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祭天

此时大日未出,天地坛早已备好祭祀所用的果酒牲畜,日出前七刻,时辰一到,在突兀的战号声中,一浩浩荡荡的队伍响彻着雄壮豪迈的军阵曲乐向着南门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阵阵惨烈的沙场煞气。这让南门外的百姓一怔,虽说他们未经过开国大典,但自史书得知,但凡祭天,必奏礼乐,何曾见过奏着战曲前来?不过想起传闻中明教教主,也就是当今圣上对付蒙古人那酷烈的手段,心中便觉释然,此等杀戮帝王,又怎会用那文绉绉的礼声雅乐?

看到前来人马,为免礼乐杂乱,天地坛中的鼓乐手音韵一变,庄严肃穆的礼乐变为了沙场战阵的战曲,迎合着前来队列。因为他们知道,前来的是他们的皇帝,是带着无数汉家儿女几将蒙古杀尽的无上帝王!南门外的寻常百姓,听着阵阵沙场战曲,心中不由热血澎湃了起来,恨不得投入皇帝陛下的麾下,冲阵杀敌,斩杀鞑虏,将昔日汉家儿女所受的屈辱悉数奉还!如今的鞑虏已得到他们应有的业报,他们再也不用因汉家的身份低人一等,他们日后定能如明教好汉所说一般,可骄傲的站在这天下任何一地,而这一切均是拜他们英明神武的圣皇帝所赐!由此,他们低垂着头颅以示恭敬,眼角的余光却满是炽热的瞟着前来队伍,只望能瞥到半眼圣皇陛下的圣颜!

所来人马当先是四匹毛色纯白无一杂色的宝马,后面再跟着五匹披着战甲的雄俊宝马,宝马斜挂弓刀宝剑,以示这万里江山如何得来。之后则跟着一队奏乐之人,再后同样非是寻常的金玉之类豪车,而是五乘颜色各异可冲锋陷阵的战车!这五乘战车各架四匹骏马,一为黑铁之色,上站手持长矛的锐金旗旗主吴劲草和他旗下两名英武的下属,一为植绿之色,上站巨木旗旗主闻苍松同两名下属,其余三车一作水蓝,一作火红,一作土黄,车上甲士分别为唐洋、辛然、颜垣与他们各旗的亲兵下属。

此时战车虽因各种因由已弃之不用,但五乘战车一字排开,驾着二十匹雄壮骏马,带着惨烈的沙场气息,所过之处,未曾上过战场的寻常百姓已被骇得脸色发白,双股颤颤。不过即便如此,他们内心却是由衷的欣喜,这近百年的苦难让他们刻骨铭心,眼前虽只五乘战车,五员战将,但管中窥豹,由将及军,可见明军之兵强将猛。也只有这样的大军方能守护汉家的天下,方能护住他们的财物不被外族掳掠,方能保境安民守护一方!

战车之后又是一百八十人的乐师,之后才是江渊所在的正式队伍。江渊身着十二旒冕与十二章服随着一众卤簿来到天地坛南门,身后还跟着有他特许的周芷若与左右双使。此刻能在天地坛南门外的百姓多是附近富绅,一个个穿着光鲜亮丽,人数虽多却不显杂乱,更无一人私语,一张张普普通通的面容上,喜意中充斥着庄严肃穆。随着江渊的经过,和那些守卫士卒齐齐拜下,山呼万岁。

其实寻常百姓哪里有军人般的铁纪,此刻江渊看到的这些,不过是驻守南门的将官整顿所致使。这南门将官来头可是不小,他本是右使范遥手下副将徐达,平日里多计谋,颇得范遥倚重,那日江渊来到大都城下,他在东门外伏藏,未能得见,这让他深以为憾,今日的开国大典事关重大,他便自告奋勇驻守南门。南门又称南天门,是天子御用之门,其他臣公下属,只能从南天门两侧的小门进入,因此徐达亲自镇守这里,以期能得瞻圣颜。

原轨迹中,徐达得张无忌赐下《武穆遗书》,用兵如神,为明教代元立下不世之功。这方世界他虽未得《武穆遗书》之赐,在范遥麾下亦是立功不小。徐达本就极为不凡,是天生的将领,不然原轨迹仅凭一部《武穆遗书》,也做不到那般成就。兵书人人可读,但能否用好,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十二旒下,江渊神色同是肃然,心中却是大不以为然,寻常帝王皆是气运所钟,确可称得“天子”二字,也应祭祀天地,感激上苍之厚爱,但他可不同,他这江山可是硬生生凭武功夺来,上天不知便罢,知道了定要轰杀他这异数。但正所谓入乡随俗,开国既有这么一套礼仪,自己也没必要标新立异,特立独行。世界意识并非时时刻刻都在关注世界内部之事,大多时候都在沉睡,不然他降临这方世界的第一瞬间就会被直接抹杀。

