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离山调虎
这一路林寒涧与玉郡主二人只管到处游山玩水，虽所到之处尽皆发生失窃案件，而种种矛头也都指向林寒涧。但林寒涧早已知晓其中玄机，索性便也不以为然，只需离开案件发生之处，那些个大大小小的失窃案子便也不了了之。
忽这一日，林寒涧与玉郡主来至开封。投了宿之后，林寒涧便对玉郡主道：“这一路停停走走，也花费了不少银两。总之此处又会有飞盗林寒涧犯下的失窃案，索性我便也去偷上一笔，你看如何？”
玉郡主忍不住一笑道：“你终于忍不住想让这各地的州府知道你林寒涧的真正本领吗？”
林寒涧一笑道：“我的真正本领如何也不必叫他们知道。不过我是想让他们见识见识只手遮天李英魂的本事？”
“见识李英魂的本事？”玉郡主一时心下生疑，但随即明白指了指林寒涧道：“你是想以其人知道还治其人之身？”
林寒涧一点头道：“不错。其实我选在开封府作案也是有锁打算。这开封府内有位蔡员外为富不仁，数年之前我们这一众贼人路过开封的时候，李英魂曾扬言要教训教训他，只不过当时他急赴西域便没有上门找麻烦。说来这蔡员外与李英魂也算旧相识。栽赃给李英魂也算是替他了却了当年的心愿。”
玉郡主唯一颔首问道：“那你何时动身？一切都要小心为上。”
林寒涧看了看窗外天色道：“子时一过，我便动身，不到丑时我定会回来，你不必挂怀。”
堪堪挨到子时，玉郡主怀有心事也迟迟未肯睡下。林寒涧心知自己出去这片刻之间玉郡主未必便不会有凶险。当即一笑问道：“玉儿，你可愿和我一同犯险去做个女飞贼？”
玉郡主与林寒涧相处多日，早已潜移默化地与林寒涧志趣相投，心底隐隐地觉得这去偷大户人家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当即点点头道：“我当然愿意和你同去，只不过要劳烦你照顾我了。”
林寒涧拉过玉郡主的手道：“那我们就走吧。”说罢，一探手将玉郡主揽入怀中，推开窗子，一跃便从窗口中飞出。
这般破窗而出，凌空一跃的快感虽使玉郡主觉得刺激，但难免还是会有些心悸。待双足落地后，忍不住轻推了林寒涧一下，娇嗔道：“你就不会走门吗？”
林寒涧笑了声道：“我在认得你之前一直都是走窗，今后还请你多教教我如何走门。”
玉郡主一笑道：“少贫嘴，快办正事。”也不知什么时候，这种鸡鸣狗盗的行径在玉郡主眼中也成了正事。
林寒涧此前到过开封，早已知晓蔡员外府宅所在，此番轻车熟路，不一刻便来至蔡府门前。见府门处灯笼仍旧亮着，当即便也不敢贸然行动，抱住玉郡主一跃而上，落在府院中的一株杨柳树干上。
玉郡主向沈府院中看时，只见自己所战得这株杨柳树处于府院中的一所花园内，四下里零零散散地便有几处屋舍。玉郡主一见之后便问道：“你要偷些什么？”林寒涧道：“随便那些值钱事物便可，主要是留下李英魂的名号。”
玉郡主思虑一阵又道：“留下名号固然重要，但你觉得若是李英魂亲来，会偷些什么？”
林寒涧一听玉郡主的话便觉破有道理，果然还是女孩子家心细。当即思索一阵笑道：“我知道了，你跟我来。”说着，又抱住玉郡主从树上落下，向内走去。
玉郡主紧跟其后，林寒涧在前解释道：“这蔡员外乃是靠文玩古物发家，而这李英魂素有此好。当年不知蔡员外从哪位先人的墓中盗来了一尊玉盏，李英魂便十分眼红，扬言要盗去此物。”
玉郡主问道：“那你知道这玉盏在哪吗？”
林寒涧一笑道：“不知。”随即又解释道：“我不知那玉盏放在何处，难道李英魂就一定知道吗？时隔多年兴许他早已忘却也说不准。我便去这蔡员外的文玩库中胡乱地砸上一番，做出李英魂为发现玉盏而大肆发泄的假象，不信那蔡员外不上当。”
