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棋子

奉天殿上,御史韩让双目一闭,道:“哼,牝鸡司晨,国家大祸,社稷大祸!”周芷若轻声一笑,冕旒下的容颜如百花盛开,美艳之极,朱唇中吐出的声音却如冬季寒冰般森冷无比,她道:“很好,来人!”殿外应声走进两名侍卫屈膝行礼,周芷若道:“起来吧,御史韩让目无君上、妖言惑众,革去官职功名,流放乐浪府,永不录用,永世不得入关,将他压下去。”两名侍卫抱拳道:“是!”韩让任由侍卫将自己拿下,恨声道:“好妖女,败坏天地纲常,大明必亡于汝手!”侍卫听言,一个激灵,忙将韩让强拉下去。

周芷若奉天殿登基时,外面已然高升的大日突兀地被阴云遮住,天色变得阴暗下来,风起云涌。皇宫深处的一座大殿走出一道人影,竟是传闻已飞升离去的江渊!江渊抬头,凝目仰望翻滚的阴云,暗自思量:“观昨夜天象,今日绝然无雨,这般天色非同寻常!难道只是巧合?但哪里会有那么多巧合?或者是因为芷若登基违背了既定的世界轨迹?若要如此来说,自己祭天之时已违背了这方世界的大势,当时也未见不妥,今日是怎么回事?”

如盖重云遮蔽了整个天空,云中似有蛟龙翻滚,带起无边无际的阴云有如惊涛骇浪。云层很低,似乎直接压在了人的心头,让人连呼吸都艰难起来。江渊不知不觉用出了这些天一直在习练的天子望气术。当功力提起时,只见天地之间一片金芒,金芒并不刺眼,能清清楚楚的看到是由或粗或细的一道道金线交织而成。凝目细看,金线犹如一根根粗细不一的管子,金芒在其中不住的流动,最后一同汇入奉天殿,凝聚成一道笼罩整座大殿的金色气柱。按说金线金柱均为金色,汇聚起来后本无法再观看到各自的轮廓,但粗大的金色气柱偏偏将每一道金线的轮廓显现的清清楚楚。巨大的金柱之中有着两道小号的金柱,一道有尺许粗细,另一道则是碗口粗细,两道气柱连同汇聚起来的大气柱一同没入虚空,也不知通往了何处,这便是所谓的气运。江渊望着奉天殿的那道气运金柱,“这就是大明的国运么?”

“不对,不对!”细看片刻当,功力即将不支时,江渊才察觉到其中异常之处。只见那道碗口粗细的气运自南方而来,其他气运皆是缓缓汇入大明国运之中,唯有这一道变换不定,时而汇入国运金柱,时而逆向流动,反从国运中抽取不少的气运,缓缓壮大自身,其抽取的气运远远多过输送过来的气运。或许这道气运的主人便是士子动乱中的幕后黑手?另一道尺许粗细的气运应该为芷若所有了,当动乱气运与芷若的气运齐平,甚至强于芷若的气运,她又无镇压当世不惧一切的武功傍身,那还能保住这皇位不失么?

江渊脑袋微微一晕,眼前的金芒全部消失不见,只余下了阴云密布狂风不止的天空。他摇了摇头,稍稍缓解了下脑中的晕眩,暗自思索,南面,会是谁呢?他记得原轨迹中明教驱除蒙元之后,朱元璋用计逼走了张无忌,摘取了最后胜利的果子,登基为帝。但自他掌控明教,便在教中秘密搜寻名为朱元璋之人,可莫说朱元璋,便是连一个姓朱的都未能寻到,他武功无敌,不惧一切阴谋诡计,此事便不了了之。只是如今传位周芷若,却必须解决掉这个隐患,不然虽说芷若能力不俗,却也无法匹敌天数,正所谓神通不敌天数,更何况周芷若一介凡人,根本没有通天彻地的神通。他自己能轻易搅乱这方世界的轨迹,还要多亏他并非本土中人,他的命数不曾存在于这方世界的预定轨迹,只要不惊醒世界意志,自可肆无忌惮了。此方世界张无忌是明面上的气运之子,朱元璋才算是真正的气运之子,周芷若的命数虽被他更改,却仍然不可能与之匹敌。搜寻不到朱元璋,或许是被气运隐藏起来了?江渊沉声一笑,道:“有意思,既然你想下棋,那我们就好好玩一把吧,不过相对于中规中矩,我更喜欢掀翻棋盘,不知你可否准备好了迎接我的怒火?”

