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互有忌惮

“退下吧。达那。”那红衣喇嘛终于开口。

达那闻言,立即收敛眼神,恭敬从命,躬身后退。

“没有想到,一入中土,便遇到了中原武林的高手。老僧大雪山索甲,不知阁下是?”那红衣喇嘛和善的笑着说道。

“我姓吕,也是在此寺中避雨过夜。既然是客,便要守着做客的本分。莫要做那令人厌恶的恶客。上师,以为呢?”吕不鸣冷冷地说道。

“恶客,自然有作恶的本事!”

话音刚落,索甲上师长身一振,只听得周身骨骼如爆竹一般炸响,似乎身体又变大了几分,一个大步向前,蒲扇般的大手向吕不鸣抓来。

早有准备的吕不鸣沉肩扎马,一式破玉拳轰然击出。

拳爪相交,只听得“轰”的一声。二人身体同时一晃,并借势各退一步。

索甲上师在暗惊吕不鸣的功力精纯的同时,已经是杀心大起。右手从袖中抽出一把血色弯刀,长臂一展,弯刀如红光一闪,斜斜掠向吕不鸣的脖颈。刀法出招诡异,疾如闪电。

吕不鸣拔剑在手,一招截剑式,手腕一翻,宝剑向右上方刺出,精确的截住弯刀来路。

这时索甲上师已是心中暗喜,又加了一把劲力。

只听得“叮”的一声,刀剑相交。

令索甲上师吃惊的是,他那把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的血刀竟然没有斩断吕不鸣的长剑。他行走江湖多年,凭着血刀的无上锋利,阴死的武林高手不在少数。

忙后退两步,举刀细看,血刀锋刃上竟然被磕出芝麻大小的缺口。可把索甲上师心疼坏了。这血刀传承百余年,本是门内一教之祖的信物和无上法器。今日竟然在这里受损。

吕不鸣自是知道血刀的锋利,他对自己的这把宝剑也是有着信心。可是一击之后,宝剑锋上缺了一块米粒大小的缺口。

两败俱伤。

这时三个渔夫装扮中的矮壮汉子忙走上前来,拦在二人中间。仔细打量了一番,说道:“你姓吕,可是华山派的吕不鸣,吕大侠?”

“正是吕某。不知阁下是?”吕不鸣沉声道。

“果然是吕大侠,久仰大名。哈哈!”那矮壮汉子闻言面现喜色,咧嘴大笑。片刻,方看了看左右两个兄弟,伸手向吕不鸣拉去,口中说道:“误会了,误会了。都是好朋友。我们兄弟是...”

突得偏殿一侧的窗口传来一段“银瓶乍破”的胡琴声,顿时偏殿之中充满了萧杀之气。“什么时候洞庭湖的夏氏兄弟与大雪山血刀门混在了一起?”

吕不鸣又惊又喜。“莫师兄,好久不见啊!”

偏殿门口出现一个怀抱胡琴的灰衣老者。正是衡山派掌门莫大。

“吕师弟,这一路倒是让我好找。”莫大微笑着说道。

二人见过礼后。莫大与吕不鸣并肩而站,斜眼看了看脸色突变的夏氏兄弟。“你们兄弟不在洞庭湖呆着,却跑到江陵城外,想做什么?”

“莫掌门,你老人家不也到了江陵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那矮壮汉子,夏氏三兄弟的老大,强声道,他两个兄弟这时在他身侧站定。“大伙儿各自行事,可好!”

“真是越来越出息了。这位血刀门的高手便是你们敢和老子这般说话的底气吧。是不是,索甲上师。”

“看来这天宁寺真是一块宝地,老僧能一睹潇湘夜雨莫大先生,玉剑客吕不鸣两大高手的风采,真是不虚此行。”索甲将血刀放入袖中,收拾心情,面上保持微笑说道。

“索甲上师一柄血刀纵横藏边雪域,莫大虽不才,也是久仰上师的赫赫大名。这几位便是上师座下的六大弟子吧。”莫大沉着应对,心中暗自称奇。传闻索甲乃是青藏密宗血刀门第三代掌教,已经年逾七十,竟看上去不过四十,真是定颜有术,密宗秘法果有玄妙之处。那夏氏兄弟与血刀门混在一起,所图不小。今日要与对方做过一场,只凭我与吕师弟,怕占不得便宜。不过中华之地,怎让外族之人逞凶。反正老子行踪已露,索性大闹一场,也搅了他们的好事。

“不错。”索甲并没有一一介绍的心思。反而直言道:“两位都是中原武林一等一的高手。尤其是华山吕大侠,近年来威名之盛,连老僧远在藏边也曾得闻。我那小徒只是性子急燥了些,方才出手也不过是小小惩戒那小和尚而已。无端端地被吕大侠打了两个耳光,这让老僧颜面何存?”

吕不鸣方要开口,莫大一摆手示意,“出手就要人命,便是上师所说的性子急燥吗?那小喇嘛在大雪山想要怎样惩戒人都行,可这里是中原!像这种恶毒之人,吕师弟打他两个耳光是轻的。若是换了我出手,废了他两只手!”

“莫掌门是要挑衅老僧吗?”

“莫某不过是实话实说!”

“那老僧倒要看看莫掌门有没有这个本事?”

“嘿嘿!”

眼见得二人越说越僵,场面越发紧张,大战一触即发。

“哎呀!”这时只听得一声怪叫在殿内响起。令得众人侧目。

“那个王八蛋敢打你黄五爷!”