进了南门,便是天地坛外坛,因时日仓急之故,外坛还未完工,此时仅是将墙垣建好,外坛因要栽种松柏,是以到处都是泥沙,不过江渊等人欲行之处均已铺就青石板,青石大道平平整整,上面铺着一道红毡直通祭坛,一路上被扫洒的干干净净,不见半点泥沙。这条青石大道在内外坛正中,将两坛勾连起来。通过铺着红毡的青石大道,众人来到了祭坛之下,祭坛占地颇大,栏、柱皆为汉白玉所制,建有五层,底层为五九之数,有四十五丈方圆,向上则依次为四九、三九、二九、一九之数,暗合九五至尊,祭坛台面石板、拦板及各层台阶的数目均为九或九的倍数,九为数之极,同表至尊之意。

时辰既至,有司礼者高声唱道:“时辰到,恭请圣上登坛!”鼓乐声中,江渊沿着中间台阶逐步登上祭坛,当他登顶时,坛下臣民一起下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江渊看向坛下,坛下有着左右使者、四大法王、五散人,便是周芷若也不例外,均是伏身下拜。唯有那些乐师依然在吹奏着惨烈肃杀的军乐。

似是醍醐灌顶般,登上坛顶的江渊脑中一清,之前在漳州水营未曾想明白的问题这一刻突兀的明白过来,原来他的执念不是权谋,不是财色,除了不甘平庸,还不想再去适应他人制定的规则,这人世间本无规则,那些律法道德,规矩规则本是人为制定,若这世上一定要有规则,那他,便要成为那个制定规则之人!凡俗是一方池塘,他不愿做池塘里的鱼儿,而要做那跃出池塘的真龙,可朝游北海暮苍梧,得大自在,见证万千精彩!

当江渊清晰的明悟这些时,神魂中武道真意刹那间升华,他的身上升起一股煌煌大势,有若天地之威。祭坛下方下拜的一众,突兀的身子一重,感受到一道威严,他们清楚,这种威严只有祭坛上那位帝皇一人能有,这让他们既是惊骇又是恭敬,不由将身子伏得更低。祭坛分有五层,从上至下有着十余丈之高,但如此距离,他们仍能感受到帝王的威严,这让他们怎能不惊?怎能不敬?

半响后,武道真意升华完毕,江渊感到自己眼中的世界似乎又有了不同。若说在笑傲世界那次功力提升使他看世界看得更为清楚,更为明艳,此时则是隐隐的看到了世界的本质,虽说这仅是一方凡俗世界,但哪怕如此世界本质亦非凡人可见,即便隐隐亦不可能。这一刻江渊终于迈出了超凡脱俗的第一步。

祭坛上未建房屋,对空而祭,是为“露祭”,共设有七组神位,每组神位都用天青缎子搭成临时的神幄。上层圆心石北侧正面设主位,为皇天上帝神牌位,神幄为上尖下圆却多边的怪异之状,第二层坛面的东西两侧为从位,日月星辰和云雨风雷牌位,神幄为长形。神位前摆列着玉、帛以及整牛、整羊、整豕和酒、果、菜肴等大量祭品。正南台阶下东西两侧,陈设着编磬、编钟、鎛钟等多种乐器,排列整齐,肃穆壮观。

祭坛东南燔牛犊,西南悬天灯,烟云缥缈,烛影摇红,充满了神秘之感,站在坛上的江渊,迎着东面正在徐徐露出的大日,身周似乎有着氤氲生出,真似来自九天的天神!明了了武道真意,江渊不再似先前一般威严慑人,反如一个饱读诗书的谦谦君子,一双眸子也变得平凡无比,深邃与精芒皆已隐匿不见,隐隐有了几分返璞归真的意味,若非不经意间泄露的一丝气势,还真会被人当做一个寻常之极的书生士子。

看着坛下诸人,江渊淡声道:“诸卿平身。”极为轻淡的淡语,却传遍了天地坛内外,使得数万臣民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天地坛内外不约而同的响起一句:“谢万岁!”之后众人齐齐起身。这时,天地坛四门又有侍卫传旨:“圣皇谕旨,特许各门百姓入天地坛共证开国盛典,各门守军遣千人士卒维护秩序。”宣完旨便再次急速回返,恭候圣皇谕旨。这四人皆是内力不凡之辈,所宣旨意远远传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