玉郡主一笑道：“果然是你贼点子多。”说罢便跟在林寒涧身后，一同进了蔡员外府中的文玩库。
那库房并不大，但其中珍品书画、难得古物、文玩却是陈列了不少。林寒涧进得库来，将手一挥毫不客气地道：“玉儿，这库中玩意儿你相中了那样就只管揣进怀中便可。”
玉郡主忍不住白了林寒涧一眼，调笑道：“怎么，教我做贼吗？”
林寒涧笑了笑道：“那你既不肯拿取，那我可尽数把它们毁坏了，到时你可别心疼。”说着他便顺手拿下墙上的一幅书画，就手便要撕扯。这林寒涧自幼便学得轻功指法、点穴偷盗，于诗书一道涉猎补肾，是以对这些文玩字画也满不在乎。玉郡主却从小生长于宫中，她虽不贪图这些，但眼见这难得的玩意儿便要被人损毁，实在暴殄天物。她一时于心不忍，出口拦道：“寒涧，这些文玩实在难得，你就随意将它们扔在地上，把这库房弄乱也就是了能否别毁了它们？”
林寒涧也知玉郡主心中想法，只是若那般的话恐留下故作姿态的痕迹，便拂道：“玉儿，我知你心疼这些。可是你想想李英魂若是大发雷霆的话，会放过这些吗？”
玉郡主又道：“可是你刚刚也说到过李英魂喜好这些。无论何人对于自己喜好的总是狠不下心来。那李英魂见了这些文玩狠不下心来，只是弄乱来出出气也是有的。总之，你还是别毁坏了它们吧。”
林寒涧一想有理，又不忍玉郡主心中惋惜，当即便一笑答应道：“如此便依了你吧。这主意既是你出的，那你就和我一起弄乱它们。”说着便将手中的字画扔在了地上。
玉郡主和林寒涧便似两个胡闹的顽童一般，胡乱地将满屋的文玩古物、书画真迹一一地乱丢乱弃，忙了好一阵之后。林寒涧信手在书架上取过笔墨，在墙上留书写道：
此番杰作，乃你家李英魂爷爷所为，蔡家老儿该知为何。若想爷爷以后不来扰你，乖乖交出玉盏来！
写好之后，林寒涧将手中的笔一抛道：“大功告成。且看此番官府该当如何。”说着便和玉郡主一同离开回了客栈。
接连几日林寒涧一直留在开封府中，他左等右盼却无一人找上门来，城中也没有再发生失窃案，但是他在蔡府所做的一切却又像是不了了之。他和玉郡主心中都隐隐觉得这看似风平浪静的假象之下必定是大有玄机。
果不其然，没过几日太平，这开封城中又接连发生了失窃案。这会儿那城中官府、巡捕便不再似前些时日那般对“李英魂”犯案一事那般不闻不问，终日里取证查案，更是加强了巡防，一副要将贼手缉拿归案的样子。林寒涧虽心知此番作为又是针对自身而来，但他也想好对策，无论如何只管将诸多事宜推到李英魂身上。
是夜，玉郡主早早便已睡下，林寒涧躺在榻上辗转反侧心中拿不定主意，总觉得虽心知自己身在一场阴谋之中，然而却束手无策，只能任其摆布。
正自思量，忽听楼外人声鼎沸，脚步声阵阵而来，蓦然间四下里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一般。林寒涧心中明白，必定是官府中人来此逮捕他的。他心中忽生一计“何不置之死地而后生，看看他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主意拿定后，猛地凌空从窗中跃出，落在一众官兵身前。
那一众官兵见林寒涧陡然间便出现在面前，竟无一人再敢上前。林寒涧见了他们那一副模样只是一笑，猛地里身形一闪，取过为首那人手中的手铐，自己给自己拷上之后道：“你们处心积虑的想抓我，我便陪你们走一遭，看看你们在弄什么玄虚。”
见林寒涧此举，那一众官兵才敢上前，但生怕他冷不防地又会逃走，是以在他身旁的几名官兵抽出兵刃架在他身上，一路上押解着他回官府。
到了官府之后，也不见升堂，也不去问罪，竟直截了当地将林寒涧收监入狱。林寒涧本打算来看一看这其中到底有何玄机，接结果非但没查出任何人端倪，反而深陷囚牢。索性他天生为贼，这牢狱之中他进的来，自然也出的去。