原来在这紧张的时刻,早先被夏家老大打晕的龙沙帮弟子黄五悠悠地醒了过来。他还不知殿内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自己在晕倒之前被人一拳击中。此时醒来,自是江湖习气发作,出口成脏,把口头便宜先占着。

黄五方才说完,就觉得如有利芒蛰身,周身不自在。他茫然抬头四顾,方才发现不远处几张熟悉、陌生的面孔,眼神如利箭一般射向自己。身边的好兄弟纷纷挪动屁股,向旁边移去,似是离他越远越好;其他兄弟都低着头,装作不认识他一般;就连堂主他老人家都聚精会神的看着手中的木柴,仿佛木柴上开了一朵美艳无比的花朵。

“完蛋了!”黄五恨不得把自己这张臭嘴给缝上。

好在黄五脑中灵机一动,很是机敏的转过身来,猛的一头“砸”在身后的墙上。他华丽丽地又昏了过去。

有黄五现演的这一出。饶是场上众高手修炼多年,也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气氛为之一缓。加之双方都有些“麻杆打狼---两头怕”,互有忌惮,叫板挺响,却打不起来。

又有洞庭夏家老大好言劝说,那索甲上师才得了下台的阶梯。

吕不鸣也不想在天宁寺动手,就怕一动起手来,场面不受控制,此处离大雄宝殿又近在咫尺,难免有个闪失,提前暴露佛像不妥之处。也是出言劝说莫大。

再有吓破胆子的济成将吕不鸣视做主心骨,也怕双方动起手来,伤了自己,毁了本就破落的天宁寺。直邀着吕不鸣、莫大出殿休息。

最终两大高手的对峙以虎头蛇尾结束。

这边吕不鸣、莫大出殿而去,

那名为达那的弟子却是机灵乖巧。第一时间清扫干净一块地面,细密地铺上一层厚厚的干草,又从背后的包裹中取出熊皮坐垫,端正放在上面。伺候索甲上师坐下,闭目养神。又寻来木柴引火,架起小巧铁锅,从皮囊中倒出鲜奶,待奶烧开后,取出一块上等砖茶,用银刀挑了些茶叶放入奶锅中,不一会儿,一锅上好的奶茶便烧开了。倒入银边骨碗,双手恭敬奉上。

那红袍喇嘛方才睁开双眼,接过奶茶,细嗅了茶香,一口饮尽。满足的轻抚那弟子后背,微笑赞道:“还是你这孩子,深知我心啊。”

“师尊是弟子的主子,怎敢不尽心!”那弟子神情温顺,谄媚入骨的话说得十分自然。

“真是好孩子,不枉为师疼你!可还痛吗?”说着大手顺势抚摸着达那清秀的小脸。

“师尊说不疼,便不疼!”

“放心,这一个仇,为师记在心中,日后必为你报来。”

“全凭师尊为弟子做主!”

“好,好!”

其余弟子端坐在火堆一侧,眼观鼻,鼻观心,视若无睹。

那使长杆的黑衣人扭头不语,使铁桨的黑衣人呲之以鼻,被那矮壮汉子夏家老大狠狠的瞪了两眼方才作罢。

而龙沙帮众人根本不敢向这边看,深怕惹了这群心狠手毒的番僧。

不多时,济平和师兄弟们奉上了三大桶烧好的浓粥和咸菜,供偏殿中人食用。

殿外的雨,还是不见停。

这几年未见,莫大越发显老。四十六七岁的人,看上去像是五十多。神情落魄,眉间郁郁,看似满腹心事。

在天宁寺唯一完好的客房里,吕不鸣和莫大相对而座。

“莫师兄,你怎得出现在江陵?”吕不鸣好奇问道。

“我已在江陵城内呆了一段时日了,专为了一个人而来。”莫大淡淡一笑,说道。

“你是要刺杀龙沙帮大龙头凌再思!”吕不鸣恍然。

“嘿嘿!吕师弟大才,心思剔透。”莫大双眼透着欣赏,开口承认吕不鸣的判断,便不再多说什么。反而将话题转到吕不鸣身上。“今日,见到吕师弟如此招摇过市,倒是大出我的意料。哈哈!那女子是谁?莫不是吕师弟的相好!”

听得莫大话中带着调侃,吕不鸣知道自已陪赤珠逛街的行径,被这老江湖瞧个满眼。心中也是惭愧,不由得老脸一红。“不是,不是!那女子是...”

一时间,吕不鸣也知如何说起。倒是莫大人老成精,见着吕不鸣满面通红,欲言又止,便哈哈一笑。“吕师弟不要说了,人之常情,人之常情。我懂得的。哈哈!”

这事真心不好解释。祖师佩剑被赤珠趁虚盗走,事涉华山派颜面,怎么说的出口!也只能任由莫大自以为是了。

“莫师兄,你又怎么来到这天宁寺?”吕不鸣赶紧提起话题。

“机缘巧合。”莫大收住笑声,沉声说道。“你可曾得罪过那夏氏三兄弟,可知方才夏氏三兄弟要对你不利?”

“那夏氏三兄弟我是第一次见。他们为何要对付我,我倒是有些猜测。”

吕不鸣与索甲上师交手间隙,那夏氏三兄弟明做和事佬,暗中准备联手偷袭自已。吕不鸣又不是江湖稚儿,怎么会不小心。若不是莫大突然现身,一场恶战就要开打。