼挤成一坨的商贩们。目光落在江湖豪客身上,最后才落在镖师头上。镖师们立马紧张起来,他们压着一匹红货。

虎爷粗暴的拍桌子,横扫众人一眼。

商贩们当然明白什么意思,走过去,放下腰包,走出茶棚。片刻,茶棚里只剩下江湖豪客和镖师,嗯,还有刘雪峰和阿雪。

虎爷有点不愉快的咳嗽一声,恶汉们扬起鬼头刀,绿绸带迎风飘扬。

江湖豪客气沮,也掏出了腰包。正准备走出去,虎爷爆辣说,“难道想在西川地界上行凶?”江湖豪客铁青着脸,犹豫着取下佩剑。

西川三十二寨就是这的土皇帝,谁敢造次。

虎爷瞪着镖师们,大吼,“还要老子亲自动手不成?”

其中一名脸上有疤的镖师越众而出,抱拳道,“四海都是兄弟,高抬贵手日后必有厚报。”

其余的镖师则守住铁箱子。

虎爷说,“少他娘的废话,东西留下,人他妈的滚,有多远滚多远。”

疤脸镖师铁青着脸不发一言。

虎爷的名声在这一亩三分地可响亮得很,雁过拔毛,心狠手辣,怎么可能独独放过油水十足的镖货,怒道,“怎么还要老子动手?”

话音未了,他身后窜出两条高大恶汉,举着有倒刺的狼牙棒,猛扑过去。

镖师们吓坏了。疤脸镖师抽出单刀冲上去。恶汉举起狼牙棒就砸,风声虎虎。只一招,疤脸镖师就被逼上死角。刀棒相交,碰的一声巨响。疤脸镖师飞出数丈之远。镖师们面无人色,疤脸镖师是他们的头。都红了眼,纷纷冲上去。恶汉狼牙棒乱舞,中着毙命。

战斗片刻停止,茶棚弥漫浓烈的血腥味。满是珠宝的箱子,就这么归了虎爷。

虎爷冷道,“不懂规矩么?”车棚仅剩刘雪峰和阿雪两人了。

阿雪冷道,“找错了对象。”

“哈哈,小娘子嘴挺叼,”虎爷说。

阿雪说,“没你叼。”

虎爷怒道,“不知死活,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有你好的。”

阿雪说,“你脑袋是尿壶做得么?看谁的好。”

高大恶汉抡起狼牙棒冲了上来。阿雪冷笑说,“来的好,”迎着狼牙棒攻上去,空手夺白刃手法扣着其中一条恶汉脉门。上撩拳头打在恶汉下巴颏上,轰隆一声倒地,口吐白沫再也爬不起来。另外一条恶汉一愣狼牙棒尚未收回,腰眼中招,倒了下去。

群贼纷纷举起兵刃冲过去。

虎爷怒吼,“西川三十二寨的人也敢杀,活腻味了。二郎们,给我把这两个狗杂碎剁成肉酱。”

阿雪抡起茶桌砸过去,两名恶汉人仰马翻,“一群强盗,本姑娘怕了你们不成。”

虎爷嘿嘿冷笑,“不知死活的东西,欧阳追风都丧身在这里,何况你们?”

阿雪掀翻两条汉子,一拳又打到一个。

刘雪峰疑惑不解,追风表弟怎么死在西川?尸体不是在后山圣地?

一场混战,茶棚几乎没有完整的东西。茶博士躲在角落哭天抢地。

虎爷怒道,“哭个鸟,老子一把火烧了你这破地方,叫你哭。”

茶博士赶紧闭声。

虎爷把住门口大吼,“堵住所有出口。”

四个窗户立马人头攒动,刀光霍霍。

阿雪冷哼,“不用急,一个也跑不掉,不用你好心封路。”

阿雪抽出黑鞭卷住桌腿向虎爷砸过去。虎爷虽然肥胖,不过真有两下子,斜身避开,挥着鬼头刀狂杀过来。竟然有金刃破风声。恶汉们见头儿加入战团,卷土重来包围了阿雪。

阿雪避开虎爷威力十足的一刀,手肘向后撞翻偷袭的恶汉。黑鞭适合远战,近战不顺手。阿雪缠住横梁,轻轻一带跃了上去。居高临下,鞭梢不停卷出各种大小的麻花,接连掀翻数名大汉。恶汉们束手无策,纷纷叫嚷,急的好像热锅上的蚂蚁。

阿雪悠闲的斜躺在横梁上,微微动一下手臂,恶汉只好抱头鼠窜。有的还未逃到门口就被拉到,摔得人仰马翻。

虎爷怒喝,“把茶棚拉倒。”