一夜无话，林寒涧在这狱中关了一夜却仍不见有任何动静，心中不禁暗暗觉得自己怕是中了人家的调虎离山之计。念及如此，不由得担心起玉郡主的安危心中大是惶恐，再不能于此地耽搁片刻，当即便闯出牢狱，一路之上毫不停息地奔回客栈。
林寒涧也顾不得先去询问店家玉郡主是否还在，进了客栈，便飞身上了二楼，一跃进了房中。一众客商见林寒涧露了这一手好轻功竟愣住连一声好也忘了去叫。一进屋中，果然不见了玉郡主！林寒涧登时吓得激出了一身冷汗，他只觉眼前一黑险些晕倒，脑子里昏昏沉沉地好一阵子才出现一个声音“快去找。”正当他要转身出房的时候，忽然听到房里传来一丝低沉的呻吟。他一时又惊又喜，喜的是可能玉儿还在房中，但惊的是怕玉儿已身遭不测。
林向晚大叫一声：“玉儿。”便向那呻吟声发出之处而去，果然见床榻下有一人，他蹲下身子，慢慢将那人拖出，待看清那人时，不禁感到一阵失望。原来那人却是采花贼罗崎。
那罗崎胸口上似中了一刀，伤口既重且深仍不住地流出血来，眼见便不活了。群盗之中林寒涧与罗崎感情较好，此刻见他如此不免悲从中来，虽知无力回天，但一只右手却也牢牢地按在他的伤口处，那鲜血果然流的稍稍缓了一些。
林寒涧眼中含泪问道：“采花贼，是谁伤的你，你又怎么会在这里，玉儿呢？你别怕，我马上带你去找郎中。”说罢便欲将罗崎负在身上。
罗崎一把抓住林寒涧的手，摇了摇头气若游丝般地说道：“没用的小飞贼，我活不成了。我撑到现在就是要告诉你，李英魂和孙连虎勾结带走了小郡主，你快去城南城隍庙救出小郡主，一定要快，晚了就来不及了。我拼了命地也没救下小郡主，可，可我，始终是，没，没欺负了她。”说罢罗崎便双眼紧闭，气绝身亡。
原来林寒涧果然是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却说那林寒涧被官府逮捕之后，便有人造访到了玉郡主的房中。玉郡主睡梦之中只觉眼前一亮，睁开眼时房中竟不知何时多了一群人。她认得这群人中为首的秃头便是皇兄身边的红人孙连虎，其余几人便是李英魂、邓贤、罗崎等贼盗。玉郡主一见他们勾结在一处，心中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冷笑一声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安排下的。”
孙连虎笑着点了点头，丝毫不否认地道：“不错。不过郡主是聪明人，你也该知道微臣是奉了谁的命令来做这件事。”
玉郡主当然知晓一切都是皇兄的意图，不由得大为心寒，紧闭双目道：“可你们为什么要陷害林郎？”
孙连虎冷哼一声道：“此事本与他毫无干系，他偏爱逞英雄。我本打算让你死在这群贼盗手中，用他们为诱饵钓出二皇子来，可那林寒涧偏要从中作梗坏我好事。也怪这几个废物技不如人，竟斗不过一个林寒涧。微臣也只好叫他们到处作案栽赃给林寒涧，只需叫官府替我们志去他一时片刻，我们便可找来郡主。”虽当着李英魂等人的面，他也直言不讳地将自己之前用他们做诱饵的图谋说出，更不怕大骂他们是废物。
玉郡主冷冷地看着孙连虎道：“所以，你们支走了林郎，现在就要对付我了？”
孙连虎道：“为了能引出二皇子，微臣也只好如此了。郡主怪就只怪你出生在帝王家，有这么一个冷血无情的哥哥。不过你也不用怕，过不多久你的林郎和你二哥都回去陪你的。”说罢，孙连虎仰天冷笑数声，亮出了他的九环钢刀，猛然向玉郡主劈来。玉郡主此刻万念俱灰，闭目待死，只盼林郎与二哥能为自己报了此仇。
陡然间，玉郡主只觉有一只大力的手抓着自己向后一扯，玉郡主惊得睁开眼，却见那刀锋在自己面前劈落，自己竟被这一扯避开了钢刀。后头看时救下自己的却是罗崎。
