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美人依旧

一年成邑,二年成都,因有成都之名。

战国时秦惠文王更元九年秋,秦王派大夫张仪、司马错率大军伐蜀,吞并后置蜀郡,以成都为郡治。

翌年秦王接受张仪建议,修筑成都县城。

纵观历代建城,或凭山险,或占水利,只有成都既无险阻可恃,更无舟楫之利。且城址在平原低洼地方,潮湿多雨,附近更多沼泽,惟靠人力来改善。

为了筑城,蜀人曾在四周大量挖土,取土之地形成大池,著名的有城西的柳池,西北的天井池、城北的洗墨池、万岁池和城东的千岁池,既可灌溉良田,养鱼为粮,更可在战时作东、西、北三面的天然屏障。加上由秦昭王时蜀守李冰建成的都江堰,形成一个独特的水利系统,一举解成都平原水涝之祸、灌溉和航运的三大难题。

成都本城周长十二里,墙高七丈,分太城和少城两部份。太城在东,乃广七里;少城在西,不足五里。

隋初,成都为益州总管府,旋改为蜀郡。

大城为郡治机构所在,民众聚居的地方,是政治的中心,少城主要是商业区,最有名的是南市,百工技艺、富商巨贾、贩夫走卒,均于此经营作业和安居。

萧峰在起行前,曾探问过成都目下的情况。

隋政解体,四川三大势力的领袖,独尊堡的解晖,川帮有“枪霸”、“枪王”之称的范卓和巴盟的“猴王”奉振,举行了一个决定蜀人命运的会议,决定保留原有旧隋遗下来的官员和政体,改蜀郡为益州,以示新旧之别,由三大势力为新政撑腰,不称王不称霸,等待明主的出现。

据闻此事是有“武林判官”之称的解晖一力促成,可见此人卓有见地,知道四川受山水之险所阻,兼且民风淳朴,热爱自给自足的生活,偏安有望,却是无缘争霸。

萧峰与刘仁轨别了云玉真之后,在黄昏前缴税入城,想休息一晚,明早才往黄龙寻石青璇的幽林小谷。

待入城门,萧峰便感受到蜀人相对于战乱不息的中原,那升平繁荣,与世无争的豪富奢靡。

首先入目是数之不尽的人群灯火,长街上,极目望去是各式各样的小贩商人摆摊作业,也有表演娱乐的。

在挤得水泄不通的街道上,充满节日的气氛。听得旁人交谈,才知今日是彝族的一个节日。

女孩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羌族少女的华衣丽服更充满异地风情,娇笑玩乐声此起彼伏,溢满店铺林立的城门大道。

两人见了一处变戏法的摊位,便饶有兴趣的凑起热闹。

和平盛世,该就是眼前这个样子,心下不由一阵感触。

忽然间,他给卷进这洋溢对生命热恋灯影烛光的城市去,随肩摩踵接的人潮缓缓移动。

如果时光可以倒转,他当年因有幸与阿朱携手与闹市之中,观花灯,赏烟花,看马戏.....

然而这一切都成了不可实现的幻想,记忆中那个江南女子的倩影也已越来越模糊。

层楼复阁,立于两旁,大开中门,任人赏乐。更有大户人家请来乐师优伶,表演助兴,欢欣靡曼,有种穷朝极夕,颠迷昏醉的不真实感觉。

在鼎沸炽热的气氛中,忽有一物不知从何处掷来,萧峰随手接过,原来是只毱,愕然瞧去,在灯火阑珊处,只见一名女子立在对街一群玩耍的小孩间,一双妙目,灵动有神,神情似笑非笑,满脸精灵顽皮之气。

“阿朱!”

如此似曾相识,无尽的思念中,萧峰情不自禁失声道。

纵使在这所有女孩都扮得像花蝴蝶般争妍斗丽的晚上,但她优雅刚健的身形,仍使她像鹤立鸡群般独特出众,又是那样熟识。

就在第一眼瞥去,他已认出是宋玉致。

十多个彝族少女手牵手,娇笑着在他和伊人间走过,见到萧峰刚毅的仪容和轩伟的身材,均秀目发亮,秋波频送。

这别具风格的美女收起俏容,倨傲而又冷冷地由头到尾打量了他几遍,目光最后落在他手上的毱,才蹙起黛眉道:“你为何忽然来了巴蜀,是否图谋不轨?”

萧峰一呆,阿朱的倩影刹那间从她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倨傲而冰冷的神情。

念及阿朱往日种种,萧峰胸口一痛,伤心欲绝,黯然叹道:“似曾相识燕归来,无可奈何花落去!”

宋玉致一呆,默然不语,瞧著他那目光中随即可见的黯然销魂,脑海中不断呈现出他“似曾相识燕归来,无可奈何花落去。”的伤心失落。

萧峰回复冷静,自知失态,雅不愿在旁人之前泄露自己心情。

月光灯火下,这美女乌黑的秀发垂了下来,自由写意地散垂在香肩处,眼睛像一对又深又明亮的宝石,正目不转睛地瞧着他。

萧峰心神剧震,首次发觉她女性化一面的气质和外表,绝不逊色于任何所见过的美女。

而事实上,他从未试过以刘桢平视的姿态并以男性的角度去观赏她。

宋玉致避开他锐利的眼神,垂首道:“为何像个呆子般瞧着人家。”

萧峰生平第一次在女子面前如此失态,不想与别人谈及心事,苦笑道:“姑娘美貌动人,萧某实难自已,还望恕罪!”萧峰一番话说出去,立即心生悔意,只想立即掉头就走,逃离这尴尬的场面。

宋玉致对萧峰的一番赞美不但没有半点害羞,轻叹了一口气,道:“似曾相识燕归来,无可奈何花落去!我以为萧相会春风得意,却难料如此失意,是否发生了什么呢?”

