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出事
“无招胜有招?”杨过心中有若响起一道惊雷,武学好似在他面前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他由此看到了以前从未见过的天地。这一刻好似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突得现出了光明,好似无数崎岖弯路面前突现平坦大道。喜悦过后,杨过又疑惑道:“哥,若是无招胜有招才是武学的上乘境界,那我们为何还要苦练招式?这不是舍却了上乘技艺反求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么?”江渊道:“你想说舍本逐末?”杨过喜悦道:“对,对,就是这个意思。”随即又有些惭愧道:“但我不识字,不知道该怎么说。”江渊道:“所以你跟着黄蓉要认真识文断字,万不可漫不经心。”
江渊缓缓走了几步,道:“好了这些你知道就行了,自己日后用心便是。现在说说你问的问题,我先问你,寻常农夫出拳也没有套路章法,他们为何却成不了高手呢?”“这……”杨过沉吟半响,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问道:“为何?”江渊道:“农夫无招,但轻易就会被人打倒,他们是真的无招,所以只会受制于人,而独孤九剑需要做到的是制人而不受制于人。”杨过疑惑道:“哥,你说农夫是真无招,难道我们是假无招么?而且要怎样才能制人而不会像农夫那样受制于人?”
江渊再次摇头,道:“初学剑法就能想到这些,可见你悟性确实不低,武者的无招也不能说是假的无招,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同呢?”这次江渊并未等待杨过回答,而是继续说道:“我为什么说农夫是真的无招?因为他们对武学一窍不通,没有半点根基,完全不通变化,所以他们是真的无招,武者的无招与他们不同,武者想要达到无招,需要的是雄厚的根基,就以独孤九剑来说,想要无招的前提是通晓剑法中的种种变化,之后将这些变化化为身体的本能,在临敌之际不加思索便能随手用出,无所施而不可,无所不出,无所不入,不受原来剑法的拘束,这才是独孤九剑的无招胜有招,才能制人而不受制于人。”
杨过低头静思半响,还是摇了摇头,道:“不懂。”江渊道:“不懂没关系,你现在还小,将这番话记住,日后总会慢慢懂的。”江渊此时只是十三四的少年模样,却反说一个和他差不多大小的少年现在还小,若让他人看到,定会感到啼笑皆非,不过杨过却未感到有半点不妥,他的心中本来有着自己也未能察觉的孤傲,只是长兄如父,哥哥这么说自己就如老子说儿子一般,本就没什么不对,再一个兄长自清醒以来,身上似乎有着若有若无的威严,那种威严让他有看到了郭伯伯的感觉,不,准确的说应该比郭伯伯更甚,因此自不会觉得哥哥这么说有什么不妥。
就这么过了三个月,在这片桃林阔地中,杨过学完了整套的独孤九剑,除过最后一式破气式因年纪尚小功力浅薄难以尽数领会,前八式已练得纯熟无比,不过他于武学上见识不广,一招一式用出来斧凿甚重,想要尽数领悟无招胜有招的剑理,没个数载功夫是别想了,但即便如此,也不是那种练过几天的庄稼把式所能对敌,独孤九剑本身就是一门极为高明的剑术,哪怕未臻上乘,也不是寻常武艺所能相比,而且他每日不仅要跟着兄长学剑,还要挤出功夫将剑法最为基本的二十八式每一式练上百遍以上。不是他不想练习更多的次数,只是每日要跟着黄蓉识字,之后还要跟着兄长习剑,能把这二十八式基础剑式认认真真练上百遍已是极为难得了,他甚至因此每日连睡觉都只能睡上两个时辰。仅仅十三四的少年每日如此识字习武自是苦不堪言,但他记住了试剑峰上尚需兄长相助的耻辱,也记住了兄长告诉他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这日,桃花岛近海,一处小小的旋涡不住旋转,旋涡中间是一招一式不断打着太极拳的江渊,从高空俯看,他此时所在已低于海平面尺许。因身处旋涡中间,江渊的上半身已尽数露了出来,仅余下双腿尚在水中,因此也不虞无法呼吸。太极拳是武功中的动功,可内外双修,也是他融合至混元乾坤法中的一门功法,不断习练太极拳不仅能为他内力的增长带来助益,更能强健体魄,实是一举数得的好法子。若非他此时尚未打通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成大周天转外呼吸为内呼吸,早就继续下潜了。水中越向下压力越强,而且压力施加至人体全身,炼体效果远远超过负重练习,因为负重时的压力只能施加至身体某一个部位,无法均匀的分布全身。