时至正午,天上阴云似乎散尽,却仍残留着谁都未能察觉的阴霾隐藏在太阳之下。周芷若一人独行,身旁无一女官侍卫,一身帝服为那如玉娇颜凭添几分威严,只见她有若天后出行,端庄美丽中带着摄人心魄的威仪,沿途的宫女侍卫齐齐下拜行礼,拜见他们的女皇陛下。

皇宫深处的一座大殿,上悬匾额,书着国师殿几个蒙古文字,本是蒙古国师守护皇宫时坐禅所在,自大明立朝,此殿便即废弃,因此也无宫女侍卫驻守。这日,这座空置已久的大殿迎来一道出尘又不失威严的曼妙身影,正是周芷若。忽得暗中一道黑影闪过,有如鬼魅般来到她面前下拜道:“魁一拜见陛下。”竟是易水楼之人,因江渊之故,易水楼之人可不会轻易现身皇宫。不过周芷若却并不吃惊,仅是素手轻摆,道:“罢了,你下去吧。”魁一道了声“是!”便隐于暗处消失不见。

国师殿无甚陈设,仅在正对门口处供有一座丈许高低的镀铜大佛,大佛手掐法印,眼眸低垂,似是垂悯众生疾苦,只是佛像下面的蒲团上盘坐的却并非和尚,而是一青衣男子,正是江渊。听到周芷若进殿,江渊睁开双眸,朗声笑道:“今日初登帝位感觉如何?”冕旒下周芷若小嘴一撅,道:“一点也不好玩。”若让他人知晓天下人人垂涎的至尊皇位竟只得到周芷若一个“不好玩”的评价,怕是要气得吐血。

“呵呵,呵呵。”江渊连笑几声,道:“你是九五至尊,便要有至尊的威仪,你看你这小嘴都能挂上油壶了,成个什么样子。”周芷若抓过一个蒲团,在江渊对面坐下,委屈道:“今日登基,那个叫什么韩让的,处处贬低我们女子,还说什么女子为帝是牝鸡司晨,什么国将大祸之类的,好似我是那祸国殃民的祸水一般。”江渊目光一闪,道:“哦?那你是如何做的?”周芷若道:“自然将他革职流放了,难不成还放在朝堂上给自己添堵?”江渊道:“不错,女子为帝本就被朝臣小觑,因此你也不必想着让他们心悦诚服,只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让他们知道畏惧便可。只是韩让此人,为人正直,以我观之非是不知变通之辈,如今行事大违常理,看来有些不同寻常。”

周芷若皱眉,神情恹恹道:“这般勾心斗角,真是无趣的紧,还不如在江湖上逍遥快活呢。”江渊沉默半响后发出一声叹息,有些歉疚道:“冠冕加身,必承其重,以后……以后会好的。”让一个桃李年华喜爱自由的女子承担一国之重,他又怎能不心生歉疚?而这也更加坚定了他要交给周芷若一个铁桶江山的决心。稍作沉吟后,江渊叫道:“魁一。”话声落下,国师殿中无声无息的现出一道玄衣身影,躬身抱拳道:“魁一在,主上有何吩咐?”江渊问道:“今日之前易水楼可探得御史韩让有何反常?”他赋予易水楼监察百官之职,此时有事自是先问易水楼。此事魁一正好知晓,回想了片刻道:“未曾发现韩让有何不妥,韩让自被主上提拔入朝,从不与其他大臣相互走动,每日下朝便仅是养些鸽鸟,易水楼曾拦截过这些鸟类,发现并非信鸽,便未曾再加关注这一方面。”周芷若在旁插话道:“这韩让有问题?”江渊点点头,道:“有可能,便是寻常百姓也会时常与四邻亲戚往来走动,朝中为官,未免日后有难时孤立无援,怎会不与同僚往来?”看到旁边还在恭候着的魁一又道:“你先下去吧。”魁一这才低头应道:“是!”说完便闪身不见。

周芷若微微皱眉,道:“这韩让如此反对女子为帝,莫非他是那群士子的幕后推手?可他已被我流放去了乐浪府,如此一来,这么做对他能有什么好处?”江渊摇了摇头,道:“你太看得起韩让了,他只不过是棋盘里的一枚棋子,用处便为了试探!”“试探?”周芷若疑惑道:“试探什么?”江渊道:“试探我是否真的飞升,也试探你的手段如何,也许还有我们所不知晓的其他用处,这盘棋要下下去,这些总会露出来的。”

周芷若摘下冕旒,忽得抿嘴笑道:“这韩让可是江渊哥哥提拔之人,没想到江渊哥哥也有看走眼的一天。”江渊摇了摇头,轻声叹道:“人心本就难测,我也是人,看走眼又有何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