萧峰给她冷静的神态所慑,不想欺瞒,淡淡道:“在下先前在回忆一位故人,失魂之下从你身上看到了故人的影子,失态之处,还望包涵。”

宋玉致‘噗哧’笑道:道:“原来如此,差点我就以为你对我有意思了。”

萧峰老脸一红,大感尴尬,道:“宋小姐莫要再取笑我了,萧某尚是首次对女孩说这么违心的话,真是悔到家了,幸好我们算是老朋友了。”说着手中的毽子还给她。

宋玉致立在对面,秀眸闪着的亮光忽然睁大大大的,小女孩般生气道:“真不会说话,难道我很丑!”

萧峰一愣,想不到越说越错,心想着误会可真是大了,正想解释点什么,宋玉致伸出双手,道:“把毱子还我。”萧峰又是一愣,连忙将毽子递给他,这时刘仁轨已经来到了身旁。

宋玉致轻笑道:“跟你开玩笑呢,你朋友来了,我先玩去了。”忽地于这人来人往中瞧见一双眼睛正不断的盯着萧峰,不禁心生警觉。

萧峰带着刘仁轨往回走去,正打算寻过去时,心中忽现警兆。

萧峰尚不及看清那人的脸庞,那人已扑来。

那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寒光闪闪,萧峰自然而然的提起真气。

就在他弹开匕首的时刻,一直被抑制着的那股早先入侵阴气,立如脱缰野马般从潜伏处窜冒出来,两股真气,登时把他全身经脉化作角力的战场,两者不断激荡争持。

那种痛苦纵是硬汉如萧峰者亦忍受不来,像千万把细如牛毛的冰刃,切割着他的经脉和五脏六腑。全身瞬间被冷凝至失去肉身的所有感觉,仿若只余下渐趋死亡的神智。萧峰骇然之下,立时想迅速撤离险境,找到石青璇。

在对方的反震之下,不由自主的往后倒。当他往后仰跌的一刻,岂知腰间一紧,已给绳子一类的东西缠个结实,已给人扯到怀里去。

“啊!你身体好冷,你还好吗。”

一名女子的娇呼声从耳边传来,萧峰认得是宋玉致,振起意志,以意引气,把已被压制的微弱不堪的暖流阳气引导往心脉,乃至全身。

此时除了那个拿匕首的人外,尚有七八个人持刀拿剑扑过来,仅从身法来看,便知非是一般庸辈。

这些人显然是一直跟在萧峰周围,以防在持匕首的青衣汉失败后立即展开二轮行凶。

刘仁轨当即拔剑护在宋玉致与萧峰面前,只见人影幢幢之中有七八条青衣汉扑过来。

街上百姓立即慌乱起来,向长街四周散开去。

刘仁轨的剑法使得出神入化,在其笼罩之下,青衣汉短时间内倒也寸步难行。

暖意逐渐扩大,经心脉缓缓延往任督二脉,专心一志下,痛苦仿佛正逐渐离开他。这并不表示萧峰已可以由冷转热,任督二脉仍给尸寒之毒占据,但他已抢回部份控制权。

这时不断有人从后面攻来,宋玉致立时飞舞长鞭,凌厉鞭影化作万千朝敌寇扑面而去。

萧峰的眼和耳的知感也逐渐增强,就在此时,一阵声音从人群中方向隐约传来,虽仍似在遥远的天边地极,却字字可闻。

一把男声长笑:“净剑宗的诸位朋友,可否看在我宋师道的面子上,就此罢手!”

此君落足战斗场中,确是长得潇洒英俊、风度翩翩,比萧峰还要高些许,却丝亳没有文弱之态,脊直肩张,虽是文士打扮,却予人深谙武功的感觉。

一阵娇柔女声响起来,正是宋玉致甜美的声音,道:“哥!你来了?”

宋师道微微一笑:“你出来良久,我出来瞧瞧!”

青衣汉闻言一震,竟想不到手持鞭子护住萧峰的竟然是岭南宋阀阀主宋缺的女儿,若早知如此,他们决计不会在第一次对萧峰行凶失败后再二次出手。

那为首青衣汉,抱拳道:“既然二公子亲自出面,我等也不敢不给面子,就此告辞了?”

说着同时向宋玉致抱拳致歉,然后无趣的消失在长街尽头。

热力还似在不断加剧中,体内似乎生出一股力量,忽然全身阵寒阵热,不论冰封火烧,均似要把他立时撕裂的情状。

下一刻萧峰竟不自主的挣脱宋玉致的娇躯,他的身体再不受意志的控制,狂叫一声,就那幺拚命狂奔,像发了疯的样子。

迅即远去,比奔马更要迅捷。

周围的一切都在晃动,而他感觉到生命正不断萎缩和步向消亡。如此寒热交替无数次后,身体变得麻木不仁,没有任何感觉。

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

萧峰忽而想大笑一场,忽而有想痛哭一场。

忽然间,灵魂像从夜空忽然回归到身体,再没有丝毫寒或热的感觉,全身飘飘荡荡的。“萧峰你站在!”

他就真的站住了,自然而然的感到体内真气的变化,空空荡荡,竟已似无。

他心知已无法施展内力,无奈的淡淡一笑,回过头来,宋玉致惊喜交加的俏容已浮现在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