恶汉们闻言四散开来,鬼头刀乱劈。阿雪岂容他们得逞,黑鞭舞动如风。谁敢动茶棚梁柱,脖子上必然缠上鞭梢。可敌人实在太多,阿雪顾首不顾尾,轰隆巨响,茶棚倒塌。阿雪卷住刘雪峰一同逃了出来。

虎爷嗷嗷叫。阿雪灵蛇般的长鞭缠住他双手,往前一拉,虎爷连同身后的几个恶汉全部摔倒。

虎爷面如死灰瑟瑟发抖,跪地求饶。

刘雪峰说,“得饶人处且饶人,算了吧。”

阿雪说,“恶人都该死,”一脚踩碎了虎爷的脑袋。

刘雪峰摇头说,“唉,值得吗?”

阿雪说,“问问被他杀死的人值不值得,峰哥不要心慈手软,好人难做,以杀止杀才是硬道理。”

刘雪峰无语。

阿雪拉着刘雪峰衣角撒娇。刘雪峰不好发作只好摇摇头说,“也罢,反正人都死了。对了,还有钱吗?”

阿雪说,“嗯?怎么。”

刘雪峰说,“茶博士糊口不容易,家当毁了,又在他这里出了命案,拿点钱给他也好逃命。”

阿雪笑着说,“忘了么?有一箱子钱哩。随便拿点不为过吧。”

刘雪峰说,“嗯,给他些,其他的埋起来,会有用的。”

阿雪打开铁箱子,拿出几锭金子给茶博士说,“逃命去吧。”

茶博士连连叩头,连滚带爬往山上跑了。

刘雪峰说,“以后要小心行事了。”

阿雪说,“峰哥教训得是,下不为例。呵呵。”

刘雪峰说,“尽快赶到峨眉山,别节外生枝啦,西川三十二寨恐怕也不是省油的灯。”

阿雪轻蔑道,“小心的是他们,把本姑娘惹毛了端了他们老窝。对,去端老窝去。就当为民除害。”

阿雪把其余恶汉放了,尾随在后。他们受伤很重,走的很慢。

越过两个山梁子,恶汉走进林子。阿雪跟了过去完全不担心会被伏击。林子外是一片开阔地,长着很浅的枯草,还泛着绿。巴山之地的秋天来得比北方晚。几棵黄角树分布其间,尽头是条宽敞的护城河。高大的城垛近在眼前,鳞次栉比的楼宇依山傍水而建。

恶汉们在河边拍击三下,墙头放下桥板。墙头有人嚷道,“小毛子,你他娘的咋搞成这副熊样子?”

小毛子仰头回答,“别提了,全栽了。点子太硬。虎爷叫人废了。”

很快,有人跑出来扶着小毛子等恶汉进入城内。片刻光景,城门涌出几十匹黑色骏马,分不同方向狂奔而去。

刘雪峰咽了口水说,“惹上马蜂窝了。”

阿雪说,“嘿嘿,捅的就是马蜂窝。”

刘雪峰说,“看架势,哪像强盗,比朝廷的军队还有气势。”

阿雪说,“擒贼擒王,溜进去干掉瓢把子就行啦。”

刘雪峰说,“不是那么容易的,还是小心为上。”

阿雪说,“峰哥,在这等我,”说着朝城郭跑去。

西面的护城河比较窄,阿雪从那里淌水到了墙角下。西川三十二寨目空一起,才会这么松懈,不然她大老远就会被发现。她抽出黑鞭“灵蛇出洞”缠住垛堞,施展壁虎功爬上墙头,闪进城里。

阿雪走后,刘雪峰不得不找个藏身之所。土匪窝附近危险得很,万一被发现就麻烦了。曾经令无数豪雄闻风丧胆的雪花少主落魄如斯。连不入流的强盗都要小心提防。虎落平阳被犬欺呀。更可气是他连黄桷树都爬不上去。

时至中午,仍不见阿雪回来。刘雪峰慌乱起来。急的团团转之时,猛然听一声暴喝,“站住。”

一个头戴虎皮帽,腰系绿绸带鬼头刀的汉子大摇大摆走了过来。

刘雪峰嗫嚅道,“大爷何事?”

汉子吼道,“鬼鬼祟祟的,干嘛的。”

刘雪峰说,“迷路的。”

汉子冷笑,“鬼信哩,哈哈,算老子运气好,总算碰上个倒霉货,病怏怏的滥竽充数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