这几下兔起鹘落叫孙连虎也大为吃惊，他横过刀来，怒视罗崎喝道：“你活得烦了吗？”
罗崎心中对玉郡主也大是怜爱，适才眼见她便要香消玉殒，竟怜香惜玉地生起了英雄气概，也不怕孙连虎迁怒，拼死也要将其救下。此刻他也不知从何生起了勇气，挺身道：“不可杀她。”
孙连虎冷笑一声道：“那我就先杀你。”说罢目露凶光，挺刀向罗崎刺来。罗崎猛地将玉郡主向门外一推，叫道：“快跑。”闪身避开孙连虎的刀尖，抽出一对铁笔向孙连虎点去。
玉郡主虽惦念罗崎安危，但她心知轻重缓解，当下对着罗崎点头致谢，快步向外跑出，可刚一动身便被李英魂拿住。罗崎见了忙舍下孙连虎，揉身过来，挺笔戳向李英魂的独臂。
李英魂只一条手臂，此刻正拿着玉郡主，若要出手便就松开了玉郡主叫她逃脱。李英魂硬拼着捱了罗崎一笔，却也仍不松手。只破口大骂：“为了个娘们，对兄弟下手么？”
罗崎听他如此说，心中一时不忍。便正犹豫了片刻之间，李英魂竟飞起一脚，踢在罗崎小腹之上，劲力到处将罗崎向后踢了个筋斗，口中大吐鲜血。李英魂冲着罗崎啐了一口道：“从此再不是兄弟。”
罗崎忍痛站起，竟是饿狼般地扑上去扳开李英魂抓着玉郡主的手。二人正僵持之际，孙连虎向邓贤使了个眼色将钢刀交到他的手中。邓贤与罗崎素来交好，不忍下手。但孙连虎在旁一再威胁，无奈只有双目一闭，挺刀向罗崎后心刺入，劲力到处，钢刀竟从罗崎前胸刺出。
罗崎惨叫一声，倒在血泊之中，看清时却发现杀害自己的竟是自己最好的兄弟，不由得大是悲愤，抬起手来戟指邓贤，双眼含恨。
玉郡主见罗崎为救自己落得如此，仍不住放声大哭。罗崎眼睁睁地看着玉郡主在哭声中被孙连虎等人拖走，仍不肯闭目就死。隐隐听到一句“圣上在城南城隍庙，先把她带去见圣上吧。”更加不敢死去。他撑着一口气，定要等林寒涧回来后，转告他这句后才肯放心死去。
林寒涧见罗崎为护玉郡主而置身死，不由得已是悲从中来，落下两行热泪。他背上罗崎的尸身，跳窗而去，到了城南草草地埋葬了罗崎，对着坟墓拜了几拜，因心中挂念玉郡主安危，忙一路施展轻功向罗崎遗言中的城南城隍庙而去。
那城隍庙早已衰败香火不济，林寒涧到达之时隐隐嗅到一丝血腥之气。他心中焦躁不安，越向里走那血腥之气便越浓。待他踏入庙门时便一脚踩在了血泊当中，那鲜血殷红还在四下里流淌尚未凝结，看来也是刚流出不久。此时城隍破庙之中已是人去楼空，玉郡主亦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林寒涧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他无法查出这摊血迹是否就是玉郡主的，但他的直觉却告诉他，这摊血不像是别人的。念及此处，林寒涧不由得整个身子都凉透了，泪水似乎也已凝结成冰无法从眼中流出，只得流回到心里，将这一颗心冰封。
一日之内接连失去好友、红颜的打击陡然间让林寒涧有些颓唐，他的身子已软不下去了。若是他能软到在地，或许还有个可倚靠的地方，但他却僵直地站在当场，只觉天地之间在没他的容身之地。
林寒涧独自黯然神伤一阵，忽然又闪出一个念头如火一般地点燃了他的身子——追杀孙连虎。若是玉郡主还活着，那么她此刻必定还在孙连虎手中，若是玉郡主果真身遭不测，那林寒涧更要杀他报仇。
重新燃起斗志的林寒涧，头脑竟也立刻变得聪明了起来，他又四下里查看一番，看看有没有留下血迹或线索可沿途查找。但孙连虎似乎做得很干净，林寒涧查找了一番，也并未发现些端倪。但他心里还是明白一点，孙连虎一定是会会京城去的。当即林寒涧也顾不得多想，纵是虎穴龙潭他也要孤身闯上一闯。当即直奔京城，追杀孙连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