江渊三个月来重修混元乾坤法,不似他人习武练气易走弯路,因此已打通了双臂上手三阳经各一条与双足上的足三阳经各一条,共计四条正经,使得下盘更为稳固,辗转腾挪也更为灵活多变,也因此才能让他身处旋涡中间,却不被海水的旋转力道拉扯跌倒,从而溺水,而且再也不会似船上初醒一般,仅是踏了几步步法便险些摔跌。下盘稳固的同时,手上的气力也更为强大,许多原本用不出来的招式变化都能轻松用出,手上的招数不会因用至中途却气力不济被迫停下。
桃花树上,一道人影纵身飞掠,细看之下正是郭靖,只见他面色阴沉,在桃枝上每次借力都掠出十数丈,不多时来到江渊平日练功之处,看到旋涡中的人影,郭靖高声喊道:“谨儿,你来下大厅。”喊完也不停留,又转身掠走。江渊听到郭靖喊声微微一愣,平日他在这里练功,郭靖自知晓后就再未干涉,今日怎地忽然前来喊自己前往大厅?难道出了什么事了?他带着旋涡移到水浅处缓缓收功,上了岸后换上提前备好的干爽衣衫,随即匆匆向大厅行去。
江渊赶到大厅时已过去半柱香的功夫,进了厅门,厅中众人将目光转向了他。柯镇恶持着铁杖端坐太师椅,郭靖黄蓉侍立两旁,武氏兄弟一坐一站,面色苍白双目无神坐着的是武修文,他右手捂住腹部,嘴角隐隐有着血迹,双目红肿站立一旁的是武敦儒,他红肿的双眼中带着恐惧愤恨盯着跪倒的杨过,另一边则是站着满目恐惧的郭芙。江渊皱了皱眉,难道杨过打了武修文一顿?可就算如此似乎也没必要弄这么大阵仗吧?他想是这么想,但还是向问众人道:“发生了何事?”
郭靖黄蓉尚未说话,柯镇恶冷不丁顿了顿铁杖,大喝道:“跪下!”陡然听此大喝,江渊怔了一怔,随后满头雾水,这几个月来他除过教导杨过武功便独自练功,想要早日恢复功力,怎地平白无故就叫自己跪下?什么都不说就让自己跪下?这柯瞎子脑子有毛病吧?眼见郭靖没有说话的意思,便突兀的大笑出来,他心里清楚,有杨康那层关系,自己再是放肆,郭靖也不会下杀手。
见江渊大笑,郭靖本就不悦的面色更为阴沉,大声道:“够了!谨儿,听柯祖师的话,跪下!”江渊止住笑意,嘴角上翘,道:“笑话,柯瞎子算个什么东西?我刚进来便让我跪下?”郭靖大怒,道:“你……”扬起手掌,想要掌掴江渊,只是想起义弟杨康,又将手掌放了下来,但面色却阴沉的似要滴下水来。柯镇恶再顿了顿铁杖,怒道:“好孽障,果真是……”说到这里,瞎了的双眼转向黄蓉,他本想说“果真是背祖忘宗的杨康之子”想起杨康也算死在黄蓉手上,便顿了顿改口道:“果真是目无尊长,欺师灭祖之徒!”
江渊看了看郭靖黄蓉,郭靖阴沉不语,黄蓉也不说话,愈发邪肆,道:“所谓尊长者,值得尊敬之长者,我自入门,尚不知晓何事尔便大呼小叫,一个不知所谓的瞎子也敢妄称尊长?至于欺师灭祖,小爷并不记得有拜你这瞎子或郭家任何一人为师,更是无稽之谈,好了,瞎子现在来说说为何要小爷跪下?”江渊左一句瞎子右一句瞎子,柯镇恶听得是怒发冲冠,铁杖连顿。郭靖平素最重长幼尊卑,也是怒不可遏,终是对着江渊狠狠的一巴掌扇去,不过江渊对他早有防备,看他右臂微动,便足下变换闪到了一旁,这一巴掌就落到了空处。
郭靖一愣之后更怒,喝道:“你还敢躲?”厅上众人见此,柯镇恶嘴噙冷笑,黄蓉神色微妙,杨过看着兄长,既是惭愧又是担忧,这次的祸事可以说完全是由他而起,不成想竟会连累兄长。武敦儒愕然中带着一丝喜意,杨过做下如此错事,杨谨又惹怒郭伯伯,看来杨家兄弟今日定然不会有好果子吃,武修文则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依然手捂腹部,双目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